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傅]中秋[原著向]

　　一个人若能在江湖中被称为“风郎君”，他的轻功大概就坏不到哪里去。
　　有些人甚至认为，风郎君丁麟，是武林这八十年来轻功最高的一个人。
　　丁麟就是叶开，叶开就是丁麟。
　　可现在这短短的一段路，叶开走了快半个时辰了，竟还没有走完。
　　这段路既没有什么凶险，也一点都不崎岖。
　　叶开却偏偏越走越慢。
　　叶开一向自认是个洒脱的人，可不知为什么，他竟也有了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前面有桂花的香气。
　　叶开的脚步在桂花树下停了下来。
　　他捡起地上的一小枝桂花，花和叶的边缘已经干枯发黄。他把这枝桂花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然后就笑了。
　　他的笑比八月里的桂花还要令人愉快。
　　叶开仔仔细细把这枝残花插到衣襟上，然后深吸一口气，大步向前走去。
　　转过山，是一个湖。
　　湖水澄澈，湖边长满了花草。湖边还有几间木屋。
　　叶开的心情忽然平静下来。
　　他知道，自己很快就会见到他的母亲和兄弟。
　　叶开刚走到门口，屋里忽然飞出来一只鸡。
　　叶开一偏头，鸡就尖叫着从他耳边飞过去了。
　　叶开怔怔地站在门口。
　　然后他就看到了傅红雪。
　　傅红雪穿着一身漆黑的衣服，一看到叶开，他远山冰雪一样的面容，仿佛也像是融化了几分。
　　屋里也有鸡在跑。
　　叶开张了张口，道：“我看到了鸡。”
　　傅红雪道：“鸡不奇怪。”
　　叶开忽然笑起来，道：“可是你跟鸡在一起，就很奇怪。”
　　傅红雪的表情冷下来。
　　叶开试探道：“母亲呢？”
　　傅红雪道：“她听说你要回来过节，让我杀鸡，她去后面菜园了。”
　　叶开微笑道：“可是我看到鸡在到处跑。”
　　傅红雪道：“解开了鸡腿上的绳子，它们就变得可以到处跑了。”
　　叶开忍不住笑道：“看上去你不会杀鸡。”
　　傅红雪沉默了片刻，终于点点头。
　　叶开叹了口气，然后挽起了衣袖。
　　花白凤从屋后的菜园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的一个儿子施展轻功，飞到正在湖边饮水的鸡身后，一探手，就抄住了一只鸡。
　　她的另一个儿子，正坐在被他们当作凳子的木桩上，目不转睛地看着。
　　叶开提着几只鸡从湖边走过来时，傅红雪道：“你比鸡快。”
　　叶开微笑道：“这是实话。”
　　花白凤笑了起来。
　　她的头发已白了，脸上布满皱纹，但她的心却从未像现在这么年轻过。
　　过去的那些年里，她已经错过了太多。可现在，这世上她最亲的人都在这里，她已经很满足。
　　叶开和傅红雪几乎同时转过头来。
　　傅红雪站起来道：“母亲。”
　　叶开看上去有些局促，他走过来，有些恭谨道：“母亲。”
　　一向被江湖中人认为镇定冷静的叶开，此刻却好像变成了个拘谨的小孩。
　　——一个多年孑然一身漂泊江湖的浪子，若是忽然多了个亲人，难免会变得笨拙许多。
　　哪怕是叶开也一样。
　　叶开手里的鸡还在拼命扑棱翅膀。
　　花白凤忍不住笑道：“都别愣着，给我打下手，今晚咱们过中秋。”

　　厨房里，傅红雪在洗菜，叶开在收拾鸡。
　　傅红雪的手很稳，他的右手上有厚厚的茧子。
　　这本是双握刀的手。
　　他的刀一出，已几乎没有人能够闪避。
　　可现在他的黑刀正放在旁边，这双手正在洗豆角。
　　叶开不禁看得有些出神。
　　傅红雪忽然道：“你在看什么？”
　　叶开微笑道：“我第一次看到你放下你手中的刀。”
　　傅红雪沉默片刻，道：“我只有在一个地方，才会放开手中的刀。”
　　他抬头看着叶开道：“那就是在自己的家里。”
　　叶开手上的动作停下。
　　他慢慢咀嚼着这句话，眼睛里仿佛带了种说不出的困惑和怅然。
　　傅红雪道：“你在想什么？”
　　过了很久，叶开才慢慢道：“我不知道有个家是种什么感觉。可我忽然发现……也许我已经算是有个家了。”
　　浪子是没有家的。
　　可若要非要说哪里能算得上是叶开的家，或许就只有这地方了。
　　傅红雪道：“你已经承认了这里是你的家。”
　　叶开道：“哦？”
　　傅红雪忽然笑了。
　　他笑的时候，像是春风吹过寒冬，亘古不化的冰雪忽然消融。
　　傅红雪笑着道：“若不是把这里当做家，你又为什么会赶回来过中秋？”
　　叶开久久地看着傅红雪，他眼睛亮得出奇，表情也变得柔和下来。
　　叶开忽然低头继续收拾手里的鸡。
　　傅红雪道：“怎么？”
　　叶开微笑道：“我猜你应该不会做菜。”
　　傅红雪道：“你会？”
　　叶开的笑就像是阳光。
　　叶开微笑道：“我说过了，我是个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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