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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张恒把话说完之後,张继科第一个表示强烈反对,唐子妍狠狠瞪了他一眼才说:“我支持你的想法,去苏州,别待在北京。”
张恒早就猜到父母会有这麽不一样的反应,他确实不想留在北京,青岛他不熟悉,一辈子没去过多少次,还不如去苏州的外祖家暂住。
唐子妍非常认同儿子的想法,苏州确是一个养病的好地方,她的家就在拙政园附近,风景宜人,便是待到无聊,要去周庄、同里等水乡也行,去上海杭州等地只需两个小时车程,十分便利。
儿子就是在北京弄出抑郁症。
张恒见到父亲似乎不被动摇,便说:“爸,我实在不想待在北京了。”他挺了解张继科的性格,受软不受硬,不能跟他直接斗,除非他是何冬晴───父亲最信任的大弟子。
张恒还记得十六年前父亲带着四名拿下奥运女团金牌的队员来家中吃饭庆功,他才上小学二年级,当时的奥运冠军叶燕祺、亚军何冬晴、参加女团的刘佳宜、还有替补的顾盼,不停逗他玩耍,陪他打乒乓球,母亲还说他真幸运,居然有四位奥运金牌得主陪他打球───叶燕祺因身体不适在女团决赛退赛,由顾盼补上。叶燕祺还问他甚麽时候进国家队拿世界冠军,结果如她所言,他做了奥运冠军,却变成这般生不如死。
见到儿子被抑郁症折磨得形容枯槁,憔悴不堪,张继科想起心理医师跟他和妻子交代的医嘱。
儿子之所以会患上抑郁症,除了因为流言中伤和为好友之死难过之外,很大程度是他不会抒发自己的情感。
『张恒是我见过最冷静的病人,他的脸上几乎是没有表情。』
『我问他为甚麽不哭出来时,他告诉我,因为父母教他不能哭,凡事都要忍耐,忍着忍着便习惯了,遇到再困难的事情也不能难过伤心。』
『他说,人生中没有太多朋友可以倾诉,习惯了独力承担一切,现在的他就像一个容器,装满了太多痛苦,却无法排出,最後只会把他淹没在悲伤之中。』
『叶澄死得太突然,他来不及接受事实,又遇上这一件事,等於是双重打击。』
『一个人表面上坚强得无坚不摧时,就是最脆弱的。』
『也许你和张太太未必帮得了他走出困境,他只能靠自己走出来。』
唐子妍失控大哭,没想到对儿子的教育竟然会成为伤害他的一种手段,张继科以为张恒一路以来偶有波折,心理素质强大,肯定不会有事,殊不知儿子早就沉积了无数压力在心中。
『张恒说了一句话,或许你们没听他说过───自从十三岁进国家队开始,我不是没有退路,只是一定要走下去,成不了世界第一,一切都是枉然。我身上背负的是国家和国家队对我的期望,有时我在想,到底是我想打球,得到奥运冠军,还是国家队需要奥运冠军,我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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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继科还是让张恒去了苏州,事先通知了岳父岳母。唐学志和何宜知道外孙终於要来苏州,兴奋得一整夜睡不着,天未亮就去买全新的家居用品,只差没把客房重新粉饰。他们在外地特别焦心,记恨那个万琛含血喷人,还好国家队相信外孙,没有把阿恒赶出队伍……要是再离开国家队一次,他们真不晓得张恒能否再打回去。
在老年人心中,为国争光是一件有颜面的事情。两届奥运冠军,获得四面金牌,现役惟一双满贯的得主,这十年来就只出了一个女队的何冬晴能与张恒的成就比肩,就连强大如杜英和曾莹也做不到。
幸好苏州这边不是太多人知道张恒是他们的外孙,阿恒过来住,应该可以有几天清静日子。
张恒从北京坐飞机到无锡,待了三天,做了一回普通的游客,放慢脚步享受人生,第一天到了蠡园,去了横云饭店品尝太湖三白,再逛惠山古街。第二天到王兴记吃早点,到东林书院游览,在南禅寺吃小吃,坐游船游古运河。本来他想去崇安寺商业区买些东西送给外祖父母,但想着这里跟苏州相隔不远,没必要特地买礼物,才决定把钱省下来。
现在他就是无业游民,在中医大的本科课程也停了,手中最多的竟然是钱。父母从小就为他的未来做了理财规划,别人攒钱,他攒的是房子,在北京有四套房子,也在上海置业,这辈子靠着租金也能衣食无忧。
张恒突然发现走出来,他的头脑似乎清醒了不少,不再局限於四面墙之内。坐了十多分钟的和谐号抵达苏州,张恒很快就找到外祖父母的家。
唐学志和何宜一见到见张恒,不停问长问短,嗔怪他为何要去无锡耽误了时间,应该一早就来苏州。
张恒一时不习惯老人的热情,只能以笑带过。
唐家位於平江路,平江路是一条临河老街,复修之後还保留了青石板路面。张恒见到路上有游人拍照,立即低下头,还把帽子压得低低。
他不想被别人认出来。
进了家门,张恒放下行李,洗了个澡,唐学志已兴致勃勃替张恒张罗事情。
“小乖,以後下午外公带你去听评弹,你以前不是挺喜欢听京剧吗?”唐学志笑说。
“外公,你不是在博物馆工作吗?”张恒坐下来问。“你没时间的话,不用特别陪我。”
“小乖,我都退休了。”唐学志脸色一黯,张恒十年没来苏州,在国乒队待久了,应该不记得他也到了领老人证的年纪,只是在博物馆挂了一个顾问的虚衔。
“哦,是这样子。”张恒有点茫然,原来他又忘了一些事情。自从得了抑郁症之外,他觉得自己跟以前最大的分别就是太容易遗忘东西,无法集中精力。
张恒搬来苏州的最大好处就是生活的节奏突然放缓下来。
第二天,他依然是半睡半醒,五点钟就离开了床,但外面不是操场,不需要换衣服,空着肚子跑步。习惯留了在骨子里,需要花上一些时间来改变。
世界是如此宁静平和,而他的脑子里却有另一个人在对他说话,有时是尖叫,有时是大喊说你是世上最大的失败者、你在世上没有生存的意义。张恒闭上眼睛,用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已经尽力在所有人面前装成一个正常的人。
如果国乒队有最佳演技奖,张恒想,自己起码能混个入围资格。至少在父母和外祖父母面前,他还算是一个正常人,不致於被看成精神病人,连心理医生也说他的眼神有点呆,动作有点慢,其他部分与正常人无异。
他只需要看上去没问题就足够了。
即使运动员的意志力很强,但张恒不敢保证自己能够完全战胜抑郁症。
醒了就醒了,坐在床上也没事可做,张恒乾脆去厨房做早餐,手上有点事在忙的感觉,还是相当不错。
唐学志和何宜听到声音都出了房门,见到张恒在做早饭,动作不快,但手艺挺纯熟,才放下心来,他们怕是张恒……
“早安,你们来吃饭吧。”张恒说。
“小乖做菜真不错。”何宜赶紧夸两句,女儿之前就交代了,不能让小乖有挫败感,得让他提起精神。
“一般家常菜而已。”张恒想了一会儿,才慢慢回答。
他有点思绪混乱。
这顿早饭张恒吃得很慢,正好配合唐学志和何宜边说边吃,何宜问了很多关於唐子妍和张继科的事情,张恒要麽是不知道,要麽是不记得。
其实,张恒很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合格的儿子。他与父母的关系如此淡薄,到底是因为他,还是因为父母呢?
父母很爱他,只是张恒没有给机会他们表现出来,一个成熟早慧的儿子根本不需要父母过多的关注,他能够照顾自己。
张恒在患病之前,甚至觉得父母不影响他的人生,然而在他最脆弱的一刻,还是最先想起他们。
人生之中,与他的牵绊最深的始终是父母。
父亲送他上机时,说了一句:这是我惟一一次做父亲,却做得如此失败。张恒茫然若失,一阵热痛的酸涩袭上眼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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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恒在生病之後的想法很复杂,很难去理解,经常会转变。
结束这一篇文之後,我就会写新文,女主角就是JK的弟子何冬晴。全凭感觉,一腔热血就开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