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

　　捭阖1454年，冀州疆定郡。
　　位于内陆北方的冀州的降温得比中州要早一些，万物凋零，放眼望去，树木的叶子都落得差不多了，不见半点绿。

　　疆定郡虽有个郡字，面积更是抵得上寻常好几个郡，人口却连上县都比不得。若非处在玉石之路上，根本不会被划为郡，然辰国与戎狄战争频繁，疆定郡位于最前线，这点地理优势有等于没有。

　　综合而言，疆定郡属于典型的穷乡僻壤，也因此当几辆马车出现在疆定郡治定远县时不免引起轰动。

　　按着华族的礼制，拉车的马是有规制的，自然，便是没有规制，寻常人家也不可能有马车，毕竟马的别名为马大爷，寻常人家根本养不起。

　　天子驾六，诸侯驾五，卿驾四，大夫三，士二，庶人一。

　　其中明显是主人乘坐的马车负责拉车的马是五匹，平民百姓看不出马车本身的价值，但只要眼不瞎都能看出拉车的五匹马都是拿去做战马都绰绰有余的宝马。

　　纵观整个冀东三郡有资格使用五马拉车的屈指可数，而考虑到冀东三郡的环境，有这个资格都是宁愿骑马也懒得坐马车。

　　一时间看到的人都不由好奇了这辆马车的主人，这是哪位列侯？

　　车帘掀起一角，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探出了头观察周围，看了没两眼便缩回了车里。

　　“好穷。”少年对车内的翻着竹简的少女道。

　　少女随口道：“穷很正常啊，这地方可是前线。”尤其是建立还不足二十年。

　　辰国在冀东之地原本是两郡的，疆定郡是十几前设的新郡，彼时辰国与戎狄一场打仗咬下了一大块肉，若按着老规矩归入原两郡里，原两郡的面积大得简直没眼看了，因而从两郡里划了一部分再加上新得的土地又设了一郡。

　　郡治定远县的前身更是军营，倒不是草率，而是疆定郡内就这一座县城。

　　疆定郡原本的主人是戎狄中山狄和山戎，不是畜牧为生便是采集狩猎为生，若是会建立城邑也不会如此轻易被辰国击败。

　　不足二十年的时间能够建立起一座勉强过得去的县城，谢琳觉得也很不容易了。

　　脏？
　　很正常。
　　偏远边地，战事频繁，自然没有腹地那般繁华整洁，不过话说回来，腹地的繁华整洁也只是相对。

　　乱？
　　这个更正常。
　　疆定郡虽然是辰国从戎狄的手里咬下来的，但并不是所有戎狄都随着战败离开了这片土地。戎狄也有许多分支，一些分支地位高，一些分支地位高，地位高占据统治地位的几支不是被杀光了就是被驱逐了，而那些原本就是被剥削的分支在发现自己不可能占到便宜后则投降了辰国，也因此，疆定郡的主要人口是戎狄。因着疆定郡，确切说是整个冀东之地山峦起伏绵延不绝的地形，疆定郡的戎狄多聚居在山林里，辰国....想管也管不了。

　　比戎狄次之的人口是罪犯，犯了罪，被流放到边境开荒，没什么意外的话这辈子都别想回去了，也有戎狄那边犯了事混不下去了跑过来的。

　　再次的便是在中州那边穷困潦倒的流民，前任宰辅云易把持朝政时曾推行一项政策：没有土地的流民若愿意迁徙到边境开荒，会按人头授予田地，若有土地的流民愿意迁徙过去，那么迁徙过去后授予原本田地两倍的田地。

　　最后一项政策虽然很好，但中州比冀州繁华，不是走投无路还真没几个人愿意跑边境来受罪。条件艰苦还是其次，最坑的是这里是边境，战事频繁，随时都可能没命。

　　综上所述，只看疆定郡的人口成分都足以看出这地方的治安如何。

　　穷？
　　还是很正常，疆定郡的地形多山地，能够耕种的土地不多，良田更少，在没有外来因素影响时，农耕文明真的很难发展起来，而游牧文明与渔猎文明的富裕....谢琳就没觉得这两种文明富过，尤其是游牧文明，只会破坏而不会建设，注定短命。

　　辰国虽然努力在这里发展，但时间太短，看不出多少成果，辰国的主要精力还是在中州那边，哪怕战乱频繁也比冀州繁华。

　　来的路上谢琳做了很多准备，有风土人情方面的，也有心理方面的，更有未来的计划，但真到了以后发现自己的准备做得还是不够。

　　守乃一郡最高长官，掌民政与军事，是为官寺第一阶梯的存在；第二阶梯为有丞与尉，一个辅佐民政，一个辅佐军事甲兵；第三阶梯为主簿功曹、议曹、贼曹掾、决曹掾、贼捕掾、五官掾、门下督等掾吏；第四阶梯为最基层的胥吏；第五阶梯为杂役。

　　林林总总算下来，一座郡府的官和吏以及杂役全加起来保底也得有七八十人，若是繁华的大郡，几百人都不足为奇。

　　新郡守上任，下面的人都要来拜见，谢琳错愕的发现整座郡府可以养鬼了，一个郡尉加其二十几只掾吏与胥吏，谢琳稍加询问，掾吏的职位连一半都没填满。

　　郡丞？
　　前不久战死了。

　　辰国尚武，只要是官吏，就没谁是没有武力的，而边境更是文职武职都能打。

　　有战事的时候，不拘文职还是武职不是在砍人就是在砍人的路上，郡丞就是前不久戎人来打草谷时被来犯的戎人砍伤，回来后伤势愈重以至于不治身亡的，值得一提的是这已经是疆定郡设立以来第二十二位郡丞了，反倒是郡尉目前为止才第六位。

　　谢琳：“....”是不是哪里反了？

　　不过，这样的环境，完全能理解为何之前的郡守不是死得快就是跑得快了。

　　罢了，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是打草谷。

　　游牧民族与渔猎民族多有打草谷的传统，自然这是好听点的说法，难听点的说法就是打劫，打劫对像？自然是邻居农耕文明，其中老邻居为辰国与睢国。

　　睢国本身就是狄族的一支，只是已转型为农耕文明，曾经与戎狄“亲如手足”，但被打秋风多了也如同仇敌。

　　辰国是华族的一支，与戎狄有着悠久的历史恩怨，加之辰国民风彪悍尚武，被打了肯定得打回去，加之戎狄位于辰国后方，也不能看着戎狄发展坐大，数百年下来才有了如今的冀东三郡。

　　打草谷，辰国边境几乎年年都会上演一回，甚至多回，前不久的打草谷，戎狄联手大举扣边，辰国边境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在上将军公子比的率领下打得甚为激烈，远的不说，只疆定郡的人口便损了三成，粮草财帛损失更多。当然，戎狄损失也不轻，公子比留下了戎狄三万精锐，想来明年甚至后年都没力气来打扰老邻居了。

　　谢琳：“....所以，若想不到办法，这个冬季会有多少人饿死？”

　　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
　　打草谷才结束不久，疆定郡的官吏本来自设立起就没满员过，现在更缺员了，很多东西都还没整理完。

　　谢琳忽问：“你们中多少人不识字？”

　　答案是过半，只有五个掾吏识字。
　　谢琳想呵呵。

　　掾吏与胥吏不足，按着传统自然是从本地良家子中征辟有才之人，这也是郡守的权利，然而....这年头识字的人真心不多，多是贵族或已没落的贵族之后，或是一些家境优渥的富人，可以说是当地的地头蛇。这般用人很容易让地头蛇更加尾大不掉，但在这个一百个至少九十九个人不识字的时代，有就不错了，没得挑。

　　谢琳如今面对的情况则是莫说挑了，便是有都没有。

　　疆定郡才设立多少年？而在设立之前这一块还是戎狄的疆域，华族再怎样贵族也是识字的，而戎狄，哪怕是贵族也没多少识字的。

　　想征辟都没对像。

　　谢琳唯一庆幸的是自己不喜欢不学无术容易耽误事的仆从，因而身边的仆从就没有不识字的，凑合着也能用用。

　　然而，谢琳喜奢侈又不奢侈，来疆定郡只带了六个仆人与两个门客，连煮饭的疱人都算上也不够填补空缺。

　　权衡利弊之下谢琳只能将一些不是特别急的事物推后，先解决冬季到来饿死人这个当务之急比较好。

　　郡尉名为郡守的手下，实则不完全听从郡守的命令，旁的国家，边境的郡尉自然是守郡守管辖的，但在辰国，上头还有个上将军，郡尉受上将军辖制，郡守在战事亦然，双方只是名义上的上下级，实际上的平级——有时郡守也会兼任边境的郡尉，疆定郡早先时郡守和郡尉是同一人，不过早先的郡守兼郡尉战死得很快，一度因为没人主持大局差点出乱子，因而郡守和郡尉又不兼任了。认了个脸和得到了战死者的抚恤一定会送到其家眷手里的承诺后郡尉便回军营了，疆定郡的军营折损亦不轻，他比谢琳还愁。

　　只剩下小猫几只的掾吏忙得脚不沾地，而在新任郡守决定要按着修建一条逆旅街时所有掾吏都惊呆了。

　　逆旅亦名羁舍，顾名思义是给旅人住宿的地方。但贵族到处都有别院，出远门都是住自家别院，便是自家没有别院，也可以在当地氏族的别院里借宿。而官吏出差，那就更方便了，有专供官吏贵族歇脚的驿馆，算是官营的逆旅。

　　普通人出远门都是歇在逆旅，但这个时代，普通人没事谁会出远门？一年到头尽忙着如何喂饱肚子了。

　　平民百姓往往终其一生都不曾离开家乡方圆几十里的范围，因而逆旅多是给游说列国的士子以及商旅歇脚的地方，一般只有大城或是位于交通枢纽处的城邑才有，不过这种逆旅的条件一般很差，也就提供一张睡觉的床，若是娇贵讲究的话，在那张床上绝对难以睡着。

　　疆定郡因着地理位置的关系还是有逆旅的，但只有一家，环境....不提也罢，但这么一家也足够了，便是商旅来得多了住不下也可以随便找家民居花钱借宿。

　　修建一条街的逆旅，还是按着贵族别院的标准来建....郡守你多闲啊？

　　若非发话的是谢琳，掾吏们连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之类的话都该蹦出来了。

　　谢琳不用分析都能看出这些掾吏心里在想什么。“修建逆旅，不用徭役，招募平民来做工，以粮食与布帛做为酬劳，每日一结。”

　　谢琳之前了解冬季可能有多少人饿死的事，这才过去一日，掾吏们一听这话便明白了谢琳想做什么。

　　要他们说，这天底下哪个地方哪年冬季是不会饿死人的？

　　然而，掾吏们都是当地人，对于谢琳想做点什么还是很乐意见到的。但修建逆旅是否太不靠谱了？还是修建一整条街的逆旅？而且，府库里也没钱粮。

　　主管仓谷事的仓曹掾吏委婉表示了下府库里没多少粮食了。

　　打完仗自然要抚恤阵亡者家眷和奖赏有功，除此之外修复各种军事设施，林林总总加起来很花钱，一句话，本来就没多少钱粮的府库彻底空了。

　　谢琳道：“过几日便会有一批粮食与布帛送来。”

　　虽然没想到疆定郡如此坑，但谢琳还是庆幸自己离开洛邑的时候让自己的一支商队带着大量粮食布帛跟来以防万一，哪怕疆定郡用不上也可以市给戎狄。

　　在商队到来之前谢琳便让两个门客设计好逆旅一条街，同时发动所有掾吏与胥吏为动工做准备。

　　然而，来做工的平民就没几个，县城就这么点大，哪怕不是沾亲带故也是街坊邻里，县里有没有钱还是知道的。

　　对此谢琳倒不担心，等商队带着粮食来了，没粮下锅的平民百姓自会送上门来。

　　比较头疼的是人手问题。
　　两个门客是谢琳养的工匠，虽然都是老手，但只有两个人，却要设计一条街的建筑，两个门客在意识到这个问题后果断求饶。

　　“阁主....”
　　“郡守。”谢琳纠正。
　　行，郡守就郡守。
　　“郡守，您让我们设计一整条街的逆旅，却不给人手，莫说一旬之内，便是一季我们也做不到啊。”

　　要么降低逆旅的标准，要么给人，不然就不干了。

　　谢琳无语道：“明日便会有人手拨给你们。”

　　有人手就好。
　　两个门客放松的走了。

　　谢玦好奇的问：“阿姐你上哪寻人给他们呀？”

　　谢琳回道：“就在本地。”

　　疆定郡没有氏族，但这里是边境，是流放之地，流放过来的罪犯三教九流都有，虽然大部分都是犯事的平民，但也有一部分是贵族与官宦的家眷及食客。

　　谢琳让户曹掾吏将因罪而流放至疆定郡的贵族家眷以及食客不拘男女老幼全部寻来，再从中挑出识字的。

　　狐女便是因此来到郡府的，胥吏先带着每个人去洗了个热水澡，换了一身干净的粗布衣服后才将人带到了门下掾面前，门下掾简单粗暴的将犯人以五人一组分了组，再每组一大箱郡府的旧档案他们整理。

　　“你们便在此整理，晡时我会过来检查。”门下掾说完便让胥吏好生看守犯人，这可都是罪犯，跑了一个他们都得倒霉，若非郡府忙得不可开交，而自己又识得几个字，他都想自己亲自看守。

　　狐女不知道郡府想做什么，但不可能无缘无故寻找他们过来，但想也知不会为了浪费时间，这或许是一个机会。

　　狐女率先拿起了一卷档案将自己认识的字都指了出来教给同组的成员，见此，同组的成员也将自己会的说了出来，五个人齐心合力整理得很快，很快就到了日中。

　　有胥吏送来了吃食，热腾腾的粟米肉粥，肉的分量很足，莫说肉，便是粟米，狐女都记不清自己多久没尝到了，肉粥含在嘴里舍不得咽下。

　　狐女最终还是控制着自己将肉粥咽了下去，不论郡府的目的是什么，自己都必须抓住这个机会，不能浪费时间。

　　肉粥在嘴里，所有人也反应了过来，半数的人都艰难的将肉粥大口吞咽，吃完后迅速投入了整理档案的大业中。

　　门下掾忙完了一部分事物终于想起还有作业要检查，来检查时惊讶的发现之前让郡守看了一眼便想剁了自己等掾吏的混乱档案已整理得七七八八了。

　　因着回头还要给郡守看，门下掾检查得很认真，将完成得一塌糊涂的两组淘汰，哪来的送回哪去，至于其余完成得好的与勉强可以的，按着郡守之前的吩咐全部留了下来。

　　“你们随我来。”门下掾将人带着去寻谢琳。

　　郡府前衙后宅，谢琳已经被迫拿衙当家宅了，除了沐浴，其余时间都在前衙与书房里渡过的。疆定郡就是个烂摊子，要将这个烂摊子变成聚宝盆，要忙的事情太多了。

　　听到人已经择的差不多了，谢琳想也不想的让一名胥吏通知缺人手的掾吏来自己来挑人。

　　从罪犯里征辟人才....哪怕腹诽谢琳够有创意，已经被谢琳压榨得每日合眼时间不足一个时辰的掾吏也没精力跟谢琳讨论征辟都是征辟良家子从来没有征辟罪犯的这种问题。

　　陆陆续续被挑走了五六十人，还剩下二十余人。

　　门下掾在谢琳被老仆全伯叮嘱着吃药时报告了此事。

　　“不缺人了？”谢琳奇道。“就算不缺人，多个人也能减缓压力吧，怎还会有人剩下来？”

　　虽然惊讶疆定郡竟然能挑出这么多识字的罪犯，但谢琳还是知道自己布置下去的事情有多重，哪怕增加了五六十人手，该熬夜还是得继续熬夜，若是多拉几个人手走，说不定就不用熬夜了。

　　门下掾略有些尴尬的回答：“剩下的有两名稚童，其余皆为女子。”

　　谢琳说男女老幼都要，户曹掾吏怕谢琳不满意，就真的不拘男女老幼都寻了过来，其中一些女人更是从军营里拉来的。

　　只是，都是男人，挑人时不免下意识跳过了女人。

　　谢琳一听便听明白了。“他们不要便都给我好了。”

　　谢琳让人在书房旁边整理了两间新的房间让被挑剩下的女子与两名稚童将所有需要给郡守过目的非军机要事的公文整理分类再递给她看，若是有人看了后能想到什么意见也可以找个空白简牍写了一起呈给她看。

　　全伯有些欲言又止。
　　谢琳问：“怎么了？”
　　全伯委婉提醒了下谢琳那些女子多是从户曹掾吏什么地方找来的。

　　罪犯的罪行比较严重是会连坐全家甚至全族的，男子为奴，女子为娼，后者若是被丢到了边境，那多半就是送入军营。

　　谢琳在军营里呆过，全伯说到一半时她便明白了。“明儿我让人给军营送两百头活羊做为补偿。”

　　她不白要人，给补偿的。
　　军营里的伙食之粗劣，谢琳完全不想回忆，然再不想回忆也知想吃顿好的，尤其是荤腥有多难。

　　两百头活羊莫说换十几二十几个女人了，便是换一百个都够了，不过仅限于奴隶。但换回来的这些女子却是识字的，总得来说，谢琳觉得三百头活羊也不亏。

　　全伯：“....老奴说的不是这个。”
　　谢琳静静的看着全伯。
　　全伯：“罢了，女公子你高兴就好。”

　　谢琳道：“全伯你若无事的话帮忙安排一下她们的食宿与衣物，和男性掾吏分开。”

　　官吏五日一休沐，工作的那五日都是住在官衙里，因而衙署里不仅有供郡守全家住的宅区，还有给衙署住的屋舍。谢琳来之前，基本没人用得着那些屋舍，谢琳来之后，郡府的官吏连休沐都是住在衙署里。

　　若都是男人，自然好处理，职位高的享单间，职位低的住通铺，不过疆定郡的郡府规模连寻常县里的衙署都不如，一下添了这么多人，显然不够，因而都是几个人住一间房，哪里有空位便往哪塞人。

　　但现在多了二十几个女人加两名稚童，显然不能随便塞。虽然谢琳将商队里自己培养的护卫要了过来保护郡府，但疆定郡穷脏乱的大环境，虽然富人也可能为富不仁，但谢琳素来认为穷山恶水更容易出刁民，男女宿舍还是隔离开来最好。

　　逆旅动工后因着真有布帛与粮食做为酬劳，每日领到的粮食丰厚得两个人一日嚼用，甚至每干满五日还有一条肉，不管是家里揭得开锅还是揭不开锅的平民都来了。

　　尴尬的情况出现了，修建逆旅不需要那么多人，而多余的人口聚集，不免给治安带来困扰，虽然疆定郡的治安似乎就没好过。

　　谢琳大手一挥，既然人口充足，那就将郡府翻修扩建一番，这座衙署自打修建好就没修葺过，不少地方都够得上危房了，要不是没有更舒服的地方可以选择，谢琳是一点都不想住在衙署里。

　　想了想，谢琳又写了一封信函让人送去公子比手里。

　　公子比收到信时是在一个半月后，冀州的冬季比中州更冷，一场雪往往能下一天一夜，而公子比所在的崇山郡虽与疆定郡是邻居，但崇山郡的面积比疆定郡更辽阔，尤其是公子比身处崇山郡南边的大营，一个偏西一个偏南，两地距离还真不近。

　　收到信时公子比是惊讶的。
　　辰王重用一个女子为疆定郡守的事他是知道的，还知道辰王原是想任命谢琳为相邦的，只是被云唐给打了回去，这才退而求其次任命其为一方封疆大吏，疆定郡还是云唐为谢琳挑选的。

　　对于这对君臣的争斗，大多数人是敬而远之，然公子比身份特殊，虽然顶着公子的名分，实为太后与面首所出之子，先王都烂得只剩下骨头了，可没能力让还活着的太后怀孕。

　　既然入了朝为官，公子比也只能依靠辰王，对于辰王想要重用的人，哪怕是个女子，公子比也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予帮助。

　　门客知道公子比的尴尬身份，因而这封信函第一时间便被送到了公子比的手里，然而里头并非求助的信。

　　谢琳用一种聊天般的口气表示了下自己想在疆定郡弄几个畜场，专门养殖猪羊等家畜，如果效果好的话会办更多的畜场。但人手有些欠缺，想到军队战事频繁，每年都有不少将士因伤残而不得不离开军营，反正都是要谋生，不如去她办的畜场谋生。不过记得挑一下，有违反奸/淫掳掠这方面军纪的士卒不用送过去了，畜场是干净的生意，不想生出什么事端。

　　考虑到公子比若是答应，而两地距离又有些远，伤残士卒的战斗力肯定没法与健康时比，因而公子比若是答应，可另外派一些士卒保障一下道路安全问题。

　　门客有点懵，谢琳这是什么意思？
　　每个战场上战功赫赫的将军和手底下的兵卒关系都不可能太差，关系太差影响指挥，而不能如臂指使，很难打胜仗。

　　伤残将士若无足够的身家，离开军营后往往生活艰难，抚恤金虽多，却也只是一时，没法养一辈子，而残疾人要找事情养活自己的难度....

　　谢琳的信函正好帮公子比解决了这个问题。
　　然谢琳是什么人？
　　那是天下第一的商贾，做过不求回报的事吗？

　　信函里似乎没提要什么好处，处处都是为公子比着想，不是真的不求回报便是所求甚大。

　　公子比道：“她想要的已经写在了上面。”

　　门客：“....”恕属下愚昧，真心没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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