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胶带(一)
“你自己没发现么?今天的场子有点奇怪……”华岳不动声色又吃了一块肉,扒拉起面条来。我靠,我自己都紧张成那样了,怎么可能还有功夫观察场面是不是正常?
“有些不同寻常的人混在里面了,不过……你道行太浅,跟你说了你也未必能看出来。”他喝了一口汤继续说。
“哦?那你怎么确定我不是那些不同寻常人里的一个?”我自认为是经历过一些事情的,跟行里老妖们当然不能比,但未必比眼前这个人差到哪里去。
“我当然可以确定,因为我说的不同寻常,不是你能理解的那个不同寻常……”华岳放下筷子,吸了几口汽水……
“我不让你拍这件瓷器,是在救你,而且是看在盖迪的份儿上。”华岳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用比刚才认真得多的语气说道。
“看在盖迪的份儿上?”我重复了一句,突然觉得有点不太舒服,楼下有玻璃移门被拉来又关上的声响,几个人大声说着话,啤酒瓶在碰撞,锅盖被揭开,铁勺子击打锅壁……似乎所有细小的声音都无比清晰地传到我耳朵里。
“其实这几年,我一直都在找他,但一点消息也没有,直到我今天看到你身上的项链,这是他很重要的一件东西,我非常意外,居然会在你手上。我想,也许你是他很好的朋友,所以当我发现你在参与一次很危险的竞拍时,才会想到一定要阻止你。”华岳说这段话时表情很严肃,我努力克制着自己快要泛滥而出的情绪,我不想在一个不熟悉的人面前流眼泪。
“怎么提到盖迪,你的表情重是很奇怪,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华岳显然发现了我不太对劲。
“没什么,你继续说……”我低头假装吃着面掩饰着。
“我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你问的那件瓷器是怎么到的裕鑫城,我真的是不知道。但就今天的场面来看,瓷器肯定是有问题的!”华岳终于舍得放下筷子了。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我没多想,就把藏品丢失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细节上也说得十分详尽。
“噢……这件事情很明显是你那个师兄干的,没有第二种可能。”华岳满不在乎地说。
“为什么?”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斩钉截铁的得出这个结论。
“刚刚我说你道行浅,你还不服气,他用的手段很简单,你不懂,所以他才用这招对付你……”他拿起筷子,似乎准备开始第二轮。
“什么手段?”我追问。
“前因后果不关我的事儿,就不瞎分析了,但是我有办法可以证明,你明天去把包装箱外面的胶带剪一断来给我,到时候你就全明白了。”他夹了块羊肝放到我碗里,继续道:
“你脸色很差,多吃点补补……”
回家的路上我的头开始疼了起来,倒不是因为心乱想太多,而是一种精神突然间松弛后的生理反应。不知怎么回事,华岳的结论让我有些莫名其妙的放松感,也许在与他对话期间,我不知不觉中已经接受了杨灿陷害我这个事实,我内心不再那么焦虑不安,我想只要我明天能顺利拿到证据,那么这次的失窃案就跟我完全没有关系了。
放在副驾驶位置的手机震动了两声,我忽然想起那几张瓷器图片高斌与杨灿应该是收到了,会不会是他们回复我了?于是我把车开到路边停下,按开手机看,发现微信信息是华岳发过来的:
“到家了没?”
随后,又是一张图片传过来,是他跟盖迪的合影,背景好像是一群人聚餐,照片精度不高,应该是翻拍的。我下意识地关掉屏幕,掏出烟来抽,接连抽了三根,随后意识到现在的自己闻起来一定很臭。
我们总会遇到一些人,教会我们一些习惯,后来他们离去,习惯却怎么都改不掉了,就像陈粒在《历历万乡》中唱的那样:
“你留下的习惯还顽强活在我身上……”
夜里,我再次梦到自己回到了那边灰雾弥漫的橘林,泥土的味道很清晰,从双脚蔓延上的寒冷遍布我的全身;似乎有某种藤蔓植物从我的脚底开始生长,刺透我的皮肤,沿着我的血管往上攀爬,我触摸自己的手臂,发现那些深绿色的藤蔓在我的皮肤下鼓了起来……
拿到那截胶带的事情比我想象得要顺利许多,原因是今天晚上公司要搞一个答谢会,高斌与杨灿他们都去晚会场地了。我在保卫处与仓管的监视下重新查看了那个纸箱,并趁他们不注意剪了一小块胶带,得手之后,我第一时间给华岳打了电话,他约了我在朝泰宾馆见面。
朝泰宾馆的内部与门面的风格完全不同,装潢很有品味,却空荡荡没有人,甚至连前台都没有,这不禁让我怀疑这可能不是宾馆,而是裕鑫城下面的一个据点。华岳在333房间等我,开门的时候他还穿着浴袍,嘬着一杯咖啡,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
“昨天晚上唱k去了,东西带了么?”他挠挠头发说。
我从衣服内袋里掏出一个密封袋交给他说:
“只有一小截,应该够用了吧!”
没想到他居然没有伸手去接,朝我翻了一个白眼说:“我说的是蛋糕!草莓蛋糕!”
我立刻换了个手,无奈地把甜点屋纸袋递给他,在这方面,此人跟盖迪比起来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禁让我怀疑善心堂出品的是不是都是这尿性的。
我很有耐心地看着他消灭两块白奶油草莓蛋糕,终于等他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后的一句“开工!”
只见他从工具箱里翻出几瓶药水一样的液体,都是透明的,也没有标签,我根本看不出区别,接着他用镊子将那截胶带放入一个玻璃容器里,往里面滴了几滴透明溶液,又拧开一瓶矿泉水灌了进去,没过多久,胶带开始发生慢慢变化,最后竟然完全变成了黑色!华岳把变黑的胶带摊到桌子上,让我凑近去看。
“这是不是你们用来装破烂的箱子的普通封箱带?”
当时要打包的东西非常多,为了避免人多手杂,所有的都是我跟杨灿亲自打包的,纸箱都是一样的,手提的贵重物品用带有公司logo的胶带,物流的用普通黑色胶带。
“这……”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藏品的分配由你师兄决定的,所以他肯定预估过重量。他事先准备了一卷特制的当时是黑色的胶带,找了一个跟你装小箱体积大小一直的纸箱,把泥土打包进去,因为是用黑色普通胶带,你根本就没注意里面是什么;而你使用的印有logo的胶带也是他处理过的,是短时间会变成黑色的胶带。”
“靠,用得着搞那么复杂么?”我自言自语。
“如果是一般情况下,当然不需要搞这么复杂,但是你们几乎是盯着对方打包的,各自的一点小动作都可能会被对方看在眼里,他肯定得做到万无一失,当你专心打包第二个纸箱的时候,之前两个同样尺寸纸箱的胶带就开始发生变化了——黑色的那个变成了带logo的,带logo的变成了黑色的……”华岳挥舞镊子一口气说完。
“在这之后,物流的人就进来了,轻点了黑色胶带的纸箱开始搬运,而我与杨灿则带着四只纸箱也离开了……”我开始回忆那天的情形。
“嗯嗯……”华岳点点头,拉开手边的柜子说:
“你喝点红茶怎么样,不过只有袋泡的啊!”
“我想起来了,好像那天纸箱的位置确实有点奇怪,不过我没多想……还有一个细节是,我的签名油性笔找不到了,所以直到物流的人进来,我俩才在箱子上签了名字,我记得当时我明明是准备好的。”
“那就对了,他怕你先签上名做了标记,才把油性笔拿走的。”华岳按下电水壶的开关,接着又说:
“然后他就去跟物流的人沟通了,而你先回到了车上看着贵重物品,另一个变色的箱子他肯定也做了一些标记,让物流的人取出来寄到了其他地址。当然这是我的猜测,但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那件瓷器会这么快出现在裕鑫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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