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虚妄

作者:笔灯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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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巷


      “是他?”

      程霖遥神色凝重了一瞬又散开,继续好奇地往杜斯禾看过去,道:“想不到居然能在这里见到。”

      程霖渊远远又看了一眼杜斯禾,后者忽然似有察觉抬起头看过来,见是他们后竟展颜温和笑了笑,若不是隔得太远说不得还会出声打个招呼。

      殿内疑惑好奇打量杜斯禾的人并不在少数,自是将这一幕都收归眼底,看这样子似乎是认识?程霖渊在心中叹了一气,低下头没有再看过去,倒是程霖遥两眼一直好奇地盯着杜斯禾。

      顾习尧看见后皱起眉远远示意程霖渊管下人,这才消停了些,可还是三不五时往杜斯禾身上瞟。

      杜斯禾倒是转过头笑道:“看一看又不会少块肉,也不止他在看我,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顾习尧:“……”

      他们一直等到夕阳完全西沉,该来的人都到了后才听见宫人远远唱到:“皇上驾到!”

      众人顿时严肃噤声,动作齐整地起身跪下拜倒。

      安采裕走上前坐下后往杜斯禾那处看了一眼才开口道:“众卿平身。”

      杜斯禾闻声随着众人动作起身重新坐回原位,片刻后便又听见宫人在殿外唱道:“上阙使臣觐见!”

      一阵金玉相击银铃碰撞的声音远远响起,听脚步声,除了苏珥公主尚有二十人随行,其中十人脚步稳健如风,显然武功不弱。

      “苏珥拜见皇帝陛下。”

      苏珥的中原话讲得并不太准确,却无碍那把甜美的嗓音,杜斯禾抬起头好奇地看过去,见苏珥公主身着斜襟紧扣的粉色衣裙,上臂衣袖收得极窄,从手肘处开始拼接同色的薄纱宽袖,雪白的手臂在薄纱下若隐若现,下裙只到脚腕上方,踏着一双宽口鞋,露着莹若美玉的脚腕与脚背,金色长发编成宽松的辫子,缀着大小不一的珍珠,一双碧眸顾盼生辉,没有庄重贤淑,却是天然灵动,引人瞩目。

      安采裕平淡无调的声音再次响起:“苏珥公主请起。”

      苏珥起身抬起头,见安采裕并不为她的美貌折服,心中有些诧异,但这不要紧,她待会还要献舞,只要看过她的舞,她相信不论是何人都会被她折服的。

      苏珥低下头,微微躬身道:“尊敬的皇帝陛下,我父王将我远道送到你的面前,苏珥愿在此献上一舞,以贺两国千秋之谊。”

      安采裕忽地笑了笑,道:“朕听闻苏珥公主舞技卓越,天上地下难得一见,只是好舞怎能少了一首好曲子,今日机会难得,不久前朕得了一份西莲先生的曲谱,乃是失传已久的《云水一方》,不知公主殿下可愿以此曲一舞?”

      程太傅闻言起身一礼道:“皇上,此举不妥,请三思。”

      “哦?朕所言有何处不妥。”安采裕的语气极淡,听不出喜怒。

      苏珥凝起眉,这和她预想的不太一样,安采裕此举无疑是在作弄她,可她本性不是容易服输的人,不过是随乐曲即兴跳舞罢了,就算曲子弹得再烂她也有自信跳得很好,这有何难?只是那曲子名字听都没听过,她带来的乐师也必然不会知晓,谁来弹这曲子便成了问题。

      苏珥再三想过后,忍了又忍,仰起头看向坐在上位的安采裕问道:“我愿意,可我带来的乐师不会弹中原人的七弦琴,那谁来弹这曲子?”

      安采裕:“苏珥公主不必担忧,此曲弹奏起来不算太难,朕可向你举荐一人,由他为你抚琴演奏此曲,只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杜斯禾看戏的心都收了起来,一丝不好的预感从心底蔓延而出。

      苏珥问道:“您的举荐还有人敢不从?告诉我,他是谁?”

      安采裕转头看向杜斯禾道:“杜公子,朕早有耳闻你对琴的造诣极高,京中无人能及,你可愿意为苏珥公主弹奏此曲?”

      闻言所有人都瞪大了眼往杜斯禾身上看去,包括苏珥公主。

      大家都没想到安采裕举荐的人竟是来宾中的一位,而且那人还未及弱冠,这就太说不过去了。稍微懂的人都知道一样的曲谱能演奏出千百首不同的曲子,只看上一遍就能弹奏的人从来都无人能做到,难道是皇上故意给此人难堪……

      苏珥却不这么想,因为她并未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慌张,她向来看不上安国的文人之流,弱得比上阙的女子还不如,此时眼前这个却成了例外。

      不止长了一张好看的脸,还有那份特殊的气质,仿佛清泉流水,又如璞玉含温,不带浓烈的颜色,偏偏令人过目难忘,说实话,她有些嫉妒。

      苏珥转过身看着杜斯禾道;“这位公子,请你为我弹奏这首曲子。”

      杜斯禾出声问道:“公主殿下不怕我名不副实?”

      苏珥不屑道:“我相信你们皇上的眼光,我也更相信我自己。”

      话说到这个份上,拒绝便是不给苏珥与安采裕面子,可安采裕突兀的举动让人不得不多想,顾习尧正要拉住杜斯禾让他不要应下时,杜斯禾却先一步站起躬身行了一礼,道:“能为苏珥公主殿下伴乐是我荣幸。”

      苏珥不禁笑道:“那就行。”

      顾习尧着急地朝着杜斯禾小声喊道:“斯禾!”

      杜斯禾回过头比对了一个“放心” 的口型便离席走上前,接过呈上来的曲谱看了起来。

      安采裕忽又说道:“朕可许你半个时辰研读此曲,若你弹不出,不妨现在讲出来,朕不会怪你。”

      杜斯禾打开曲谱的手顿了下,神情显出些许的诧异。

      这份曲谱约摸是被火烧过,只剩下了中间一段主律,其余处则参差不齐,仅能从中辨认一两句音节,几乎是一目了然。

      他合上曲谱后觉得有些好笑,安采裕这算是在刁难他?难怪先前他还问自己今日会不会来,莫非是打着这个主意?也未免太儿气了些。

      苏珥见他不说话有些急切,上前了两步问道:“你到底弹得了,还是弹不了?”

      杜斯禾抬起头微微一笑道:“不需半个时辰后,我现在便弹得了。”说罢他转过身朝着安采裕一礼道:“还请陛下能借我张琴。”

      只可惜了西莲先生这一首好曲子,今日大概是要毁在自己手里了。

      一片诡异的沉寂后,安采裕眼中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准了。”

      许是早有准备,琴很快便呈了上来,杜斯禾右手抚过琴身,在侧面摸到一串凹下的圆点,看似花纹,却是这张琴的名字。

      杜斯禾“竟然是悬胆琴。”他早有耳闻五大名琴中的悬胆就藏在宫中,没想到安采裕今日竟会取出来借于他手。

      安采裕道:“此琴确为五大名琴悬胆,杜公子好眼力。”

      忽略了下面一众喁喁私语声,杜斯禾抬起头看向苏珥道:“公主殿下不曾听过此曲,不妨先听一段。”

      苏珥正要说好,琴音便已响彻整个大殿,隔出了一片静谧。

      看一个人弹琴弹得好不好,从他弹的第一道音就能听得出来,而苏珥已许久不曾听闻这般扣人心弦的动听乐曲。

      她甚至没有察觉自己何时开始随着曲音起舞,所有的动作都无比连贯,毫无滞涩,她随着这首曲子述悲言喜,早已忘了自己要借这一舞迷惑安采裕,等到曲停时她才惊觉这一舞已经结束了,而殿中透着诡异的安静。

      安采裕拍了拍手,打破沉默笑道:“苏珥公主这一舞宛若天仙下凡,果真妙极。”

      苏珥愕然地看向前方坐于琴案前的杜斯禾,道:“是这曲子弹得好。”

      杜斯禾起身谢道:“公主殿下谬赞。”

      苏珥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喜欢你弹的这首曲子。”

      “是作曲的西莲先生谱得好。”杜斯禾微笑着应道。

      苏珥咬咬牙,没再说话。

      “二位不必再谦让,杜公子的琴弹得好,苏珥公主的舞也跳得好,相得益彰,令人叹为观止,朕心甚喜。”安采裕顿了下,道:“听闻苏珥公主喜爱明珠,这箱东州海珠便送予公主殿下拿去把玩,杜公子好琴,朕今日便将悬胆赐予你,望你莫再使它蒙尘。”

      苏珥闻言一愣,领了赏退了回去,杜斯禾见状也只能谢过赏赐,与抱琴的宫人回到席间。

      顾习尧见杜斯禾往回走顿时松了口气,看来并没有出什么岔子,待人走得近了,他正要开口,忽地一旁又走上来一位公公,躬身道:“杜公子,陛下有请。”

      杜斯禾抬起头不甚解地往安采裕看过去,请他?这算什么意思,照这剧情,不该是请苏珥才对?

      安采裕脸上倒是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一语不发。

      杜斯禾无法,只好递了一个安抚的眼神给顾习尧后随着那位公公走到安采裕的面前,安采裕指了指身旁的座位道:“请坐。”

      杜斯禾低下头道:“草民惶恐。”

      安采裕却又一次坚定道:“杜公子,请坐。”

      终于,杜斯禾顶着众人探究的目光在安采裕不远处坐下,问道:“不知皇上召草民上前有何事?”

      幸好此处的位置离着众人有好些距离,殿中又有声乐夹杂,说话小声些倒是不怕被人听了去。

      安采裕放下手中的酒杯,道:“朕方才观你于琴一道造诣颇深,迫不及待想请教一番,还请见谅。”

      杜斯禾回绝道:“请恕草民微末,无法为陛下授业解惑,不如另请他人。”

      安采裕仍不死心问道:“看在得了悬胆的份上,你也不愿?”

      “若是陛下觉得不值得,草民愿意双手奉还。”

      “那便罢了,朕只是可惜往后再也听不到这般美妙的曲子。”安采裕说完想了想,又添上一句:“也无法亲自为苏珥公主的舞伴乐了。”

      杜斯禾一噎。

      安采裕话题陡然一转,问道:“这几日,可有找到你想找的人了?”

      杜斯禾如实答道:“没有。”虽然得了消息,可抓不到人,那就是没有。

      安采裕继续问道:“是刺客?”

      杜斯禾抬起头看向安采裕,算是默认。

      安采裕又问道:“莫非是混在使臣了当中?”

      杜斯禾反问道:“你在害怕?”

      安采裕看着他笑了笑,没有回答,也算是默认。

      杜斯禾回头看了眼坐在下座的顾习尧,见对方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他回过头重新看回安采裕,道:“其实我来前还不能确定会不会有刺杀,多谢陛下告知。”

      安采裕怔了下,道:“此话何意?”

      杜斯禾答道“难道我猜错了?陛下将齐王旧部安排在这座大殿内,不是为了刺杀?”

      安采裕回道:“你又怎知,朕不是为了自己的安危才将人埋伏在殿内。”

      杜斯禾不禁笑道:“陛下说笑了,你明明同我一样,都是不怕死的。”

      安采裕看着杜斯禾的笑颜愣了下,右手不慎碰倒了放在桌上的金樽酒杯,酒液顿时从杯中倾泻而出,掀起一片惊呼声。

      还有向自己扑来的人影,仿佛可以闻到对方身上萦绕不散的药香。

      “皇上!”
      “陛下!!”
      “刺客!抓刺客!!!来人!!!”
      “来人啊!!有刺客!!!!”
      “斯禾!!!!”
      “……”

      安采裕眼前渐渐模糊,周遭混乱的声音都一起远去,唯有耳旁那句话语还很清晰。

      “你到底是想自殁,还是想杀我?”

      安采裕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零零散散都是小时候的记忆,有不小心路过看到宫女投湖,也有不慎撞见几名宫人在冷宫旁的水井处抛尸,还有前一天还言笑晏晏第二日便血溅满地的伴读,最后是母妃被父皇下旨自缢时的绝望。

      这座皇宫里藏着世上最肮脏最见不得光的人心,它就像一只吃人的妖怪,无时无刻不在诱惑着人们上前,最后一口吞下,连骨头都不会剩。

      他苦于没有万全之法逃离这座皇宫,却仍有许多人趋之若慕,如飞蛾扑火般投入进来,简直太愚昧,太可笑。

      而那人是他眼中最愚昧的人,却不是他眼中最可笑的一个。

      一直守候在床边黄公公见安采裕醒了,连忙上前扶起他询问道:“陛下可还有觉得哪里不适?”

      “没有。”安采裕坐起身,发现自己已经回了寝宫,他便问道:“杜公子的伤如何了?”

      黄公公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太医已看过了,没有伤到筋骨,顾公子便将他接回去了。”

      “嗯。”安采裕轻轻应了一声,半响又问道:“上阙来使呢?”

      黄公公又回道:“段将军已做主先将他们送回了落英馆看守。”

      安采裕这次沉默了许久,久得连黄公公都以为他又睡着了,轻轻问了一句,这才得了一句回应:“下去吧。”

      “陛下……虽然刺客已经抓获,未免还有同伙……”

      安采裕闻言却突然大声吼道:“我叫你们滚!!!!滚!!!!!”

      黄公公连带着一干宫人俱是屁滚尿流地退了下去,再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恢复寂静的殿中只有灯心炸开的轻微响声,还有缠在安采裕心头的那一句询问,以及他不愿承认的答案,宛如毒药腐骨蚀心般将他刮得遍体升疼。

      你到底是想自殁,还是想杀我?

      我想杀了你。

      马车摇摇晃晃地前行,柳夫人坐在车内一侧,而顾习尧揽着杜斯禾坐于另一侧,因拔箭失血甚多,杜斯禾自打上了马车没多久便靠着顾习尧睡了过去,而被紧握住的手想挣脱开也没了力气。

      沉默压抑的气氛中谁也不敢多发出一点声响,就这么熬着回了府。

      柳夫人看着顾习尧将杜斯禾抱下车,刚伸手想扶一把便被顾习尧躲了开去,手停在半空半响,带着丝颤巍又收了回来,道:“夜深了,你送斯禾回去后也早些休息吧。”

      顾习尧低头看了眼还未醒来的杜斯禾,轻轻应了一声便转过身走了。

      柳夫人站在原处看着顾习尧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黯然,最终还是没迈出那一步,把人拦下。

      顾习尧抱着杜斯禾回到房门前,还未及把门打开,门便被从里打开,现出门后的人。

      楚林将顾习尧眼中一瞬的惊愕看尽后低下头,看向他怀中抱着的杜斯禾,上身的衣衫已经除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宽大的披风,隐约可见缠在身上一圈又一圈的纱布。他伸指将领口处扯开了些许,瞧见了杜斯禾肩上还在渗血的伤口,正随着呼吸一点点晕染开去,。

      去前他便隐约察觉事情不会简单,也设想了杜斯禾会受伤的状况,甚至还默许了陪他用这伤演些戏,却没想到亲眼见着时,脑中唯一的念头便是回到午后,重新吩咐柳卿舒这趟去了绝不许杜斯禾受伤,少一根汗毛都不行。他强忍下将人立即从对方手里夺过带走的念头,皱起眉道:“还没有止血。”

      “太医已给他上过药了。”顾习尧心中愧疚万分,几乎不敢直视楚林,明明去前还应承会看好杜斯禾,岂料只坚持了短短几个时辰他便食言了。

      “把他放到榻上,我替他重新上药。”楚林说罢转过身往里间走去,顾习尧闻言只得依言照做,许是动作太大扯动了伤口,杜斯禾刚沾了榻便醒了过来,两眼虚虚地望着前方许久才醒悟自己这是回来了。

      顾习尧见他醒了连忙问道:“你觉得如何了?”

      杜斯禾看着他们仍旧交握着的手,疲惫地垂下眸扯出个笑答道:“死不了,你放心。”

      顾习尧一怔,双手止不住地颤栗,压抑了一夜的恐慌与担忧忽如一把烈火熊熊烧起,将他的理智烧了个一干二净。

      他就像触了烫手山芋般猛地甩开杜斯禾的手站起身吼道:“什么叫死不了!你是知道死不了所以可劲地折腾是吧!谁教你去替他挡箭的,你怎不算下自己几斤几两几条命能替他挡几回!?献殷勤也不是这么个献法!”

      突如其来的怒吼声将楚林也震在了原地,虽是说得狠了些,不过话倒是没说错,他回头看了一眼两人,迅速将剪子纱布等物捡齐了走到榻边,正要开口便听到杜斯禾解释道:“我不是故意要折腾,也不是要献殷勤,他不值得。”

      顾习尧看着床榻上脸色苍白的人,说话都十分费劲,却还是一字一句辩解着,不值?他看不出来。

      “那你告诉我,你为何要替他挡这一箭?”

      杜斯禾望着顾习尧,张了张嘴,最后仿佛脱力般无奈地答道:“他还不能死。”

      顾习尧几乎要被气笑了:“为何?你们不是都盼着他死吗?只有他死了你们的计划才能成功不是吗!?多好的机会,满朝文武都看着,你救他岂不是多此一举?”

      杜斯禾挣扎着坐起身,垂着头说道:“我会给你解释,但不是现在……今晚让你担心了我很抱歉……对不起。”

      顾习尧咬牙切齿道:“我不是要听你的道歉!”

      杜斯禾小声道:“我可以保证……”

      “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向来最听爹的话,我说的你又怎会放在心上,我要你再也别掺和在这些事里头,你告诉我,行,还是不行?”

      杜斯禾脸上的小心翼翼渐渐褪去,他抬起头与顾习尧对视着,眼中是彻骨的冰冷与决绝,嘴角却弯成了个好看的弧度,浅笑着吐出两个字:“不行。”

      他认定了的事和理,哪有那么容易就改变的余地。

      顾习尧咬着牙在屋中转了两圈,一腔怒火无处发泄,踢了挡路的凳子,又将桌上的物甚扫落在地,仍不解气,又掀翻了桌子,看到站在角落冷眼旁观这一切的楚林,心头的火仿佛被一盆冰水浇了个彻底。

      楚林好言问道:“闹够了?”

      顾习尧茫然道:“我……”

      “闹够了就出去,不送。”楚林没好气地说完,大步跨过地上的狼藉走到榻边坐下,取出剪子将缠在杜斯禾身上的纱布剪开。

      顾习尧沉默着看楚林替杜斯禾处理伤处,头脑几乎一片空白。

      楚林分出一眼给屋中这位“傻大个”道:“若你闲着,可否叫人打盆热水送来。”

      顾习尧低下头挣扎了许久,转过身大踏步离去,不久后便有人送来热水,却再也没看见顾习尧出现了。

      陆棋留下的药十分见效,刚抹上便止了血,楚林用纱布替杜斯禾重新缠好伤处后,边收拾东西边问道:“疼不疼?”

      “疼。”杜斯禾有气无力地答道。

      将药箱合上放到一旁,楚林回过头道:“谁叫你那么拼,活该把你疼死。”

      杜斯禾往楚林靠过去,小声道:“你舍不得。”

      “对,我舍不得,可我管不着你,你说该怎么办,拿根绳子把你绑在我身边你看可好。”

      “……”

      楚林无奈地揽住杜斯禾,好让他靠得舒服些,道:“难伺候的祖宗……”

      杜斯禾一手攀在楚林的背上,抱着他小声哼道:“楚林……我疼……”

      那带着哭腔声音几乎瞬间便将楚林砸了个体无完肤,他倒想替杜斯禾承了这份疼痛,可惜他不能,他只能陪着他,什么也做不了。

      楚林低下头在杜斯禾鬓边落下一吻,软言哄道:“很快就不疼了,睡一会儿,我在这陪你。”

      顾习尧走后并未回房,而是去寻了韩湘,彼时韩湘正在听碧霄的汇报。

      顾习尧开门见山道:“韩先生,我有话想问你。”

      碧霄见是他躬身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韩湘颔首道:“大公子请讲。”

      “为何今夜甲字组没有出手阻止刺客?若是他的话,这点把戏恐怕算不得什么吧?”

      韩湘沉默了片刻回答道:“碧霄另有任务执行。”

      顾习尧神色越发地寒冷:“什么任务?”

      韩湘答道:“他首要的任务是保证你的安危,射出的箭矢有两支,你和杜公子,他只能选择保你。”

      皇城边上一条细巷的角落暗处。

      借着月光隐约可见有两人在地上缠斗着,看上去颇为激烈,正是段月与归弘。

      忽然一队巡逻的士兵经过,两人顿时停止了斗,几乎连气都不敢喘一下,待人都走远后,段月猛地反制住归弘,道:“早知道那天我就该一刀把你捅死!”

      “刺杀的人不是我!!”归弘死皱着眉头辩驳道。

      段月瞄了眼归弘身上的夜行衣,冷笑了声道:“不是你还能是谁!”

      “都说了不是我!我刚进去就看到里面乱糟糟的了!”归弘有些冤,虽然他的确奔着刺杀进了宫,可是刺杀的人还真不是他也不是他的手下,更不是他妹妹的人。

      “当真?”段月对归弘的话持怀疑态度,任谁被骗了还被绑在床上醒来,再说相信什么的那也太假了:“不过你是真的打算进宫刺杀的,我没说错吧?”

      段月起身提着归弘的衣领半拖着他道:“我现在便派人押送你回上阙。”

      “不不不我不能回去!你你你放手!别扯!”归弘忙道:“真的!我已经不能回去了!”

      段月冷笑着回道:“干我何事,总之你不能待在安国。”

      “阿月!段月!!我伤口好疼!”归弘咳了几声又吐出几口血沫。

      “那你去死吧!”

      最后段月还是把归弘扔回了客栈,没有立即派人押送归弘回上阙。

      鬼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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