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虚妄

作者:笔灯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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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悄悄的夜袭


      一行人走了十几天后,杜斯禾终于遇上了在野外过夜的机会。

      杜斯禾看着众人扎营好奇地插了把手,玩得不亦乐乎,末了他发现并没有算上他和楚林的位置,很好奇地问楚林道:“我们今晚睡哪?”

      楚林:“睡车上。”

      杜斯禾:“为啥睡车上?不是能扎营么?”

      楚林:“最近天潮,地上湿气重,你不适合睡地上。”

      杜斯禾不解:“好吧,这个我懂,可你为什么也睡车上?”

      楚林瞥了他一眼:“都说了地上湿。”按逻辑来说是天气潮了些,所以地湿,地湿也许会把衣服弄湿,弄湿会很脏,所以还是睡车上,车上还有杜斯禾,完美。

      杜斯禾沉默地看着他,楚林被瞧得心虚把头别了过去,杜斯禾只好走到前羽身旁,等架上串的野味烤好。

      前羽看他走过来紧张地道了一句:“很快好!别急!”

      杜斯禾闻言有些迷茫,他看着有很着急吗?

      杜斯禾走到一旁擦干净的石头上坐下,看着跳跃的火光还有架上烤的野兔,还有些已经看不出品种的禽鸟,油脂顺着滴落到火中,火舌便会腾窜起发出噼啪的声音,一旁还叉着些洗净料理好没来得及烤的,伸手拿起了一串放在火上烤了起来。

      前羽见他还会转着烤,问道:“杜公子会弄这个?”

      杜斯禾:“为啥不会,也不难啊……”他跟着顾习尧出去打猎的时候都是自己坐原地烤吃的呀,虽然也就那么几次。

      前羽诧异地看了会儿,见他自己烤得挺乐呵的就没管,继续烤着手边的那些。

      楚林在远处看了会儿,蹭过去在杜斯禾身边坐下。

      不久后前羽手里先烤的已经差不多了,撒上盐和香料后切开来递给了楚林。

      楚林纠结地看着片在碗里的肉,转过眼瞄着杜斯禾手里烤的那个。

      前羽:“……”

      又过了会儿杜斯禾手里那个也烤好了,拿着刷子刷了层盐凉了些想就着叉子咬一口时,他忽然觉得身旁有道没法忽略的目光落在身上。

      杜斯禾转头见楚林正盯着他手里刚烤好的那只鸟目不转睛,无语了一会儿后他问道:“你碗里不是有前羽给你烤的吗?看着我的做甚?”

      楚林:“你手里那个看起来好像好吃些。”

      杜斯禾低头看了眼,又看了眼楚林碗里的,好吧他烤得焦了些……楚林喜欢吃焦的?

      犹豫了片刻,杜斯禾伸手将手里那只鸟撕下一半放到楚林碗里,道:“分你。”

      楚林满意了。

      到了要睡的时候杜斯禾草草洗漱了下便爬上马车,他躺下没一会儿又坐起身看一下外头,看了一圈后又继续躺下。

      楚林上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他又躺回去的一幕,问道:“你在做什么?”

      杜斯禾睁着一双特别闪亮的眼睛看着他道:“觉得稀奇。”

      楚林顿了下,在杜斯禾身边躺下道:“快睡吧。”

      杜斯禾唔了一声,问道:“你说我们会不会遇到强盗?”

      楚林:“不会,就算有也会有人去解决。”

      杜斯禾:“那你说会不会有野兽出没?”

      楚林:“这附近最多只有野獐。”

      杜斯禾:“那会不会有毒蛇毒虫什么的爬上马车?”

      楚林:“这辆车的木头陆青蒙用药水刷过了不会有毒物敢靠近。”

      杜斯禾皱起眉头,翻滚着嚷道:“不好玩!”

      楚林被翻得有些烦躁,他伸手将杜斯禾的头按住,道:“我给你弹迷魂汤?”

      杜斯禾:“不要。”

      只是说完杜斯禾依旧翻个不停。

      楚林深呼吸了一口气,抬起一只手挡住眼睛,心中默念着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半响后杜斯禾大概是闹够了安静下来,楚林心想总算不折腾可以睡了,忽地一颗毛茸茸的头就这么挨蹭过来,一只手居然还搭上了。

      楚林诧异地往一旁看过去,见杜斯禾自己抱上来,还没来得及问这什么情况,杜斯禾似是想起什么抬头看了他一眼,松开手又是一翻身背过去道:“呀,忘了你是楚林了。”

      楚林: “……”

      他一翻身将杜斯禾压在身下,不悦兼疑惑地问道:“你刚说什么?”

      杜斯禾瞄了楚林一眼,小声道:“没说啥,你睡回去。”说完就闭上眼开始装睡。

      楚林伸手掐住杜斯禾的鼻子道:“你以前没少滚顾习尧怀里睡是不是。”

      杜斯禾持续装睡中。

      楚林:“说不说。”

      杜斯禾装不下去了,他将楚林的手掰下来拍开道:“你不都知道了么还问我做甚?说要睡了你怎么还不睡?”

      楚林闻言心中思量了下,这知道归知道,可还是感到很不快就对了。

      既然如此,休怪他用非常手段了!

      楚林伏下身正要开口,杜斯禾立刻抬手捂住自己耳朵,警惕地瞪着楚林道:“你又想对我吹耳边风!”

      楚林:“……”

      杜斯禾:“你快睡回去!!”

      楚林不由分说地将杜斯禾的手扯了下来,比手劲杜斯禾还是差太远了,他瞄了下手里杜斯禾那两只细细的手腕子,伏下身笑道:“我就是想吹耳边风,有本事你可以不听。”

      杜斯禾挣扎了两下怒道:“老是用同一个招数有意思吗!?”

      楚林凑到杜斯禾耳边:“非常有意思,因为对你很有用。”

      杜斯禾有些烧脸,他是喜欢楚林的声音没错可他不喜欢被吹耳边风啊,尤其被同为男子的楚林吹耳边风,忒尴尬了啊……

      楚林盯着杜斯禾的耳朵,马车内太暗,只有开着的窗外跳跃着几簇火光洒入,看得并不是很清楚,薄薄一圈,耳垂小小的一点点,看着看着竟有些想咬一口。

      不过他也就是想想,并没有打算真咬下去。

      楚林:“我不高兴你把我当成他,真的。”

      杜斯禾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没有,只是习惯,一下没改过来……”

      楚林:“你可以不改。但你记着下次要是再挨过来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说完他便松了手躺了回去。

      杜斯禾用手捂住自己脸翻过身面朝着车璧,他觉得自己的脸都快捂熟一个鸡蛋了,要是血能沸腾的话估计也能冒烟了吧,他搓了下自己耳朵,觉得耳根也是酥麻酥麻的……太丢人了啊……

      这一闹两人很久都没能睡着。

      楚林更是睁着眼全然没了睡意,他其实没想把杜斯禾逼急,只是有时候压不住心里的不安,沉不住气一不小心就把话给说出来了。他知道杜斯禾抱习惯了其实也有怕冷的原因,不单是因为顾习尧,要怪的话也只能怪他师父当年没把杜斯禾捡回去。

      可话说回头为什么他师父没把杜斯禾带回去。

      他兀自正烦着,没注意到杜斯禾先睡了过去,一翻身,巧的是杜斯禾也翻身,两人正对着打了个照面,只是一个醒着一个睡着。

      楚林瞧着杜斯禾露在外面的手,想替他把手塞回被子里去,结果碰了下发现跟冰块一样凉,这都春天了啊……他想这一定不好受,干脆就给握在手里捂着。

      想想好像还不太够,楚林起身将他盖的那张被子又分了杜斯禾一半又重新躺下,刚将杜斯禾的手捂住,两人中间原先的一点距离肉眼可见地缩没了。

      楚林:“……”

      他垂下眼看着已然挨到他怀里睡的杜斯禾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觉得整个人都有些不好,这连虫鸣声都没有如此安静的夜里他能清楚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大声得他都要怀疑杜斯禾耳朵那么灵会不会被吵醒。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许久后他抽出一只手将杜斯禾又拢近了些人也没醒过来,大概,是真的习惯了……

      楚林熬了半宿想了许多各种各样的事情,最多的要属杜斯禾的事,明明也没认识多久……然后关于杜斯禾他更多的是在想:这个人怎么能这样……

      他是真的不懂杜斯禾怎么能那么……

      让人放不下……

      第二日清晨杜斯禾醒过来时他发现自己面前就是楚林的胸怀,挨得特别近,然后他闻到楚林身上有一丝很淡的,清苦的味道,温温的居然还带着点甘?

      杜斯禾疑惑地想:这好像不是熏香……

      他想了一会儿没想起这是什么味道,他知道楚林肯定醒了,开口问道:“你身上戴着什么怎么那么香?”

      楚林皱起眉头:“只有一块天心木的木片,可那个并没有味道。”

      杜斯禾闻言便想拿出来看一下,正要抬手的瞬间他愣住了。

      咦。

      楚林放开杜斯禾的手,从衣襟里抽出一根细绳来,那绳的末端串着块拇指大小的淡青色木片,道:“就这个。”

      杜斯禾现在没心思去看那什么天心木的木片了,这比发现自己跟楚林抱着睡了一晚还要惊悚了,他满脑子都是自己的手被楚林捂了一晚上的事,睡醒手居然不是凉的感觉真的不要太好。

      天啊……

      楚林看着忽然背过身去的杜斯禾有些懵,他没说什么啊,哦难道是因为想起被自己抱着睡了一晚所以生气了?不对啊之前不是抱过一回了?

      楚林:“斯禾?”

      杜斯禾:“别喊我……”

      他盯着自己的两只手脸上又开始烧了,滚烫滚烫的,还有他到底是怎么滚楚林那边睡去的,看位置他都把楚林挤到只能贴着车璧了好吗!丢人!

      楚林戳了戳杜斯禾后背:“昨晚我可没做什么,是你自己贴过来的,我看你那么冷所以才好心帮你暖一下的。”

      杜斯禾简直想挠车璧了:“你先别说话。”

      楚林笑道:“我为什么不能说话了?”

      杜斯禾:“我犯尴尬成不!?”

      这天的清晨,楚林觉得非常高兴,他一高兴就悄悄地把路程改了下,算下来能一起睡的日子又多了不少。

      最后杜斯禾还是看到了楚林戴着的那一小片天心木。

      他拿在手上翻来覆去把玩了许久,没什么花纹,四角都磨得挺圆润,不算特别好看,就闻着挺香。

      杜斯禾:“这就是天心木?”

      楚林:“听说是当年做斩秋水剩下的一块木料吧。”

      杜斯禾:“你戴这玩意儿做什么?”

      楚林:“小时候师父给的,戴了有好些年习惯了就没摘下来过。”

      杜斯禾:“你真的没闻到它上面有味道?”

      楚林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答道:“真没有。”

      杜斯禾不相信,爬到外头举着那块小木片问前羽:“你能闻到这上面有什么味道吗?”

      前羽一脸迷茫地闻了下:“回公子,没有。”

      杜斯禾又扒着另一个人去问,那人依旧还是回答没有,一连好几个人都回答没有,他坐回原位,拿着那小木片开始出神,难道真是他鼻子出了问题?

      楚林也有些好奇,伸手去戳他问到:“你闻到了什么样的味道,来说说。”

      杜斯禾:“苦的还带点甘,有点像莲子,也有点像檀木?”

      楚林:“你是不是闻到你自己身上的药味了。”

      杜斯禾抬起头:“不一样啊。”

      楚林也想不出了,不过这也只是小事,两人琢磨了一会儿便抛开不想了。

      因着楚林悄悄改了路程的缘故,再加上私心作祟,后来的路程上就算是住客栈两人也没再离过。一次两次是睡,三次四次都是睡,睡一起权当省钱,杜斯禾对自己睡着后总滚到楚林那处也认了,反正尴尬久了之后也就麻木了不是?

      一路悠哉地走过,春暖花开,花开了渐谢,临近夏初的时候,大伙儿终于是走到了阎王殿前。

      阎王殿的范围很大,有五座山,围着个山谷,从山谷到山上都有屋舍楼阁邻立而设。

      杜斯禾趴在车窗处打量了一遍道:“这不该叫殿,叫城还差不多。”

      若不是没有城墙关卡,一眼望去确实像城多些。

      马车驶进阎王殿范围不久后陆青蒙便来了。

      仙女是骑着马来的,阳光像层金子洒下打在她身上,仍旧是白衣素纱翩扬,脸上一片淡漠,唯一不同的是腰间原先的白色腰带如今成了黑色的。

      陆青蒙骑在马上道:“王爷,杜公子,你们可总算是到了。”

      楚林掀开车帘见是陆青蒙,道:“你来了。”

      陆青蒙:“我爹他在上面等着了,先上去再说。”说着她拨转马头在前头领着众人往山上走去。

      杜斯禾看了看陆青蒙又回头看着身旁的楚林。

      楚林见他看向自己,笑道:“你该不会是怕了。”

      杜斯禾转过身看向窗外:“没有。”

      楚林闻言靠在车璧上道:“那好,我有些怕,这可如何是好。”

      杜斯禾无言地回过头望着楚林道:“我怎么知道。”

      楚林:“我想到了,你过来让我抱一下我就不怕的了。”

      杜斯禾朝楚林踹了一脚:“你想得可美。”

      楚林侧身躲开:“也不晓得是谁每天晚上对我投怀送抱来着,对了你说那人会是谁?”

      杜斯禾又踹了一脚:“反正不是我。”

      楚林抓住杜斯禾的脚腕,道:“哦我知道了,一定是露寒山上那只花妖对不对?他还给我送了朵花要给我做媒……”

      杜斯禾恼羞成怒不顾自己脚还在别人手里扑上前捏住楚林的脖子道:“你能别总把这事挂嘴边说成不?”

      楚林:“不成,我还等着那花妖来找我过一辈子。”

      杜斯禾:“你快闭嘴!”

      本来走得好好的马车忽地晃了几下,将前头走着的前羽几人吓了一跳。

      陆青蒙看了一眼凉丝丝地说道:“王爷和杜公子可真是好兴致。”

      她这么一说,前羽等人也明白过来这是王爷和杜斯禾又在闹着玩呢,心中也不由地想,嗯,确实是好兴致啊,这都走到阎王殿前了呢。

      马车里头的杜斯禾听见这句话不敢再动了,不过实际上他也不好再动,他看了眼近在咫尺的楚林,这被别人压在身下的姿势委实有些羞耻,也,太重了些……

      杜斯禾看着楚林道:“你好重。”

      楚林:“……”

      杜斯禾翻了个白眼:“我快喘不过气了。”

      楚林沉默了一会儿,抱着杜斯禾翻了个身,这样就变成了杜斯禾在上他在下了,然后他笑道:“那这样好了。”

      杜斯禾尝试着起身发现楚林的手紧箍着他腰背根本就起不来,他看着楚林,脸可见地红了红,好么,抱也抱过,睡也睡过,不就趴一下吗!?这有何难!?好歹他在上面啊!想通了后,杜斯禾将头枕在楚林身上,假装自己是一条咸鱼般趴着。

      楚林摸着杜斯禾柔顺的长发,脸上的笑垮了下来。

      他确实是怕的,并非想不明白,并非想不开,可万一杜斯禾真的上去了下不来,以后真对着个牌位一捧骨灰说这些顽笑话,又哪里会给一句回应。

      楚林低声唤了一句:“斯禾……”

      杜斯禾听着那缱绻不已的一声呼唤并不想回应。

      毕竟他现在是一条咸鱼。

      最多,也就是一条沉迷天籁之音不可自拔的咸鱼。

      上山的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走不了多久便到,楚林只得松手放杜斯禾起来,杜斯禾起身之后看了楚林一眼便利落地给自己套上鞋子下了马车,楚林顿了一下也从车内下来,走到杜斯禾身后。

      立在众人前方的是一扇高大的石门,在这扇石门之后还有两道门,一曰诸行无常、二曰诸法无我、三曰涅槃寂静,只有走过这三道门才能真正进入阎王殿求医。

      杜斯禾看着石门上刻的字笑道:“这门上的字谁刻的?”

      陆青蒙出声答道:“祖师爷爷。”

      杜斯禾:“这阎王殿喊了半天你祖师爷爷居然是个信佛的。”

      陆青蒙:“他说,佛道从来都是一家。”说着她扬手推开第一道门,道:“跟我来。”

      杜斯禾跟着她走进去,不过百米外便是第二道石门,门前站着一中年男子,穿着身白棉袍,长发束在背后,周身气质同陆青蒙一般冷峻,站在那处简直就像个仙人。

      仙人转过身看着杜斯禾开口:“你就是杜斯禾。”

      杜斯禾看着对方答道:“我是,见过陆前辈。”

      陆棋扬手推开身后的第二扇门,道:“我可以为你打开这第二道门,但后头的第三道门,得看你有没有这个勇气自己走过去打开了。”

      杜斯禾看了眼石门上的字,朝着陆棋一礼道:“多谢。”说罢他便迈了过去,拾阶而下,消失在一片昏暗中。

      楚林想跟上时被陆青蒙上前给拦住了,她道: “王爷还是安心稍等些时候的好。”

      楚林:“他会如何?”

      陆青蒙:“不会如何,最多三日,我保他无事。”

      楚林看着陆青蒙半响,又看了眼后面冷着脸的陆棋,迈出的脚步终是退了回来。

      陆青蒙又道:“王爷还请随我到客房稍作休息静待结果罢。”

      楚林心中并不愿离去,陆青蒙看出他心中所思,又说道:“三日后杜公子即使出来也不是走这条道的,王爷在此等候是不会见到他的了。”

      此时第二道石门又渐渐合上,楚林彻底放弃了,他只得跟着陆青蒙离去。

      陆棋看着这一行人离去,转身看着身后的石门。

      不生则不灭,唯破无始无明,方能彻见本来面目。许多人上了阎王殿却走不过这第三道门,那杜斯禾真能走过去?

      杜斯禾走下石梯后显露在眼前的是一条不甚明亮的暗道,路很宽,也很长,两侧石壁上燃着巨大的蜡烛,散溢着丝丝奇妙的香味,他走在内感觉前无人,后无来者,这一片安静里将他的心跳声和脚步声都放大了,每一步仿佛都有回音传来,带着几分恐怖的意味。

      杜斯禾走了一段路后意识到自己状况有些不妥。

      这些……是幻觉?

      他尝试着再迈出一步,眼前的景象便又凝实了几分,绿草茵茵,树影婆娑,还有慢慢走远的荆钗布裙女子……

      一晃神,杜斯禾发现自己站在了一座山上。一座无名之山,远处是斜阳晚霞,万鸟扑扇着翅膀回归林中,发出各种各样悦耳的鸟叫声。

      很美,却只有他一人。

      他想起这是杜茹玥离开他最长时间的那回,他站在这个位置等了杜茹玥近三日,从这里走不到十步就有一个深不见底的断崖在等着他。

      那几日里他明明恐慌得想大声呼喊也怕到了极点,可偏偏就是发不出声音,也就这一次,他终于知道了杜茹玥是想扔下他的。

      可为什么非要扔下他呢。

      杜斯禾看了看自己的手,一定是因为他太麻烦,因为他给杜茹玥添了太多麻烦,所以不要他。

      正想着,他眼前一黑,画面跳转,他站在方府门前,大门紧闭着,他想走进去,却不论如何都敲不开门,巷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倒是巷子外有非常热闹的声音传过来。

      他往外走去,看见顾竖乾夫妇还有顾习尧走到他面前来,望着他的时候目光十分和善又带着几分怀念,顾习尧朝着他伸出手,牵了他在街上走着,大街上人很多,你推我我挤你,走着走着不知何时也不知是谁先松了手,竟是走散了再也瞧不见了。

      天渐渐地黑下来,杜斯禾走到街上的边缘处看着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中间夹杂着不少熟悉的面孔,只是没有人再为他停下脚步。

      他想他该走的,可又好像忘了些什么一样,百思不得其解。

      忽地他眼前出现了一盏纸扎的白狐狸花灯。

      楚林手提着那盏花灯往前一递,笑道:“送你。”

      杜斯禾看着楚林心想,居然忘了还有这厮。

      他接过那盏花灯的瞬间天旋地转,一脚踏空跌落到深渊时他想起了许多楚林对他说过的话,那些话他听过从不敢当真也不期待成真。

      以后……

      如果有以后……

      杜斯禾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他爬起来望了下,四周仍是只有他一人,昏暗的一片,烛火摇曳散溢着奇香,他不知道自己昏过去了多久,也不知继续走下去这些香味还会不会引他入幻觉。

      他打量了会儿璧上的香烛,转身朝前方走去。

      他猜得不错,只要这些香烛还在燃着他的眼前依旧不由自主地浮现那些幻像,明知所见俱是假像,可说的话又无一不是自己心中所想,虚实难辨,真假难分,且这般把内心话拉出来说了一遍又一遍,他想忽略都难。

      杜斯禾最后还是站到了第三道门前,门只要伸手轻轻一推就能打开,只是那股香气依旧左右着他心中所想,让他迟迟不能做下决定。

      楚林……

      如果楚林在这……

      算了这地方古怪得很就不拖楚林下水了,还不如他出去找人来得直接。

      杜斯禾想清楚后伸手把门推开,光线从外投进来,刺目得很,他抬手挡住光,闭着眼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

      门外是一处山中的凹地,一条小溪横过,青苔遍地花草莹莹,蝴蝶蹁跹鸟语轻啼,正是木华春浓的好时候,这中间还用碎石子铺了一条小路,杜斯禾踩上去往前走着,越往前他心情便越好,刚才在暗道里的抑郁似乎都被清空了。

      走着走着,杜斯禾看见前面站了个白衣人,看样子是在等他,他便走过去行礼唤道:“陆前辈。”

      陆棋看着杜斯禾叹了口气:“你出来了。”

      杜斯禾疑惑道:“不然在里面闷一辈子么?”

      陆棋看向远处:“三天,够一辈子了。”

      杜斯禾:“什么意思?”

      陆棋不打算多做解释,闷声不吭地转过身在前面带路。

      杜斯禾一头雾水地跟着他走出来,在出口的地方他看见同陆青蒙站在一处的楚林,楚林也看见了他,脸上的焦急顿时都隐去变成惊喜。

      楚林:“斯禾!”

      杜斯禾心中也欢喜了一下,随后他想想好像有哪里不对,这一愣神的功夫他被走到跟前的楚林给抱住了,他迟疑了会儿,将脸埋在楚林肩上又蹭了两下。

      楚林见杜斯禾没推开还蹭他也是愣住,心想这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杜斯禾小声道:“我在里面滚了一圈地板。”

      楚林:“……”

      楚林拉开杜斯禾目光扫过他身上的衣服,很好确实很脏,脸上还有些灰,不过比起这些,他更关心另一个问题。

      楚林解下身上带着的竹筒,拔开塞子递给杜斯禾:“你几天没吃东西,先喝点水吧。”

      杜斯禾接过竹筒并没有喝,他看着楚林问道:“什么几天,我不就进去了一会儿么?”

      楚林无奈道:“你在里面待了整整三天了。”

      杜斯禾愣住,他喝了一口水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不仅很渴,还很饿,已然眼前都要冒星星花了……这都什么玩意儿,怎么一下子就过去三天了??

      陆青蒙解释道:“那香烛对人体无害,就算有,你刚喝的这口清水也足够化解药效了。”

      杜斯禾含着一口水想了片刻,咽下去后说道:“谁说无害,现在想想我还是觉得犯恶心。”

      楚林听着心惊,忙问道:“怎么回事?”

      杜斯禾:“我走进去没多久就出现一堆一堆的幻觉……”

      陆青蒙插嘴道:“你看到的都是你的心魔。”

      杜斯禾:“……”

      陆青蒙:“有时候病痛不可怕,怕的是没想活下去的那份心,你若在里面出不来,现在你就可以直接下山了,不过你能自己走出来,说明你还是想活下去的,我们也会更尽心尽力去救你。”

      杜斯禾沉默了半响,他想起在里头想了很多次楚林的事,脸上浮现了一抹诡异的神色说道:“……疯子……”

      说完他扭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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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从未发现自己如此能唠嗑系列以及剧情拖沓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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