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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路啦!
杜斯禾呆愣了很久,手里那块裹着冰梅的石头仿佛跟烧红的炭一般烫手。
杜斯禾:“你还来真的?”
楚林:“自然是真的。”
杜斯禾:“万一我真没治好怎么办?”
楚林无奈道:“都说了娶牌位回去啊。”
杜斯禾:“三宫六院真不要了?”
楚林:“不要了啊。”
杜斯禾:“要是有我就是死了变成鬼了也天天出来吓死你。”
楚林闻言沉默了下,垂着眼眸半响说道:“真是这样我得弄个三千后宫,这样你每天都能回来了。”
杜斯禾:“……”
他沉默了很久,拿着那块石头走到书架前,跟一堆小摆件混放在一起。
楚林跟过去道:“你收下了,那就是答应了对吧?”
杜斯禾眼睛仍落在那块小石头上,不耐烦地说道:“没有,你先候着吧。”
楚林:“候着?”
杜斯禾:“你不是想娶牌位吗,等我死了再说。”
楚林:“活的我也要啊……”
杜斯禾:“……那也继续候着。”
楚林皱起眉头:“为什么?”
杜斯禾给了楚林一个白眼:“我现在不乐意答应怎么着!你要是不高兴候着那就找别人去啊!”
楚林:“……”
还是阳春的三月三。
程锦仪生日的这天顾习尧走了。
顾竖乾给他挑了些人一路护送着去,众人没远送,就站在家门前分别。
顾竖乾只拍了下顾习尧的肩膀便让他去跟柳夫人道别。
柳夫人哭得跟个泪人似的,抱着顾习尧哭了许久又念叨了许久,直到顾竖乾发话才消停。
杜斯禾站在柳夫人身边,见顾习尧走到跟前,两人对望着,顾习尧也说不清自己心中什么感觉,想抱一下吧好像太亲密,干站着好像又太疏远。
杜斯禾朝着他笑了笑,上前抱了个满怀。
顾习尧也没忍住,抱着杜斯禾摸了摸他的头,想再说些什么,脑袋里都是空白的。
杜斯禾抱了一会儿便松了手,他仰起头看着顾习尧笑说道:“你好好照顾自己,我也会好好照顾自己,也会连你的份一起孝顺爹和娘的,不用担心。”
顾习尧:“你……”他想说你要等我回来,可这么说好像有些奇怪,话到了嘴边反而说不出口了。
他低下头沉默了半响又道:“我去了。”
说罢他便上了马,回头看了一眼双亲,再看了一眼杜斯禾,马蹄声渐响,一行人就这么离开了。
楚林坐在临北城门边的一家酒楼上,手里掂着个白瓷杯,里面装着半杯酒,他侧头看着顾习尧这一路人从底下路过,然后走到城门处,最后出了京城,彻底远去,再也禁不住露出个笑容来。
安采鸣坐在对面有幸瞧见了这一幕,笑着问道:“不知王爷因何而笑?”
楚林回过头,他看着眼前这位安国的三皇子笑道:“自然是因为喜事。”
大众朝臣印象中懦弱无比连话都说不齐整的安采鸣,如今坐得端正,神色也很大方自若,无一丝怯态,一身简薄的棉布袍子对比身着华裳的楚林倒更显出几分儒雅洒脱。
他想起楚林提的要求来:“今日顾将军的独子离开京城到北疆去参军,你是看到他走过去了?”
楚林收起笑容:“是啊,总算走了。”
安采鸣皱着眉头笑了笑,问道:“安国男风虽不盛行,可其实也是有不少的男倌馆是做着买卖的,姿容上等调教好的少年有不少,不若我让人物色几个送去给王爷,王爷觉得如何?”
楚林闻言目光落在杯中酒半响,起身笑道:“不必了。”
安采鸣很不解地看着他:“恕我直言,那杜斯禾我听闻是个病根子,治不好的病,玩玩也就罢了,这别的美人,王爷为何不收下?”
他确实疑惑,如今楚林十七,正是少年人血气方刚的时候,没有妻妾还能说是身份限制,送去的美女都被退回,现下连小倌都不要,难道那杜斯禾真有如此大魅力,竟能让楚林眼中再也看不进一个人了?
楚林若有深意地看着安采鸣说道:“不知采鸣可曾听过一句话,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更何况,本王不大喜欢送到手的东西,人亦是。”
安采鸣:“……”
好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这不难理解。
安采鸣站起身叹了一气:“那罢了。”既然送不了美人,早日达成所愿把人送过去就是,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他并未料到楚林和顾竖乾是打算把自己当枪使的。
楚林走出门的瞬间,心道,傻子。
他提早到安国上京见顾竖乾,为的可不是要扶安采鸣上位送自己回去的。
楚林回去后换了身衣服又悄悄出门翻墙进了顾府,他走到顾竖乾的书房,刚走近到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棋子落下的声音,噼哩啪啦声不停竟是对得飞快。
难道是韩湘?
这个念头刚闪过,顾竖乾的声音便从里头响起,随之落棋子的声音也停下了。
顾竖乾:“进来吧。”
楚林推门进去,看清了坐在顾竖乾对面的是杜斯禾,棋盘上的棋子被扫去大半,已然看不出什么来了,心中有些微的失望,他没同杜斯禾对弈过,刚才他在外听到的那阵落棋声如此猛烈,其实想看一下这盘棋来着。
杜斯禾抬起头对着楚林打了个招呼,将棋子都收拢放好后他站起身来对顾竖乾道:“爹,那我先回去了。”
顾竖乾:“回吧,这两日多去陪下你娘。”
杜斯禾点头应下:“是。”而后正眼也不瞧楚林一下便走了。
楚林没敢多看,可一抬眼,顾竖乾仍是看着他笑得很是微妙,顿时有种很毛骨悚然的感觉。
顾竖乾只看了他一眼便垂了下去,问道:“那厮今日怎么说?”
楚林:“他说他已试探了多次,与柳皇后一般意见,六皇子确实只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方相看中他,大约也是看中他好拿捏吧。”
顾竖乾颔首以示他知道了,而后伸手一请,邀楚林到榻上坐下。
楚林顿了下才走上前,坐到方才杜斯禾坐的位置上。
顾竖乾笑道:“你我对弈一局吧。”
楚林又是一默,点头道:“可。”他同顾竖乾第一次见面的那天也下了一盘棋,只是并没有下完,许是顾竖乾无意再试探下去的缘故,因此那盘棋至今仍是印象深刻得很。
顾竖乾一边落着子一边说道:“老六既然是扶不上墙的烂泥,那要担心的就只剩下老四了。”
楚林:“被贬去守皇陵那位?”
顾竖乾阴测测地笑道:“要我说的话,他活得比老三聪明。”
楚林:“可他现在去了守皇陵,就连今年年节的时候也不曾召回,他就算想做什么,我们也并不急在这一时。”
顾竖乾:“今年就该回了。”说着他看了一眼楚林,忽然换了个话题问道:“斯禾他该何时启程?”
楚林有些没缓过来,他疑惑地看向顾竖乾,连轮到他下子都忘了。
顾竖乾看着棋盘局面叹了口气,把手里掂的棋子扔下,道:“他不是得亲自去阎王殿一趟?我问他打算何时启程,他说他得先想想。”
楚林:“我想过几日便同他启程。”
顾竖乾有些诧异:“你要同去?”
楚林:“嗯。”
顾竖乾:“你……”
楚林将手里的棋子捏在手心里道:“毕竟是因为我陆青蒙才答应了救他,我若不去怕会生故,也未免显得太没有诚意,于礼不合。”
顾竖乾看着楚林半响,道:“你如此费心此事我是很高兴的,可你身上还挂着这许多事,这一去没个一年半载恐怕是回不来,你又如何解决?”
楚林:“他或许是没个一年半载年回不来,我不会。”
顾竖乾知道他这是打算来回跑了,这也并非不可以。
楚林此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黯了下来,道:“说不得也没那么久。”
顾竖乾闻言沉吟了下,问道:“斯禾只说了不大好治,可这到底怎么个不好治法也没见说起过,难道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楚林犹豫了片刻,答道:“若是年前他还不能回来,还请将军当他去南周游玩了吧。”
顾竖乾皱起眉头:“为何是南周?”
楚林:“因为那里是我的故土。”
顾竖乾没好气问道:“他答应了?”
楚林:“将军想知道?”
顾竖乾:“他是我儿。”
楚林苦笑道:“他让我候着。”
“唔。”顾竖乾低下头:“候得好哇。”
楚林:“……”
顾竖乾长叹了一气道:“当年小舜也是这样,那么多年我同阿朔早都想开了,心里也明白会有那么一天,看他病得厉害熬得难受我们也不好受,这一走倒是走得好,他就算治好不想回来满天下跑也挺好的。”他语气很平淡,可听起来依旧很心酸。
楚林再也说不出话来了,他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后便起身告辞,顾竖乾听了也只是笑笑然后送他出去。
他走出来后,望着岔道路想了许久仍是往杜斯禾那处走去了。
一进院子楚林便看见杜斯禾坐在门口的屋檐下,整个人窝在张摇摇椅里来回晃着,手里拿着藤条在编着个球,模样像极了上年中秋那日,也是这般窝在椅子上手里编着个东西,只是那时是个带着青草香的蚂蚱。
楚林走过去在杜斯禾旁边站住,杜斯禾的椅子也不摇了,他看了楚林一眼,低下头继续编着藤球,问道:“你告诉他了?”
楚林:“嗯。”
杜斯禾:“哦。”
楚林顿了下又道:“六日后我们启程吧。”
杜斯禾听着竟是要一起去的意思,疑惑地又问道:“你也要去?”
楚林:“我想看着。”
杜斯禾编完手里的藤球,拿起抛了两下,答道:“好吧。”
六日后的清晨。
杜斯禾悄悄地也离开了京城。
能说的在前一天晚饭桌上都已说尽,第二天他只在房里留下一封信便跟着前来接他的前羽走了。
信上只写着七个非常张狂的大字。
我出门玩了 勿念
柳夫人从顾竖乾手里拿过这封信的时候,看着这七个字笑道:“这孩子怎么也不说一声什么时候回来呢……”
顾竖乾在旁笑了笑,没说话。
杜斯禾是出了城才上的马车,他睁着还没大睡醒的双眼爬进马车内,楚林盘腿靠着车璧坐在里头,手里翻着本书,一抬头见杜斯禾没睡醒的样子,又瞄了眼他脚上的鞋子道:“鞋脱了放外边去。”
杜斯禾有些懵地看了眼,发现刚走过来鞋底沾了点泥,马车里又铺着白色的毛毯子,于是很顺从地把鞋脱了放到外边去,坐下开始打瞌睡。
楚林见他实在困得很无奈道:“你干脆躺下睡吧,时辰还早,我晚些喊你。”
杜斯禾困得两只眼都有些睁不开,闻言还真乖乖躺下面朝着车璧睡了,车里铺着厚厚的软毯子一点也不磕,他脑子里模糊地想着,这铺得比家里的床还要软了。
楚林看着对面躺着的杜斯禾,忽然发现他脱了鞋后脚是光着的,愣了下后他放下手里的书,把放在角落的一张薄被子摊开给杜斯禾盖上,这才又重新拿起手里的书慢慢看着。
马车开始向前驶去。
天下很大,前路很远。
以心丈量则不过三寸长短,瞬时便可尽收眼底,一览无余。
走过一段路后,原先平坦的路变得不平整起来,虽然减缓了行走的速度,可还是避免不了晃几下。
这一晃杜斯禾的头啪的一下撞上了车璧,发出“咚”的一声来,他捂着自己额头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过去。楚林瞄着杜斯禾有些红了的额头,又抬起瞄了眼车璧,寻思是不是该让人在车璧上也铺几层毯子……
可还没等他想完,马车又是一晃,杜斯禾没睡稳,这次他的额头撞上了楚林的膝盖。
楚林:“……”
杜斯禾很不高兴地睁开眼看了下,翻过去躺平继续睡着。
楚林乐了,看了杜斯禾一会儿又低下头继续看书。
只是杜斯禾睡着睡着,自己又翻了个身朝着车璧那边去了。
山路依旧不平,马车一晃,杜斯禾的额头便再次啪的一下撞上了车璧,发出极沉闷的“咚”的一声。
楚林:“……”
杜斯禾觉得自己很委屈,他还不能对这车璧发脾气,于是更委屈了,忍不住便坐起来,依旧觉得困得很。
楚林:“还是困?”
杜斯禾眯着眼点头。
楚林:“那怎么不继续睡?”
杜斯禾低着头虚声道:“撞得头疼……”听声音简直像是梦中呓语。
楚林看着他额头那片红,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杜斯禾:“别笑了好吗……”
楚林想了想,将书放到一边拉着杜斯禾躺下,让他靠着自己睡,另一只手圈着他,道:“睡吧,这次不会撞了。”
杜斯禾困得很,躺下就不想起了,眼一合立即睡了过去。
大概是被杜斯禾的睡虫传染了,楚林也开始觉得有点困,尤其车里一晃一晃的更好睡了,他闻着杜斯禾身上的药香,觉得自己能就这样睡到地老天荒。
事实上他们确实睡了很久。
一睁眼已是下午了,午饭早就睡了过去,随行的人都轮着休息一拨了。
楚林和杜斯禾两个人睁着眼缓了很久才缓过神来。
杜斯禾有些懵地问道:“……我们这是到哪了?”
楚林:“……不晓得。”
他将自己麻了的手从杜斯禾的脖子下抽出来,坐起身转了下有些僵硬的手腕,杜斯禾像瘫了一样躺在那处望着车顶,开始回忆一件事……
他是怎么开始枕着楚林的手臂靠怀里睡过去的?
楚林打开车门对着外头问道:“到何处了?”
坐在外的前羽回头答道:“这里是浮霁山,王爷可需要停下休息片刻再走?”
楚林:“找个地方停吧。”刚醒过来时没太觉得,现在开始有些饿了,他回过头看着杜斯禾道:“待会停下休息会儿,吃点东西再走。”
杜斯禾依旧失神地躺在那不能动弹。
过不久马车停下了。
两人下了马车发现这是在山脚下,而且还挺空旷的。
解决了人生大事又洗过脸后,杜斯禾觉得自己彻底清醒了,然后他也开始饿了,他选择性地忘掉先前跟楚林抱在一起睡得事情,慢慢挪到楚林那边。前羽生了火正烤着一只鸡,香得很。
一闻那个香味杜斯禾觉得更饿了,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只鸡。
楚林在旁瞧见了默默地将一个烤好的馒头递了过去,问道:“先吃点别的?”
杜斯禾瞄了一眼,接过继续盯着那只鸡开吃。
楚林自己也吃了起来,只是过了会儿他转头去看杜斯禾,发现他纯吃饼了。
楚林沉默了一下,将几个装着小菜的小瓮子往杜斯禾那处挪近了些,又把放在面前的筷子拿起递到杜斯禾的面前,道:“有菜,吃点菜。”
杜斯禾嚼着馒头瞄了一眼,接过筷子开始吃菜,两只眼继续看着火上烤着的鸡。
楚林:“……”
正在烤鸡的前羽顶着这目光也觉得压力有点大,寻思着这火会不会小了烤得慢了些。
好不容易给烤好了,前羽刚拿出刀想帮他们切开,杜斯禾出声道:“别切!”
楚林同前羽都转头朝他看过去。
杜斯禾:“我想撕着吃。”
楚林抽了抽嘴角:“会满手油。”
杜斯禾:“撕着吃好吃!”
楚林、前羽:“……”
前羽朝楚林看了一眼,楚林叹了口气示意随便他吧,前羽这才把叉子递过去,提醒道:“小心烫……”
杜斯禾举着那只鸡看了一圈,在空中挥了两下后待凉了些才小心地伸手撕下个腿来递给楚林。
楚林接过后,杜斯禾这才把另一只也撕下来放进嘴里啃起来。楚林吃到一半又转头看过去,发现杜斯禾已经吃完了鸡腿,开始啃鸡翅膀了。
楚林心想定是把人饿过头了才会这样……
渐渐地那只烤鸡变得零碎残破起来,填在火堆里已然看不出是只鸡了,杜斯禾吃得两手都是油,看样子心情还不错。
楚林:“饱了没?”
杜斯禾:“嗯!”
心情确实很好啊……
杜斯禾看着自己的两手油,奸邪一笑往楚林那处扑过去,眼看就要抹上了的时候楚林迅速跳起躲开……这回杜斯禾不仅满手油还满手泥了。
楚林:“……”他惊魂未定地看了下自己的衣袖衣摆,确定没沾上油污后才又看向杜斯禾。
杜斯禾见没成功也不说啥了,摊着手转身对前羽说道:“我想净手。”
前羽只好起身领着杜斯禾去一旁洗手去。
楚林站在后头目光几乎要把杜斯禾的背影给瞪穿,怎么说呢,他想生气可是生不起,反正杜斯禾就那样一个人他早该知道的,就是想想居然还有些好笑怎么回事。
重新回到马车上启程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后。
杜斯禾刚坐了会儿就又躺下了。
楚林瞄了眼:“你该不会又困了。”
杜斯禾翻着身道:“没,我就闲得慌,躺躺而已。”
楚林闻言便没管他,低头看自己没看完的书。过了会儿他见杜斯禾没声响,抬眼瞄了下才发现杜斯禾竟是又睡着了。这次是平躺着的,双眼紧闭,那张没什么血色的嘴微微张着,还有一只手虚虚握着就放在头的旁边……
他沉默地看着杜斯禾半响才重新把目光转回到书上,努力地看了几页刚觉得能看进去一点后,他忽然觉得鼻子有些痒……
猝不及防地一滴红色的液体滴落在了书页上,很快又落下第二滴,第三滴……
楚林:“……”
他倒抽了口冷气,赶紧从袖子里掏出一方锦帕捂住自己的鼻子仰起头。
此刻他脑中只有两个字飘过。
完了……
三个字飘过。
他完了……
他又没干什么又没看什么更没吃错什么,好端端的怎么就流鼻血了!?更重点的是他怎么会那么心虚!?
许久后杜斯禾再醒过来时,他看见楚林仍坐在原处,低着头专心地看着手里的书,只是不知为何脸色有点白。
杜斯禾抓了抓自己头发疑惑地问道:“你不舒服?”
楚林:“没有……”
杜斯禾:“好心虚的回答。”
第一天上路赶在入夜前,他们到了一个小县,入住了客栈。
杜斯禾没住过客栈,大半夜没睡觉捧着脸蹲在门口走廊看着外面,其实也可以说是他白天睡多了现在睡不着,楚林弹了迷魂汤也拯救不了,睡没几个时辰就又醒了,现在天还没亮,黑漆漆的一片只有角落挂着的两盏灯发出昏暗的光芒。
楚林住在隔壁,他穿着身白色的单衣外面披了件衣服走出来,站在自个儿门口看了看天色才看向杜斯禾问道:“睡不着了?”
杜斯禾:“第一次住客栈,觉得新鲜。”
楚林:“而且白天还睡多了是不?”
杜斯禾:“唔……”
楚林觉得也差不多,他见杜斯禾一直看着外面,有些好奇地又问道:“你在看什么?”
杜斯禾转过头,对着楚林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过来。
楚林愣了下走过去,杜斯禾又示意他蹲下,楚林也照做了。
杜斯禾指着对面墙角道:“你看像不像有一女子在跳舞。”
楚林疑惑地顺着杜斯禾手指看过去,发现是几株草木被灯光投在墙上,影影绰绰,微风吹过摇晃不止,头很长,有个扭曲的身体还有一双细长的手,至于腿……
杜斯禾:“是不是很像?”
楚林沉默了一会儿,违心答道:“像的。”
杜斯禾:“我知道你觉得不像,我也觉得不太像。”
楚林忍着翻白眼的心深呼吸了一口气,暗暗告诉自己这都是小事,小事,犯不着跟杜斯禾计较。
杜斯禾:“我只是看到那个想起我娘。”
楚林:“……”
他想把杜斯禾的头切开看看里面都装的些什么,杜茹玥当年人称红月姑娘,长袖善舞,用步步生莲来形容都不为过,怎么就……
杜斯禾:“有次我看见她在跳舞,大半夜的也是很暗的时候,门掩着没看到她的样子,就看到墙上有一道投影,歪歪扭扭,也就比这个好些。”
楚林闻言在杜斯禾身旁坐下,问道:“你好像不大喜欢她,可是又好像很喜欢她,为什么?”
杜斯禾:“这个,我给你讲你就懂了,小时候隔不久她总会带我去一趟山里,让我站在一个地方等她,每次都要过很久她才会回来,我一开始不太懂为什么,觉得这很正常,后来才知道她那是想把我扔下。”
楚林心想杜斯禾能活下来真是不容易。
杜斯禾:“还有几次也是很后来想起来才发现的,她喂过我喝毒药,就掺在我平常喝的药里头,味道有点不大一样,喝了后我会头晕眼花吐个好几天。”
楚林:“……”
杜斯禾:“可我要是跟她说疼啊什么的她就会抱着我哭,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非常伤心,还一边哭一边跟我道歉,然后她就会去给我做吃的,现在想想那时我还真好哄,一碗糖白粥就屈服了。”
他顿了下续说道:“她不喜欢我,也不想要我,可直到她不得已去世的时候也没真的离开过我,她找大夫给我治病,带我启蒙识字,教我做人的基本道理,我名字是她起的,没有她,我什么都不是。”
楚林念着杜斯禾的名字:“斯禾,斯人如禾……她望你嘉和。”
杜斯禾转头看向楚林。
楚林:“看我做什么?我说错了?”
杜斯禾没回答,眼睛将楚林上下看了一圈后问道:“我说,你穿这样不冷么?”
楚林答道:“还好。”
杜斯禾神色有些复杂,他沉默地转过头去继续看着墙角那晃动的黑影发呆。
两人坐在门口许久,天际渐渐翻起鱼肚白,这片鱼肚白还越来越白,从云层里迸射出道道金光,墙角的黑影也越来越淡,最后消失不见。
天终于彻底亮堂了。
楚林站起身,道:“梳洗一下吃个早饭我们就启程吧。”
杜斯禾:“好的。”说完他似乎又想到什么问道:“再走远点我记得没城也没县,好像连村子也没,到时是不是要睡外头了!?”
楚林默了下道:“你好像很期待在外边过夜。”
杜斯禾:“我只在书里看过没试过啊,感觉会很好玩。”
楚林没好气道:“不好玩的,会没水洗澡,人会馊掉。”
杜斯禾:“……”
楚林转身回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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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好像,我写得很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