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分治愈

　　帮顾逸处理好手上的伤口后，桑湛才记起问他下午没来学校的事情。
　　顾逸笑了笑，没有多说：“有些私事而已。”

　　知道他可能是不想说，桑湛也没有再追问下去，撇了撇嘴，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月考快到了，你别忘了学习。”

　　她低着脑袋，犹犹豫豫了半天，最后才努力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顾逸缓了一会儿，心里清楚她其实更想劝他晚上别回家了，但又怕说出来后，他会多想；吞吞吐吐了半天，最后这才将话题移到了月考身上。
　　他双手撑着长椅，仰头看天，F市的黑夜总是灰蒙蒙的，很少能看见像今晚这样的星空。

　　看着看着，顾逸懒懒的，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呵欠，百无聊赖的，就生了逗逗桑湛的心思，“小同桌，你看看，夜幕，小树林的长椅上，我们……”
　　他的声音慵懒，语调故意拖得很长，慢悠悠的，桑湛起先还耐着性子听他说话，到了后半头，她就忍不住了，迫不及待地打断他的话，“你不用说，我懂！”
　　“我们就是在偷||情！啊，不，私||会？……不对，约会。”
　　一口气连换了三个词，顾逸：“……”

　　桑湛不矜持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顾逸对自己此次的决断失误很失望。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起身，插着裤兜，“走吧，太晚了。”

　　桑湛看了眼时间，其实也才九点多，搁学校里头，这个时间点也才刚下课。
　　她不开心地皱了皱鼻，心里哀怨，她家美人怎么还防她跟防色||狼一样，她回去是不是得琢磨琢磨换种温吞些的方式，以退为进？欲擒故纵？
　　想起了刚刚发生的不愉快，她偏头问：“顾美人，你还要回去？”

　　顾逸低低应了一声，她不太赞同，皱着眉头想要反驳，他却抬手轻轻拍了下她的脑袋，“不用担心，那是我家。”

　　的确。
　　那是他家。
　　可桑湛从来没见过那样的父母，对于打骂自家的小孩这种事，仿佛生来就是理所应当的。
　　桑湛怔住，但顾逸美人的话也没错，他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去面对这个既定的事实，原生家庭就在那摆着不是。
　　过了半晌，她才幽幽叹气，重新打起士气：“顾美人，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好好赚钱，好好养你的！”

　　顾逸勾唇，不说话，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明天学校见。”

　　————

　　第二天早上，顾逸如常，肩头耷拉着包，晃晃悠悠的，到了第二节快要上课的时候才慢腾腾地出现在教室门口。
　　一回座位，包往抽屉里一塞，人便倒下了。

　　桑湛漠然，收回了顿在半空中的手，强忍着冲动，最后才克制住将手里的习题册扣在顾逸脑袋上的冲动。
　　她转头和正在努力完成罚抄任务的王浩杰叹气：“孺子不可教也。”
　　王浩杰百忙之中抬起了头，反应了好久，哦，汝子。他顺着桑湛的视线望了过去，说的不正是他家老大吗？想了想，他决定和桑湛解释一下这个不太美丽的误会：“他是我爸，是吾父。”
　　桑湛张了张嘴，最后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又默默地转回身。

　　王浩杰却不依不饶，扯着她说：“妈妈，你对我爸爸得有点信心。”
　　桑湛很想告诉他，有你这么个儿子，我就是想有信心也得没了。但最后她还是忍住了，不情不愿地应了声好。
　　作为儿子中的优秀代表王浩杰这才满意了，表情极其傲娇，恨不得让所有人知道他刚刚有多会维护他“爸爸”。

　　桑湛在应了声好之后，明显地听见了少来得子的“父亲”本人——顾逸发出了低低的笑声，大概还是不太敢过于放肆，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只能从一抖一抖的肩膀来判断他此刻的好心情。

　　…………

　　顾逸的踩点上课没能天天保持，很快，到了下午，桑湛便又对着一个空座位气得咬牙切齿。
　　但她没有预料到这样的情况断断续续地维持了一周，倒成了一种家常便饭。再后面的几天里，顾逸即使偶尔来了学校，常常也是在一个午的课程表已经进行了一半的时候，才迈着他六亲不认的步伐进了教室，一到座位，便趴下睡觉。
　　仿佛学校是他家开的一般，心情好的时候，他便会来溜达一圈。
　　所幸的是这人还算是有点学生的自觉性，不来学校的时候，还是会和老班庄河请个假。

　　老庄脾性好，举着电话吱吱呀呀地叨叨了几句，洋洋洒洒地批了假。

　　一周下来，桑湛见到顾逸的次数屈指可数，少了美人在侧，又有月考的压力，她整个人蔫了不少。
　　只不过这一周里顾逸虽然没能常见着，但她也算是把顾豪见得烦了，这人最近总会时不时地在她面前晃悠着。

　　最近桑湛经常在一中附近的小吃街看见顾豪，一群人咋咋呼呼的，生怕没人注意到一样。
　　起先顾豪偶尔还会带着人过来主动和她打招呼，但桑湛总是恹恹的，爱搭不理。久了，他也像是自觉没趣，没再上赶着凑脸混熟，不过依旧会远远地和她招手。

　　周五中午，林潼潼实在嘴馋得不行，想吃炒冷面，一下课，便拖着桑湛一路往小吃街的胡同里狂奔。
　　好巧不巧地又在店里和顾豪打了个照面。

　　顾豪倒是一如既往地不认生，弯着嘴角：“嗨，小姐姐，又碰见了，真巧。”

　　“呵呵，是挺巧的。”桑湛敷衍道。
　　他一个附中的，学校完全和一中是南辕北辙，方向不同，她却天天都能在一中碰见他，能说不巧吗？

　　桑湛应付性地笑了笑，低头玩手机，她想问问顾美人下午还来不来，不来的话，她就顺带帮忙把作业带回去，周末补习的时候再带给他。
　　像是想起了什么，她抬头看了顾豪一眼，不确定道：“你是天天逃课吗？”
　　才刚下课放学，按理来说，顾豪现在顶多只是在来一中的路上。可现在一大小伙子在她跟前活蹦乱跳的。
　　她仔细回想了之前几次的情况，也大多是她一下课过来便能瞧见顾豪，这可不就是天天逃课？毕竟除了天天逃课以外，她也实在想不出能有什么其他原因了。

　　顾豪没有否认，甚至眼神中带着几分非主流的得意。
　　桑湛摇了摇头，叹气，啧，这点倒是和顾美人如出一辙。

　　桑湛低头，没再多对此事发表自己的感想。

　　阿霞烤冷面小吃店，地处胡同巷子里，很偏僻，大多数人刚开始过来的时候根本不会注意到这样简陋的小门店。
　　会火起来是因为它的烤冷面的确正宗地道，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他们一中学生的免费推广。

　　最先发现这么一家正宗的烤冷面的人就是一中的学生。
　　因为小吃地道，大家呼朋唤友的，吃上了瘾，慢慢地也和店长阿霞阿姨熟络了起来，渐渐地便开始自发地在朋友圈，微博，校园贴吧等地盘上帮忙宣传发动。
　　很多人慕名而来，店长的手艺也在那摆着，名气也就一点点地大了起来。

　　即便是短暂的中午，排队的人依然很多，她们至今还在队伍的末尾，站在店外杵着。
　　林潼潼巴巴地望着还遥远的窗口，正在懊悔自己刚刚出校门绊了一跤的时候，不该恶狠狠地瞪了地板三秒，这样或许来的时候她们还能往前再多排上几个身位。
　　桑湛倒是无所谓，给顾逸发了消息后，她就熄了手机屏幕的亮光，靠着林潼潼的肩发呆。

　　“小同桌，这才多久没见，这么想我的吗？”

　　桑湛的眼睫毛动了动，却没有睁眼，哭丧着一张脸和林潼潼哀怨道：“完了，完了，潼潼，我都出现幻听了！我感觉刚刚顾美人的声音好像在我的耳边回荡着……”
　　林潼潼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告诉她这个幻听其实是个事实，下一秒，桑湛便吃痛地捂着自己的脑袋。

　　“潼潼！你打我——”桑湛睁眼，瞪向林潼潼，随即林潼潼身后一张熟悉的脸跃入眼帘。相比较之下，林潼潼的一脸无辜和顾逸脸上写满的“我刚弹了你脑门崩”的愉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桑湛愣了愣，揉了揉自己的脑袋，重新露出脑门：“不疼，一点儿都不疼，顾美人你还弹吗？给你弹。”

　　林潼潼：“……”
　　这么明显地差别对待，还是当着她的面？

　　顾逸弯唇，“想吃烤冷面？”
　　他到学校的时候，刚好放学的下课铃声响，没能赶上早上的功课。
　　王浩杰又在群里嚷嚷着要他先来烤冷面店这排队，所以其实他一早就在这了，当桑湛给他发信息的时候，队伍正好排到他们。

　　桑湛点了点头，看了眼才移动了几个人头的队伍，满脸悲壮：“顾美人，你也想吃吗？待会我多买些？”

　　“给你。”顾逸将手里的袋子用食指一勾，给了桑湛，“浩子他们在前面，我让他们多买了，你们俩先吃。”
　　“来了！来了！小仙女，你们还要吗？”王浩杰艰难地挤过人群，双手抬得老高，一手各拎了好几袋。
　　沈璟新慢腾腾地走在后面。

　　桑湛这下没再和顾逸客气，接过了他的袋子。
　　她拉过林潼潼，看了顾逸一眼：“我们几个先出去外面等着？”
　　顾逸没应话，抬脚先出了店。

　　三个人站在店外面，等王浩杰和沈璟新出来。

　　“不好意思，让让……”

　　桑湛正仰着头和顾逸放狠话，让他这次的月考得努把力，千万别垫底了。猝不及防地，被人从身后推了一把，人没站稳，跌了几步。
　　倒是顾逸拉了她一把，不然铁定得踩到旁边的小水沟里去。

　　桑湛抬眼，看向对方，微微蹙眉，她眼熟推她的人，是最近一直跟在顾豪身边的人。
　　很明显，来者不善。

　　******

　　庄河刚吃完午饭回到宿舍，打算睡个好觉。
　　人老了，最近刚入秋，总是容易疲乏，再加上明天就是周末了，又得了两天可以不看见六班那群小兔崽子了，心情放松了下来后，难免便觉得更加困觉。

　　一中老师的宿舍都是单人间，此刻他的宿舍里每个角落都充斥着老式收音机里传来的戏曲声。
　　听着戏曲，嘴里跟着哼着几个腔调，庄河觉得自己已经提前迈入了退休的老年生活。
　　而这样的日子，他是相当地满意。

　　只不过这份满意没能维持过他一个刷牙，上个卫生间的时间，去得那是相当的仓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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