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生物管理局

　　等第二天邢经理把待审僵尸“押送”过来，关玮才明白他为什么想静静。

　　每个僵尸配备两名保安全程看管，再加上备用的和应急的，估计保安部的人全体出动了。

　　九组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邢经理解释，“僵尸没有人性的，逮谁咬谁，不看着能行！”

　　“您这是偏见，”作为《异生物概论》考过满分的学生，师瑶充满责任感地向他普及，“僵尸是有理智有情感的，有自控能力和是非观念，不会无缘无故袭击人类的。”

　　对邢经理来说，这话就跟“狗能说英语”一样荒谬。他尽职地分派了岗哨，自己也身先士卒地把守在门口。

　　从僵尸被蔑视僵权地押进门，关玮就关注着许之铭。但他除了看向邢经理的眼神有些无奈和伤感，并没有激烈的反应，和那些炮仗似的平权人士不一样。

　　许之铭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头来，“有事吗？”

　　“没事，”关玮一脸坦诚，“就想看看你，你眼睛好看。”

　　对如此明目张胆的夸奖，许之铭见怪不怪地略一点头，将矜持保持到了审问开始。

　　没审多久，关玮就听出许之铭不是科班出身。和学院派的比起来，他能在南辕北辙的几个僵尸“方言”间游刃有余，对僵尸们的俚语也很熟悉。

　　比如她询问：“你有个同事说，展示台的盖子最后是你合上的？”

　　僵尸回答了一个发音类似“小白脸”的词。

　　这个词是前几天关玮才从“燃料盒僵尸”那听来的，当时随行翻译给的字面解释莫名其妙：“塞上你的肉”，之后她在网上查了半个小时才明白其深意，对该词语印象深刻。

　　今天许之铭直截了当地翻译，“扯淡。”

　　一听就知实践经验丰富。

　　可他不是异管局等单位定向委培的翻译生，为什么要干这行呢？要知道，没几个人类自愿从事频繁接触僵尸的职业。

　　审间休息时关玮给每人订了杯热豆浆，亲自端给许之铭，“没经过这么高密度的翻译吧，你嗓子都哑了。”顺便往他微电瞄了一眼，“还在看审问记录？有问题？”

　　来拿豆浆的师瑶心想，许翻译第一天见时不就是时髦的“烟熏嗓”了吗？

　　许之铭客气地道过谢，用哑得恰到好处的嗓音说：“上午几个人……僵尸都说他们维护设备用不着打开展示台，你为什么要那么问呢？”

　　“实中有虚，虚中有实，用兵之道嘛。要是经不住敲打经不起复核，他们的证词就有问题。”

　　“你怀疑他们在说谎？”

　　“现在还不能判断，要看14个僵尸审完了，对不对得上。”

　　许之铭点点头，起身去接了杯……水。

　　关玮看了看那杯被嫌弃的豆浆，有点头疼。

　　结果等到14个僵尸全部审完，那杯豆浆也没有被临幸。

　　冯敏和师瑶带着审问记录来碰头，两边僵尸的描述十分一致，没看到尸体，无外人进出，一份证词能够被好几个僵尸佐证，细节严丝合缝。

　　肖恩也徒劳无功，监控里连温迪的影儿都没有。

　　师瑶有点气馁，冯敏安慰她，“查案子很少有一蹴而就的，要有耐心。”

　　好在这时法检中心的一个电话让九组全体精神一振。

　　电话是小刘打来的，一接通她就强烈要求，“肖恩在吗？视频嘛咱们！”

　　肖恩急中生智，“网络不好，视频不了，下次吧下次。”

　　小刘深感遗憾，“早知道请假去给你送报告了……但是我还没有写……那个，关姐，我先电话里说一下结果吧。2号是活性纤维的一种，属于TS大类。”

　　关玮拗口地复述，“TS活性纤维？”

　　“其实很常见，免洗服装的原料就是它。”

　　肖恩恍然，“这么说，可能是死者从凶手的衣服上刮下来的，有没有具体特征？”

　　免洗服装的广告词是“有我，一件即可”，晚上回家脱了，衣服自动除污，早上起来穿上，焕然一新，深受全球懒人忙人的喜爱，几乎人手必备，关玮身上穿的就是，上个星期刚买的。这类服装早不是专利，厂家原料繁多，如果没有具体特征，无法溯源。

　　小刘抱歉地说：“样本量太少，具体是哪种没法进一步检验了。不过，3号的油状物可以定性，叫Firup，是一种工业用助燃剂，比如垃圾处理厂就常会用到。”

　　关玮：“焚烧垃圾用的？”

　　“对。”

　　她若有所思地颔首，“那个玻璃呢？”

　　“那不是玻璃，是硅合金纳米管，分子结构很特殊，我比对了专业资料，它应该是一种爆破导管的外壳材料，内部是空心的，用以注入液体炸|药。”

　　“炸|弹？它是炸|弹！”

　　关玮和冯敏兴奋地对视一眼。遍寻不见的炸|弹终于现身了！

　　爆|破器材受到严格管制，只有具备资质的企业才能购买，比如眼前的地下城。

　　把邢经理找来一问，果然不出所料。他说：“对啊，工地有爆|破器材，地下施工用……助燃剂？不太清楚，这都是工程部的事，要不我把殷经理叫过来吧。”

　　因为记者会工地整体停工，殷经理早几天就休假了，这会被火急火燎电召回来，十分不爽，黑着脸打开了仓库管理系统。

　　关玮从中查到Firup的使用记录，最后一次出库是29号凌晨5点，发往“焚烧塔”。爆破导管和液体炸|药在两个月前就停止出库了，库存和使用数量完全吻合。

　　“这两个月盘点过爆|破器材吗？”关玮问。

　　殷经理的眼神像看白痴，“开玩笑！丢失爆|破器材要被追究法律责任的！”

　　关玮也不跟他废话，“肖恩，你和小蜗牛去查爆|破器材库，核对数量、领用方式、任何可能遗漏失窃的环节。”

　　小蜗牛？师瑶卡了一下壳才反应过来指的是自己，不知该作何表情。

　　“冯姐，你和我去查焚烧塔。麻烦殷经理安排一下，”关玮貌似随意地抬高手腕，亮出异管局的徽章，“配合警方调查也是法律赋予公民的义务，对吧？”

　　殷经理耸耸肩，派两个手下带他们去了。

　　焚烧塔的主体建在地下，通过传送道连接地上垃圾场。从垃圾场上方俯视，巨大的漏斗状的收集口有节律地缓慢收缩，如同巨兽的喉头，吞入垃圾，咽下“食道”。这副情景，颇有几分瘆人。

　　“垃圾下去以后，通过地下的传送带运进焚烧塔，”工程部职员往不远处指了一下，“攒够一塔就点火。”

　　关玮冯敏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地面上只露出一个半球形的水泥塔顶，像个大号的坟墓。

　　她蹲在“大漏斗”旁，探身查看，下面黑洞洞的，看上去很深。“这有多高？”

　　职员想了想，“得有20多米吧。”

　　关玮看了冯敏一眼。20多米，足够摔出多处骨折了。

　　冯敏：“垃圾车出入有检查吗？”

　　“检查？嗨，没看连大门都没有，碎砖烂土的谁偷啊？”

　　不用说，更不可能有电子眼了。

　　“也没人值班？”

　　“都是全自动的，不用人，倒是有两三个僵尸，铲铲垃圾什么的。”

　　冯敏让他详细说说。

　　“也没什么可讲的，特别简单。垃圾在传送带上得喷助燃剂……”

　　关玮打断，“Firup？”

　　“对，发什么普，这东西黏，喷头容易堵，就弄一僵尸站边上，垃圾挨喷头近了就铲开。”

　　关玮和冯敏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案子的一小块拼图出来了，这里，就是抛尸现场。

　　凶手杀害温迪后，将尸体扔进垃圾场，尸体被“大漏斗”吞入，从20多米高处坠落，造成全身骨折，并且沾染了传送带上的一点助燃剂——这些都与验尸结果相符。

　　但解释不通的是，凶手选择此处抛尸的意图明显是焚尸灭迹，却为什么中途改变想法，又把她放进展示台了呢？况且地上和地下门禁森严，几乎等同于两个世界，他又是如何往来自如的呢？

　　关玮问：“29号夜里值班的僵尸，能找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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