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生

　　他一辈子都在我心里，但是我不能爱他了，我要放过我自己......”当时是2012年的夏天，连夜晚吹过的风都是湿润蕴热的，费雪阳从电话另一头传来的声音伴着沙沙的杂音，一下子就雷梁杳生拉回了回忆里，叹了口气，杳生望了望天上稀疏的星星。

　　“恭喜你！”杳生一字一字的说，费雪阳那边呼吸声停顿了一下，刚刚还清晰冷静的声音染上了哭腔，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大哭了起来，再不伪装冷静自持。

　　这是她喜欢那个人第八个年头，在她最美好的年龄即将过去时，她终于学会放过她自己。

　　她喜欢的那个人，是雷杳生的哥哥，在这场杳生一开始就知道没有结果的单恋中，他始终扮演着只有几句台词的角色，却让费雪阳把这出剧，演了八年，到最后放弃，都还留了最佳男主角奖给他。真操蛋，是吗？对的，我们大多数人的感情都是操蛋的。

　　戴顾宇是纨绔子弟，谈过睡过的女人可以绕杳生家小区一圈，还个个都是大胸翘臀的。

　　所以费雪阳告诉杳生她喜欢戴顾宇的时候，雷杳生把嘴巴里的撒尿丸整个吞了下去，在费雪阳万分期待的眼神中，眼泪和鼻涕一起喷发出来，顺带撕心裂肺的惨叫。

　　在医院里，杳生嘴里包着淡盐水，费雪阳眼泪婆娑的看着杳生，左脚脚尖局促不安的在地上划圈圈，杳生用手机打字给她。

　　“你真的假的？”杳生从上到下把她打量个遍，希望能找到一丝可能。

　　“雷杳生，你怎么能质疑我呢，我喜欢你哥这都两年了，你就没看出来？”她一脸的不可置信。

　　杳生的肠道火辣辣的痛，嘴巴上颚的皮烫了个稀烂，脑袋里浆糊一般的乱，闪过许多戴顾宇的画面，最后定格在他有一次看见雷杳生和费阳雪在一起拍的照片，他脸上一闪而过便秘的表情，杳生送他出门，他几次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杳生又咕嘟一口把嘴里的盐水喝了进去“你脑袋没坏掉吧，那是谁啊，你就敢喜欢，我承认，我哥是长的好看了一些，可是你也不能那么肤浅吧。”她一边嘶嘶的吸气一边说

　　“我知道，可是，不是这样的。”费雪阳语气有些袅袅

　　“你当真喜欢？”她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好，你要我怎么做。”杳生终于妥协，想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我要去北京三年，杳生，你帮我看着他三年，他和你感情好，你不同意的人，他绝对不会娶回家，只要他不结婚，我就还有机会，我从来没求过你什么，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在，看在我们这些年我不曾亏待过你的份上。”她捏的杳生的肩有些痛。

　　杳生盯着费雪阳看，看的自己的心一点点凉下去，在费雪阳的眼睛被眼泪完全保卫前点了头

　　费雪阳去了北京，杳生不知道她要怎样去获得这份爱情，这份不仅是距离，还包括心理上都遥不可及的爱情。她在这条路上要打败多少拥有32D的狐狸精，才能和那个不用出手就能让她甘愿自杀的大Boss交手啊。

　　杳生每次想从戴顾宇嘴里套一点关于他的想法，戴顾宇都总是一脸便秘，杳生实在不想每次饭桌上见他都倒胃口，后来也没再问过。费雪阳每个星期会打一个电话给杳生，疲倦却依然温和，只有杳生提到戴顾宇的时候，她才会来一点精神，杳生只会说一些我哥有趣的事情，却不敢告诉费雪阳，戴顾宇在她去北京的这段时间里，和陈熙在一起了，已经打破了戴顾宇最长的记录。

　　那是费雪阳喜欢戴顾宇第四个年头，杳生和费雪阳约定的第二年，放年假，得了机会碰面，她和戴顾宇本来就是高中同学，又借着杳生的名头，接触开始多了起来。可是年假毕竟也就那么几天，还没有什么进展，费雪阳又去了北京

　　费雪阳回北京不久后，戴顾宇毫无预兆的在一场朋友聚会上表示了想要结婚的想法，陈熙坐在他旁边笑的灿烂极了，这次换了杳生成便秘脸了。

　　“戴顾宇，你脑袋进水了，她什么货色你不知道？”杳生在楼下没等两分钟，果然戴顾宇就下来了，杳生已经好久没有直呼过他的名字了。

　　“我挺喜欢她的。”他点了支烟，低着头，在这雪夜里，显得更是寂寥。

　　“戴顾宇，这种被人睡烂了的女人你也看得上。”杳生冷笑了几声

　　“关你屁事，你自己又是什么货色。”戴顾宇被杳生的话激怒了。他们大概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这样争锋相对过了，这个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只和彼此分享秘密的人，知晓对方的脆弱和孤寂的人，在这一刻，彻底忘记了那个他想娶回家的人怎样的伤害过杳生。

　　杳生怔住了，意识回过来的时候，她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扑簌簌的落，流不尽一般，在脸上汇成两条浅线，话出口的时候，戴顾宇就后悔了，这个时候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他嘴巴张了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我再也不会过问你的事了。”杳生抬头看他，眼里混沌一片，脸色白的吓人，脸上的泪依然在流，而她却毫无表情，连声音都没有一丝起伏。

　　戴顾宇被杳生脸上骇人的表情震住，脑子里一下全是空白。

　　杳生却不再看他，直直朝前面空旷的雪地走去。

　　她摇晃着走了出去大概十来米，突然停了下来，似乎极迷茫的朝四周看了一下，又抬头看向天空，陈熙下楼来看着这副场面，两个人都雕塑一般的站着，天上下着雪，比傍晚要大了许多，她淡淡的撇了一眼雷杳生，看向戴顾宇时惊呼出声“顾宇，你手被烫着没。”

　　戴顾宇收回眼神，慢慢把已经燃尽的烟丢了出去，陈熙几步走过去拉着他的手翻来覆去的看。

　　杳生这边被那声叫唤惊得一抖，回头看身后那两人，辨认了好一会儿，神色迷茫无助极了。

　　戴顾宇觉得喉咙有些发紧，舔了舔嘴唇，试探着叫了一声“杳生？”

　　杳生又重重抖了一下，似乎忍受着巨大的痛苦，脸开始变得扭曲起来，终于捂着脸跪在雪地上，恸哭出声。戴顾宇甩开陈熙的手，在厚厚的积雪里摔了几跤，跌跌撞撞的跑过去抱住杳生，他身上的雪落在杳生脸上，又被杳生眼里流出来的泪化开，脸上一片冰凉。

　　“杳生，杳生，不要怕，没有事，我在这里，我在这里。”他像小时候和杳生打架，把杳生打哭后来道歉一样，抓着杳生的手，和杳生额头抵额头，不断低声说。杳生哭的开始打嗝，用力把他推开，他单膝跪着重心不稳被杳生这一下弄的摔在了旁边，陈熙赶紧跑过来扶稳，他却只怔怔的看着杳生。

　　杳生哆嗦着掏出电话，试了好几次才播出了电话，等电话接通之后，将自己缩成一团，用在叩拜佛祖时最虔诚的姿势，将自己保护起来。

　　“费...嗝....雪阳.....嗝.....我不.....嗝...."杳生抓了一把雪塞在嘴里，用力的咽，想停止打嗝，戴顾宇过来掰她的嘴，杳生凉凉的一个眼神过去，戴顾宇放在她下巴上的手慢慢松开。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哥才对我好的，可是我还是好高兴有你这个朋友，不过我不能帮你了，你还能不能，能不能，和我做好朋友，能不能不要离开我，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杳生把手机紧紧贴在耳朵上，费雪阳哽咽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

　　“杳生，你怎么了？怎么说些胡话，我们和你哥有什么关系，我不会离开你的，你怎么了？还好吗？”费雪阳的声音温暖极了。杳生觉得心头一松，连着整个人都软了下来，扑在面前的戴顾宇怀里，像是失了力气，只咬着牙默默流泪，戴顾宇捡起手机说了几句，挂断了电话。

　　陈熙撑着伞站在旁边，小心而又试探着说：“顾宇，我看杳生这样子，不是又...."她在戴顾宇的眼神里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戴顾宇抱起杳生，额头一直抵着杳生的额头，一个眼神也没再给陈熙。

　　“哥哥，我想他。”她躺在戴顾宇怀里，神色变的安静柔和了起来。

　　“我知道。”戴顾宇声音有些哽咽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你不喜欢陈熙，不过是因为她和那个人在一起过，你恨陈熙，是恨她不珍惜，其实，你恨你自己，恨自己当时来不及说清。你总是迷惑，他和陈熙为什么要在一起。我的傻妹妹，你知不知道陈熙长的多像你。

　　戴顾宇把杳生更抱紧了些，如果杳生注意听，就能听见他的心跳。

　　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个不是你的你，哪怕只有相貌，我都已经感天谢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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