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生物管理局

作者:霜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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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危城



      整个地下城都在震颤,关玮猛地被掀翻在地,石块铺天盖地。

      “王八蛋!”关玮一手护头,在弹片般飞溅的石块里贴地翻滚,探手一抓,抓住了探测仪的边缘,借力一个鱼跃,翻身躲在仪器之后。

      盖板挡住一波石雨攻势,关玮总算喘了口气。

      爆炸中心应该不在附近,他们所处的位置只是波及,否则几个人早就粉身碎骨了。

      “冯姐!”关玮冲外头大喊。

      周边只有噼噼啪啪的疾响,无人应答。

      等不到余震完全平息,关玮把警服一脱,往头上一裹,顶着四处横飞的碎屑就翻身跃出,焦急得声音都变了调,“冯姐!”

      爆炸的咆哮渐渐息声了,只有一些小石子在地上哗啦啦地滚动。

      关玮仓皇四望,举目所及都是坍塌的石堆,人呢?人呢!

      不远处的一个小石堆下,终于有人咳嗽了几声。

      关玮这才看清,那不是石堆,石头缝里露出两只裤脚,一个是工装,一个是……警服!

      “冯姐!!”

      关玮欣喜若狂地奔到跟前,见冯敏正艰难地往外爬,赶紧把碎石扒拉开,没工具,只能徒手,扒得满手都是血。

      冯敏被她从石堆下头拉出来时,一头一脸都是黑灰,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身上划破了好几道血口子,鲜血顺着手臂往下滴。电|击枪的钢质枪管都被砸得粉碎,万幸的是,她几乎被筑在一个石头坟堆的下面,却没有伤到要害。

      冯敏咧开灰突突的嘴,笑了,“我运气真好!”

      关玮吊得老高的心,咣当砸回了肚子里。

      她把工程师也扒了出来,多亏有冯敏的保护,工程师只受了点轻伤。他心里素质还不错,虽然面如土色,还不忘向两人道谢。

      关玮要检查冯敏的伤口,她一摆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和土,“路璐呢?”

      借着刚才的爆炸之机,路璐已经逃之夭夭,却不是跑向来路,而是逃进了隧道。关玮被震倒在地时,凭直觉朝洞口的方向开了一枪,但没有击中。此刻,洞口被震落的碎石堵塞了大半边,但尚余一个一人宽的口子。

      两个人扒着那口子,用光屏往里照了下,依稀能看到岩壁上分布着好几个洞口,每个都深不见底,应该是一些岔路口,去往不同的方向。

      路璐早已不见踪影了,不知逃进了哪条岔路。一旦逃进错综复杂的地下迷宫,她就是这里的王。况且,刚才的爆炸分明是有人或僵尸在背后协助她,贸然去追恐怕会落入圈套。

      关玮挥挥手,“先回地上,截住她下一步的棋就行。”

      她领头,冯敏断后,护送工程师沿原路返回。关玮戴上耳机,正要拨个电话,肖恩的电话就心有灵犀地进来了。

      不奇怪,这么大的爆炸上头不会没感觉。

      “肖恩,路璐跑了,你赶紧去找彭彬,把他保护……什么?!”

      关玮突然刹住了脚步。

      冯敏从她少见的严峻表情看出来,地面上可能发生了大事件。

      关玮听着耳机里的叙述,表情越来越难看。等那边讲完后,她停顿了好几秒才说:“你们稳住局势,我马上回去……不,别等我,快叫支援,叫总部,快!”

      她表面上依旧是冷静的,但只有冯敏看得出冷静的指令下极力压抑的惊骇。她按住关玮的肩头,微微加了点力,“别慌。”

      关玮即将井喷的情绪被这只沉稳镇定的手摁了回去。

      “上面什么情况?”

      关玮深吸了一口气,“僵尸……越狱了。”

      “越狱”这个词用得奇怪,冯敏一时没领会,“逃走了?谁?路璐?”

      “所有僵尸,一千多个,都跑到地面上去了。”

      冯敏头皮一炸。

      一千多个僵尸集体越狱,比地下城全部的人类职员还多,如果发生大规模报复性冲突,那地面上就会沦为……

      人间地狱。

      工程师失声道:“不可能!我们有门禁!门禁很严密的,他们打不开!绝对不可能打得开!”

      关玮目光霍地一跳。

      糟了!

      如果路璐有办法控制门禁,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他们几个困在此地。

      三个人提心吊胆地跑到门禁前,工程师依次验证密码、指纹、面孔……

      随着“咔嘭”声响,巨大的锁簧缩了回去,厚重的钢门匀速打开。

      工程师边走边沾沾自喜,“我都说了,这花了老钱了,算得上全世界最先进的系统了,几个僵尸,连微电都买不起,怎么可能攻得破,就算把门炸喽都打不开的。”

      关玮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一眼,钢门已经无声无息地自动关闭,严丝合缝。

      路璐没把他们困在这里,是当真力有未逮还是另有所图?

      之后的几道门禁全都畅通无阻,三人返回地面时,地下城已经乱成一锅粥。到处瞎跑的,哭爹喊娘的,撞车的,抢东西的,吓傻了的,伴着空气中隐隐的硝烟味,如同置身恐怖袭击的现场。

      关玮没管他们,拿眼一扫,视野内没有建筑毁损,也没有僵尸暴动,人们虽然惊恐,但没人受伤。

      事态还能控制。

      她通了个电话,拽起工程师,和冯敏快步奔向爆炸中心。

      这场爆炸的风暴眼是员工宿舍,宿舍楼像遭受过一场精确打击的轰炸,已经坍塌为一片废墟。肖恩和几个保安正在楼前搜寻。

      不远处的办公楼依然完好,配楼里便有一个通往地下的出入口,此时门禁已从里面被强行打开,僵尸们正从地下狂奔而出,源源不断,火山喷发一样。

      关玮从警7年,从没一刻像现在这么心惊肉跳。

      邢经理也算尽忠职守,没有逃跑,而是率领着保安部奋力阻止僵尸逃脱,一边高喊着叫人去关门禁,一边指挥保安往上冲,谁冒头就开枪。

      电|击枪火花四射,但根本不顶用,僵尸们拼了命往外冲,顶着电弧往外冲,踩着同类的身体往外冲,好像屁股后头有吃人的魔鬼,慢一步就会死在下头。

      一边要冲破防线,一边要捍卫战线,两方互不相让,眼看就要火并。

      此刻最危险的是夹在两群人僵中间的魏澜和师瑶。师瑶从来没遇过僵山僵海的活死人蜂拥群上的场面,完全吓懵了,身不由己地被人类与僵尸们推来挤去,眨眼就会变成夹心饼干里的肉馅。

      魏澜一个人根本护不住她,干脆不再多费唇舌,一枪托把邢经理的电|击枪打飞,揪着他的脖领子嘶吼,“都他妈给我放下枪!”

      保安震住。

      火舌哑了,然而僵尸们却并没有冲过来撕咬人类,有的反而慢下脚步,犹犹疑疑地一步三回头,似乎不相信警察会放过他们;有的站在门禁旁边,茫然四顾,像个刚出狱的犯人,不知路在何方。

      关玮有点明白魏澜的意图了。

      僵尸们并不是趁乱逃跑或者暴动——想自由,早可以辞职——他们看起来更像被驱逐出来的,如果暴力堵截,反而可能官逼民反。

      她向冯敏打个手势,两人带着工程师挤进人群。

      魏澜把邢经理搡到一边,“带上你的人,把活着的,不管人类还是僵尸都领出去!”

      邢经理鼓着眼,似乎不相信僵尸会乖乖听话。

      关玮向魏澜扬了扬手,然后跳上一个较高的台阶,提高音量喊道:“大家听我说!不要慌,听我说!”

      他们只是普通警察,并没有处理大规模骚乱、爆炸事件的经验,但此时此刻十万火急,不能坐等支援,五个人,咬碎牙齿也得把这副重担担起来。

      关玮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忽略掉极度紧张带来的窒息感。

      “我叫关玮,异管局特调九组的组长,在更高级别的部队到来之前,现场暂时由九组接管。我只问你们一句,想不想活命?想活命的站过来!”

      有几个僵尸下意识地驻足。

      “爆炸随时有可能再次发生,我会请保安部带大家去地下城外面避难,请大家听从指挥,武警支援很快就到。不管之前你们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现在事态严重,请大家暂时抛开之前的隔阂,为了你、你们自己、你们家人能活下去,我再重申一遍,请大家千万千万听从指挥!”

      更多的僵尸围了过来,其中有个年轻母亲抱着她三、四岁的孩子,指着关玮跟旁边的僵尸说着什么。关玮认出她来,就是在笼子间里救过的那个小僵尸的母亲。

      “我向大家承诺,”关玮恳切地说:“无论人类还是僵尸,我们会竭尽所能,保护大家的安全,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生命,也绝不会践踏任何一个生命!好,现在请大家跟这几位保安走。”

      魏澜已经让邢经理点了几个较为可靠的保安,站出队列。

      僵尸起先有些犹豫,不过那位母亲向伙伴们说了句什么,率先走到了保安身后,有了示范,便陆续有僵尸跟了过来。

      关玮对几个保安嘱咐一番后,紧紧握了握他们的手,“把他们当成人,坚持一个小时,你们就是双营的大英雄。”

      她希望用英雄的光环给他们注射一剂麻醉剂,只要他们起个好头,这一千多个僵尸发生骚乱的可能性就会大大降低。

      第一批僵尸跟着保安走了。离开之时,那位母亲回头望了关玮一眼,关玮心头一动,朝她招了招手。

      但她没有停步,随着僵尸群走远了。

      这时师瑶已经帮冯敏处理好伤口,关玮顺手接过愈合喷雾往手上喷了几下,就当包扎了。肖恩也回来了,黯然地说:“没找到生还者。”

      原来,第一次爆炸发生时,只在宿舍楼内炸出个大洞,几个僵尸土行孙一般从地底钻出来,众目睽睽之下把正在炫耀自己丰功伟绩的彭彬扔进了洞里,雷厉风行地收兵回营。众人尖叫着正往外跑,接着就发生了第二次爆炸,这才真正炸毁了宿舍楼。宿舍楼倒塌后,不偏不倚地掩埋了那个洞口,也掩埋了来不及逃出的人类职员。

      肖恩他们不是专业救援队、也没有大型挖掘工具,别说生还者,连尸体都没找到一具。

      关玮余光瞥了身后的工程师一眼,心说,全世界最“贵”的系统?屁!抢个有权限的人就能破!

      冯敏跟工程师商量能否借用地下城的挖掘设备,关玮没有搭话,独自往宿舍楼的废墟走了几步。

      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不可遏止地发生了。

      路璐千方百计隐瞒的,毋庸置疑,就是眼前这些炸|药。她早已设计好每一步,只等彭彬“带”罪释放的那一刻。

      今天的一切,坦白、现场模拟、那个小石子,都是她计划中的一部分。

      但隐隐约约的,关玮又觉得哪里不对。

      路璐确实不择手段,但并非丧心病狂的疯子,以她的聪明和手段,想要彭彬的命,需要如此处心积虑地制造两次惊天动地的爆炸吗?让彭彬为温迪陪葬的同时,也意味着她背后的“兄弟们”必须为彭彬陪葬,她是一个这么不讲义气的僵尸吗?

      还是说,宿舍楼的废墟里那些无辜的生命,并不是最后的终结?

      关玮回过身来,身后依然是络绎不绝的僵尸流。她沉默着看了一会,忽然大步上前,拽过一个僵尸问:“你们为什么要跑?”

      僵尸嗯嗯啊啊地比划,冯敏在旁连蒙带猜,鸡同鸭讲。

      连换了几个,没有更好,只有更坏。

      关玮想,要是许之铭在就好了。

      可惜他已经走了。

      走了好,这里太危险。

      说不定路璐准备炸了整个地下城。

      仿佛为了验证她的想法,毫无预兆地,一连串的密集爆破声接踵而至,众人尖叫着四散奔逃或者就地卧倒,但动作慢的还没来得及五体投地,地面就停止了震颤。

      关玮心里有一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我什么时候成言灵师了?那我现在召唤许小帅哥来得及吗?

      她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爬起身,环顾四周——

      很好,她并没有成为言灵师。

      九组立刻整顿秩序、检查伤亡情况,所幸的是,这次爆炸规模不如前两次大,无人受伤,地表建筑物也都完好无损。

      目标并不是某座建筑物,路璐到底要干什么?

      方才的爆炸给僵尸带来了新一轮的恐慌,许多刚跑出来的僵尸大概没听清九组的指令,一出门就没头苍蝇一样乱跑,有个僵尸一头撞到关玮身上。

      “站住!”关玮一把没揪住,他慌不择路地扎进人群。

      她拔枪在手,瞄准他的后背。

      不能放任他危害人类,但此时若是开枪,可能会引发更大的骚乱。

      就在她犹豫的这一秒钟,一辆代步车疾驰而来,分毫不差地刹在那个僵尸身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车门打开,下来那人先把他往身后拨了一下,才转过身来。

      橙红色的夕阳穿过弥散的浮尘,折射出一种末日般的苍凉感。

      而他双手插兜,安之若素,淡定地迎着关玮的枪口,像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

      嘁,关玮腹诽,要不要这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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