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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
“小姐,该吃药了。”
月色映着烛辉泛在那一人高的铜镜上,丫头轻轻推开门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
屋子里黑黑的,在梳妆台旁坐着一人,背佝偻着,看不清身姿。
丫头叹了口气,把药碗放在木桌上,回身关了门。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不要再看了。”她把药碗端起来举步到了那人身边,就好像是试探般轻触其肩膀。
猛然手中的药碗被那人突如其来的站起而打翻,惹得一身药渍。
“我说过了,我不喝药。”听声音温柔淡雅却也是哀哀的没有生气。
那丫头被弄成这般反而像舒了一口气似得坦然起来。看着那人移步离了铜镜,便连忙拿起一旁的黑色幕帘将那看起来就渗人的镜子遮住了。
做完这事才从怀里取出火折子把屋里的其他蜡烛点燃。
“不要点。”那人坐到床上,惊恐地制止丫头的行为。
“小姐,你不能总是这样,对你身体没有好处。一会儿我会再端一碗药来。”说着这个屋子亮堂起来,丫头上前扯下那人一直遮在眼前的衣袖,在明亮的烛火下那人的模样显现。
就像是一把刀顺着眉角划过,长长的疤痕像是一只千脚的蜈蚣一样爬满了那人整个右脸。她像是触到自己伤疤一般推开了丫头,用手紧紧捂住。
丫头踉跄的被推到在地,而她的主子不自知的躲到了大床里侧。
“小姐,你醒醒吧!”可那人还是不断战栗着,丫头默默从地上爬起,退了出去。
门外一个妇人守在门口,看着丫头从里面退了出来,灰头土脸地冲她摇了摇头。
妇人顿时绷不住情绪,掩面而泣。
“夫人也不要太过伤心,小姐的情况已经比以前好了很多,我先去给小姐端药。”丫头看着自家夫人为小姐之事在短短几个月就消瘦如此也心疼不已,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默默退下到厨房再去盛一碗药来。
屋里的人慢慢直起身,从床上下来,渐渐逼近门口,蹑手蹑脚地将耳朵靠在门上,听着门外妇人的哭泣。她渐渐捂住自己的嘴不让它发出声音,可是此刻早已泪流满面。
“母亲,对不起。”
妇人的哭声随着渐渐离去的脚步而消逝,屋内的人擦干了自己的眼泪又一次将黑色的幕布扯下,一人高的铜镜在明亮的光线下将她整个人映了出来,她的眼睛清澈,完全不像是失去理智的样子。
看着眼前自己称得上可怖的脸也是毫无可惜之意。撇了撇嘴就转过身坐到了床上,仰躺着好不惬意。
过了一会儿便听见门被打开的细微声响,她抬起头看着刚刚出去的丫头在门缝间露出的一颗脑袋。
她切了一声:“进来吧。”丫头如临大赦,从门缝之间抽身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药。
“你还带着它作甚么。”那人不屑地撇了一眼那闻起来就又苦又涩的药汁。
“小姐,这个是补药,对你身体很好的。”丫头把药摆在那人眼前。
“小枝我又没事,喝什么补药。”她手一摆就要推走它。
“可是你确实受伤了啊,你的脸……”小枝小心翼翼的试探着。
“你不必忌讳,这脸伤的正和我意。可我又不能表现的受了伤反而那么高兴,所以也得装个一段时间。我看这药你还是给我母亲送去,她此刻更需要补补。”她甩了甩手伸了伸懒腰,此刻确实自在与刚刚的表现截然相反。
“真是弄不懂,为什么小姐你伤了女人最宝贵的东西还这么不在乎,还要我配合你去骗夫人。”她揉了揉低着头一脸茫然的小枝,笑得开心。
“有些事情太复杂,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妙。”眼珠流转,意味深长。
刘霖即位,封黎轻阖为皇后,覃家为黎氏旁支,地位一日疯涨,为攀上皇戚,求娶覃家独枝千金的人多的可以踏破门槛。
覃书早就不满婚姻不能自主,只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恰此时遭遇变故,家中遇袭,那人不偷不抢,只进了覃书闺房划了她的脸,自此无人再上门提亲。
覃书为不被人发现自己心思,以死相逼命人铸了一座一人高铜镜,家中人皆以其疯癫。
覃书此刻正悠哉悠哉的吃着小枝偷偷给她端进来的水果,内心因自己当初非要演戏而后悔不已。
覃书原来并不叫覃书,而叫李玲,对!就是这么一个朴实无华的名字。不仅名字不是真的,连这个身体也不是真的。她一直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个梦,一个有点长的梦,一个还不知道会不会醒的梦。
可直到那天一个黑衣人闯进她的卧房,划破了她的脸,她才觉得自己是真的存在,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也是那时候她才认真面对这个新的身体即使已经有所损耗,正视了新的身份,成为了真正的覃书。
覃书理着自己的头发,一边照着镜子。“果然还是古代好啊,这种镜子照出来的只有美人啊。”
她用手捧着自己的脸,尽力的装扮的可爱花俏,脸上扑上了红红的胭脂,嘴上也抹好了秘制的香膏,在镜子前搔首弄姿。
猛然门被打开,覃书立直身子,后背紧绷。面对着铜镜假装镇定:“你怎么不敲门啊。”
身后的小枝上前,把黑幕从地上拿起,“小姐,你怎么又把镜子露……哈哈哈”
果然,覃书此刻就只想把自己埋起来,内心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过。
“小姐……哈哈哈……你怎…弄成这样。”此刻的小枝已经脸着地趴在地上笑的抽了筋。而覃书咬着嘴唇克制住自己想要杀人灭口的冲动。
“好了,别笑了,你这样会露馅的。”覃书牙齿磨动的声音伴随着这几个字而出,气哄哄的把脸上的妆蹭掉,古代的化妆品纯天然是好但就是不持久,轻轻一擦就能卸掉。
覃书从椅子上站起,挥着自己的衣袖就要往外赶人,“你快出去吧,我要午睡了!”
小枝从地上直起腰来整理好梳妆台上的妆奁,从床上捞起躺的四仰八叉的自家姑娘。“好了,好了,奴婢错了还不行,小姐也到了爱美的时候了。”
小枝强行把覃书摁在了凳子上,细心的拿来干净的手巾擦拭好覃书的脸,然后才开始打开妆粉为其上妆。
覃书家本就是与皇亲国戚有着裙带关系,更何况如今陈家成了国舅,地位更是得到了一个质的飞跃。覃书的衣料、首饰、妆粉都是整个长安城最好的,效果也自是不可能差到哪里去的。
小枝用无名指轻沾唇脂,染上淡粉色均匀抹到覃书唇间,抬着头移了位置,让出一块地方,可以覃书看见铜镜上映出的人脸。
“小姐装扮起来还真是美若天仙。”在一旁举着手的小枝看着铜镜中那个明艳的覃书,心里也是极为开心的。
覃书也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自己,梳着精心盘绕的发髻,脸上还画着精致的妆容,可让人无法忽略的就是那一道从眉角划到脸侧的伤疤,若是覃书本人恐怕早已伤心欲绝了吧,本是一张完美无缺的脸,如今却这般丑陋不堪。
覃书小小的表情变化被小枝察觉,气氛瞬间变得安静起来,小枝把手轻搭在覃书肩膀,安慰着她低落的情绪,这举动覃书也自然知晓她的用意,可她并不是为自己低落而是为了这具身体的本尊,覃书总觉得自己会回去,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几十年后的某天。
“小枝,我没事的,有些时候你失去一些东西可又何尝不是得到一些东西呢。”覃书把手覆在小枝的手上,转过身与她对视着,眼睛里的哀忧不见,只剩下一片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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