赋夏

　　周日晚修下课，她背着书包坐在升旗台下，手肘托着下巴乘凉发呆。尽管过了十点半，操场上仍有不少学生在灯光下跑圈。
　　她纳了一会凉，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正要起身。
　　一颗球砸过来。
　　然后她中奖了。
　　刹那间就想起了某个人，眼泪哗啦啦流下来，这回是真疼。
　　她抬手捂住额头，娘亲，这是篮球，又大只又硬的篮球，可不是软软的排球。周围很快围了几个人，男孩子的声音陌生又急切。
　　“同学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同学你没事吧。”
　　“同学你没事吧。”
　　她暗觉尴尬，幸好是黑夜，也不会丢脸。手背盖住大半张脸，她摇摇头往外走，说没事。
　　其实，温和在广播部一直顺风顺水，他一直没说，她自己不知道，她的声线很软和，就算龇牙咧嘴张扬跋扈，依然柔软得可爱。
　　做错事的男孩有点失神，看着夜色里她娟秀的背影越走越远，长长的头发好似扬了起来。

　　“喂，回神啦，”一只手在面前晃了晃，他猛地怔了下，耳后根发起热。
　　“哈哈我说伊年，你要搭讪也不用这么紧张，”哥们揽住他的肩膀，嬉皮笑脸，“瞧瞧，一失手，好在月黑风高，美人也看不清你长什么样。”
　　他低眼，将球塞进他怀里，弯腰拾起书包，挥了挥手，“走了。”

　　“伊年，”周一清早，老班拿着成绩单在他边旁念叨，末了总结一句，“你这分被隔壁的那个女孩压了两次了，要加把劲啊。”
　　白伊年站起身，抿唇，点头。
　　老班呵呵笑，扬高声音说同学们快给伊年加加油，鼓励鼓励。班里的同学立马配合地鼓起掌声，他抿住笑，微微偏过头去。
　　老班走回讲台，“一中这几个学生是真的厉害，特别是那个常年第一的罗凡。”
　　这个名字同届的好多都知道，从高一到现在每次市统考模考联考竞赛都有这个名字，常年被各个老师挂在嘴边，见班主任提起，有人起哄般嗷了声。
　　老班叹气，“大家要有危机意识”。
　　“我们学校最高分连市前十都摸不到，可得加把劲才是，相互相互学习。今天傍晚放学后，这次月考年级前二十的同学们留下来，大家交流一下，相互促进补充。”老班意有所指，“大家多交流，不要因为不是同个班的，以前不认识的，就害羞不说话。优秀的人自有过人之处，知道吧。”
　　班里稀稀疏疏地应知道了。
　　同学们各自埋头做试卷，白伊年坐在角落里，心里燃起小激动。

　　傍晚，下课铃声响，她伸了个懒腰往外走。天真好啊，她靠在栏杆上休息，微微眯眼，舒服得不行。
　　走出那间只有两个门没有大窗户的教室，心情也好了不少。

　　肩膀被拍了下，她转头，是班长。班长是个比较腼腆的人，不太好意思看女同学的眼，“去隔壁班开会吧。”
　　她歪脑袋，表情疑惑。害羞的班长瞬间就脸红了，声音更小，“老师说，年级前二十要交流下。”
　　她失笑，看着班长，顽皮心性起，想捉弄他一下，“可以不去么？”
　　班长抬头，“你是不想”，却对上女生双眼，那里裹着狡黠的笑意。
　　“走吧”，她弯着眉眼转过来。
　　她真好看，长长的卷发散落在肩上，好像比周围的女生好看了好多倍。
　　害羞的班长没去过一中，那是个很活泼很臭美的学校。
　　学生时代，青春靓丽，学校不限制，张扬肆意的青春便飞速蔓延。

　　白伊年拿着一叠试卷回到教室，却发现他的座位旁边一个女生支着手腕在发呆，长发滑落露出白净面颊。
　　他一顿，深呼吸，垂睫，面色平和往里走，除了脚步有些刻意。
　　身侧椅子被拉开，她微微侧过脸，见一个男生坐了下来，她微笑了下算是打招呼。男生点点头，安静地坐下来，心跳加速。
　　陆续二十来个学生靠坐过来，白伊年是公认的学霸，大家都自发往他们这边坐，见到她，有些人眼里都藏不住打量和窥探。
　　十几二十个相互陌生的面孔交流学习心得，除了有班干部刻意组织问两个问题，大多时候是尴尬和沉默，她在这样尴尬的氛围里低着头玩指尖，想拿出纸画画，又觉不礼貌，干脆就发呆。好不容易终于结束了，她收拾好书包，摸出手机往外走，准备给妈妈打电话。

　　“咦，这是谁的水杯？”

　　她走出教室，微微侧着脑袋将手机搁耳边，发丝画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今晚吃什么呢。
　　电话响了几声没接，她只能挂断，拐个弯刚抬起眼来，便见到自己班门口站着个人，手肘搭在栏杆上，正看过来。
　　放学时分，不时有人经过，偶尔有几个女生偷偷趴在窗边，“你看那个男生，他是谁，长得好好看。”
　　他头发长了点，刘海吹起，一双眉眼生的动人。
　　又有几个女生假装出去打水，“咦，一中的耶！”
　　男生穿着黑色T恤，剪平露出脚踝的黑色校裤，一中的标志。

　　“同学！”
　　她还在发愣，有人叫了她名字。
　　一个男生跑过来，挡住了她的视线，“这是你的水杯吧。”
　　她接过，呐呐道谢。
　　男生说没事，又有些尴尬地站在那儿，想再说些什么，女孩绕过他去。

　　走两步隔得近了，她刚张嘴，鼻头就酸了。
　　他先笑了下，低头看她，声音放得很轻。
　　“和和”
　　“好久不见”
　　眼睛眨啊眨，泪水滑落下来，余晖中滚成透明的水晶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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