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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迹已晚
相识七年,凌溯溪第一次在清醒的楚玄灏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不是连名带姓的那种,而是真真正正的在叫他的名字,还有那句他从未听过的“对不起”。
可是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了,不会再为了这一声称呼而心旌一动,他只是那样平静的看着楚玄灏,眼中心中都是冰冷。
“对不起……”楚玄灏又说了一次,他慢慢的往前走,颤抖着把手贴到那除了一块殷红如血的胎记之外,全是纵横交错着粉红伤痕的胸膛上,这原本是多么冰清玉洁的一个身体,竟然变成了这副样子,怪不得……怪不得他不肯让我脱他的衣服。
“溯溪……”他的声音嘶哑,目光移到凌溯溪的脸上:“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我……我打你进死牢是怕徐莹会趁我昏迷对你不利……我从未下令对你用刑……你相信我……”
凌溯溪轻轻的摇了摇头。
楚玄灏向前一步,无意识的跪在了床上,双手颤巍巍的捧住了凌溯溪的脸:“溯溪,我真的不知道会变成这样,对不起,我不该让你离开我的身边,不该把你一个人关到死牢里,我没有怀疑你,我从来没有觉得是你下毒,我派了那么多人去找你,但是找不到你。”
凌溯溪的手被捆着,猛地挪了一下头,把脸从他手里挣出来,一句话也不说。
“我并非对你无情无义,你走了之后我非常心痛,我……我每天都在想你,也许从前我不善于表达,但是这句话是真的,我很想你,很担心你……”
“我记得,那个在刑场之上清秀瘦弱的人,我救你,并非只是一时兴起。”
“我每日从藏书楼经过,就是为了看到楼上倚窗读书的人,但是我懦弱的不敢承认我的心,那夜风雨书楼,我虽然喝了酒,但是我去抱你,并不是只是因为那一坛酒。”
“火烧唐园,我并不是真心想打你,而是我太害怕了,我整整两天水米未进担惊受怕,我怕此生再也见不到你,再见到你,好像劫后余生,所有的担心都变成的怒火,气你怎么能置自己于危险之中。”
“你替陛下引开追兵,你说陛下杀你是为我,你救他同是为我,你知道我看到这张纸条的时候,有多难受,多心疼么。”
“大婚那日,我为何忽然昏厥?是因为我看到了你,我看到了人群中的你,看到了你悲哀的眼神,我无法承受你那么难过的眼神,你那一看,我冷硬的心一下就碎了……”
楚玄灏眼眶慢慢红了:“溯溪,你相信我……我不是无情无义的人,是我太懦弱,不敢承认,是我背着对水遥的愧疚,总觉得承认了对你的情,就是背弃了水遥,可是水遥从未想让我这么做,对不起,是我太傻,让你难过了这么多年……”
凌溯溪感觉有一股热流从他胸口往上涌,他皱了一皱眉头,忽然一口血喷出,吐了楚玄灏一脸。
楚玄灏愣了一下,急忙去抱他:“溯溪,你怎么了,你哪里疼,哪里难受,我带你去看大夫!”说着就要下床。
凌溯溪用仅有力气的左手去推他,不想他这么抱着自己,即使他这么表白心迹,他也不想他靠近自己,只要他一靠过来,他就无法控制的想起薄凡,想起那些撕心裂肺的日子。
此时说对我有情,是不是太晚了。
楚玄灏红着眼眶:“溯溪,你信我一次,好不好……”
凌溯溪缓缓的摇了摇头。
楚玄灏心中一痛,沉默下床,拧了一条湿毛巾回来,细细的给他擦了脸,道:“我给你洗洗澡,换身衣服,你吃点东西吧。”
凌溯溪这次出奇的没有反抗,楚玄灏控制着自己的手不要颤抖,把那满是伤痕的身体从衣物中剥了出来,他一把把他抱起,抱着这人,他忍不住越抱越紧,仿佛想把他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有多久没有这么抱过他了,他比从前轻了太多,楚玄灏甚至不知道他带着这么重的伤是怎么活下来的,每想到这里,他都心痛难忍。
怀抱还是一样的,但是两颗心已经不复从前。
把凌溯溪放进热水里,楚玄灏看到他垂着的右手上还带着那寻千镯,顿时难受道:“摘下来吧,等洗完了再带。”说着伸手去拿。
没想到凌溯溪伸出左手狠狠的推了他一把,楚玄灏半蹲在浴桶前,被他一推没站稳直接坐在地上,凌溯溪把右臂放在身后,狠狠的看着他。
“我不动它,你也不要动了,你刚才吐血了,你的脏腑可能有伤,不要乱动,我明天带你去看郎中。”楚玄灏急忙道。
听到“郎中”二字,凌溯溪的眼皮轻轻跳了一下。
楚玄灏拧了毛巾,轻轻的擦他身上已经愈合,但是还露着粉色的伤痕,这些都是新伤,不然不会露出这样的颜色,他每擦过一道,就难以抑制的想到这些伤痕还未愈合的样子,就难以抑制的痛恨当时的自己。
第一次,真的是第一次,楚玄灏第一次给他洗澡,凌溯溪心中百味杂陈,原本他为自己洗澡,这是一件多么温暖的事情,为什么他心中除了苦涩,什么感觉都没有,为什么心中所有的东西都不一样了……
洗完了澡,楚玄灏小心翼翼的把他抱出来擦干,又给他穿好了衣服,不忍看那软软垂下的手臂,更不敢想象那曾经能奏出天籁琴音的他如今是何心情。
他端了饭菜来坐到床上,用勺子盛了一勺放在他嘴边,语气几乎带着些哀求:“吃一口吧……”
凌溯溪没有张口。
“溯溪,我知道你对我很失望,我知道你很恨我,我知道你后悔你把师父的命给错了人,我把你害到这个田地,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我知道我应该怎么做,你把饭吃了,我带你看郎中,治好了你的病你的伤,等我把宣儿扶上皇位,我就把你师父的命还给你……”楚玄灏缓缓的说。
凌溯溪手指一动,终于把目光移到了他的脸上。
“我承诺你,宣儿登基,我就把你师父的命还给你……”楚玄灏轻轻的说出这句话,把勺子往前凑了一下,道:“你知道,我从不背弃承诺。”
凌溯溪盯着那满是悲意的脸半晌,终于张开了嘴巴。
楚玄灏从未做过这些事,做起来笨笨拙拙,一勺饭不是多了就是少了,掉了他一身的米粒,凌溯溪一只手不能动,另一只手想去拿过勺子自己吃,楚玄灏往后躲了一下,说:“我来。”
笨手笨脚的喂了一餐饭,楚玄灏让小二进来收拾了一下,又送了一壶热茶来,他又喂了凌溯溪一碗茶,这才干巴巴道:“你睡吧,今天太累。”
凌溯溪一手撑着,在床上挪动了一下,因为只有一只手撑着,动起来很艰难,楚玄灏一手抱着他后背,一手托着他膝弯,把他放平在床上,拿过一边的被子把他盖上,自己也躺在了他身边。
一床被子盖着两个靠着的人,但是离的这么近,为什么心却觉得离的那么远呢?
凌溯溪背对着他,看着墙壁。
楚玄灏侧过身,伸手把他揽在怀里,凌溯溪挣扎了一下。
“让我抱一会儿……”楚玄灏干哑的声音在他身后传来,凌溯溪忽然就不动了。
后背靠着那滚烫的,同样满是伤痕的胸膛,凌溯溪觉得胸中一阵翻腾,这一夜,好像分外漫长难捱。
两个人好像谁都没有睡好,直到第二天早上小二敲门来送早饭,楚玄灏才披衣去开门。
小二看他好像还没起来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日上三竿了都,不知道客官还睡着呢,打扰啦。”
“无妨,放在这里吧。”
看楚玄灏精神不太好的样子,小二道:“客官病了吗?要是病了就在小店多待几天吧,这城里乱的很,别出去惹一身麻烦。”
楚玄灏心中一动,道:“怎么了?”
小二道:“今天早上城门贴了一张通缉令,说是抓什么犯人,是谁也不说明白了,就两张脸往那一贴,不说别的,可真值钱,说是有提供消息的给一百两银子呢!”
楚玄灏已经猜出那两人必然就是自己和凌溯溪,他们现在还在楚玄清的地盘上,确实麻烦的很。
不过他现在脸色憔悴,精神十分不济,那小二根本没有把他同那精神矍铄神采飞扬的人联系起来,算是让楚玄灏心下一松。
“劳烦小哥,帮我们买一辆车来,再帮忙买一套女子的衣服,我们现在要回家了,该给我娘子买件新衣服,我弟弟病着,我离不开。”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大银子放在他手里。
“那也用不了这么多呀!”小二喜道,这么阔绰的客人一定不会要剩下的钱了。
果然楚玄灏道:“已经劳烦你了,就当小哥的辛苦费了。”
小二笑眯眯的接了钱,拍着胸脯保证一定把事情办好。
楚玄灏关上门,走到床边,道:“不能给你找郎中了,现在我们立刻就得走,城里都是楚玄清的人。”
凌溯溪没有反应,就那么躺着。
楚玄灏知道这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解决的事情,就轻轻的推了他一下,凌溯溪仍旧躺着,还是毫无反应。
“溯溪?溯溪!”他伸手去摸凌溯溪的额头,那上面已经出了密密的一层汗,而且已经有些烫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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