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茶花

　　闲话少叙，楚玄灏带了自己的两千亲兵，星夜兼程赶到北戎边界，西北的两万驻军带兵的是李良，在楚玄灏十五天后到达北戎边界的时候，他也正好赶到，与楚玄灏会和。
　　来不及休息，楚玄灏立刻传了边防将领海富帐中议事。
　　海富人如其名，腆着个大肚子，中气十足的喊道：“王爷，你总算来了，什么时候打！老海愿做先锋！”
　　楚玄灏道：“先不说打与不打，你们可知北戎为何犯我？”
　　“末将哪里知道！那天末将还没睡醒呢就有人来报说大军压境，别说伤他的人了，末将连他的毛都没碰到，哪里就得罪他们了，末将看他们就是吃饱了撑的！”海富骂道。
　　楚玄灏要了图来，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地形，北戎在北面，而大楚的边界恰好是一段天然的高地势，修筑了城墙之后更是居高临下，北戎打这一段基本没有胜算，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北戎屯兵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可有叫阵？可有使臣？”
　　海富叫道：“哪有，连毛都没有！”
　　他武将出身，年纪比楚玄灏大太多，在这礼仪上就粗心的很，楚玄灏也不与他计较，只是看图。
　　半晌道：“他们既没有叫阵，也没有使臣，尚未打过来，我们也按兵不动，如果我们耐不下性子先打了过去，我们就理亏在先，你让人死守城墙就是，敌不动，我不动。”
　　海富还以为楚玄灏来了就是带他们打仗的呢，结果楚玄灏居然下了个按兵不动的命令，顿时急道：“王爷，他们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压过来了！”
　　“那他们什么时候动我们什么时候动。”
　　海富还想说什么，李良在一边道：“海将军莫急，咱们不知北戎人意图，万一他们有诡计，我们贸贸然打过去，肯定要吃亏的，他们既然不着急，咱们也不着急，他们要是忍不住了，那时候还怕没有海将军的用武之地吗？”
　　一席好话说的海富气平顺了很多，勉强道：“那就听王爷的。”
　　楚玄灏摆手让他出去，问李良：“现在有多少兵马？”
　　李良道：“海将军驻防兵有四万五，王爷驻军两万，一共六万五。”
　　颜夕楼问道：“陛下说从别地调来三万人马，王爷手中至少有五万的，怎么？还没有赶到？”
　　“颜教头，陛下说是说了，但是行军的速度还是别人说了算的，我昨天问了一下，那边好像才刚刚出发。”
　　颜夕楼转头看楚玄灏。
　　楚玄灏道：“六万人马也能保住这边界，若是动兵之前来的，他拖多久我都既往不咎，若是动兵之后才到这里，贻误军机之罪就是他们的了。”
　　颜夕楼点头，下去传话。
　　李良又道：“王爷，属下奉旨，把驻军全都带出来了，咱们的封地除了一两千的守城军之外，无一兵一卒，虽然属下已经把军队里的人揪出了几个，但是新人毕竟根基不稳，属下心里有些不安。”
　　楚玄灏手指掠过地图，观察着每一处地形，闻言道：“静观其变，他自己冒头总比我们一个一个的去查好的多，你连日行军辛苦，先去歇着吧。”
　　李良点了下头，转身出去。
　　所有人都出去之后，楚玄灏身后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略微露出不为人知的疲态。

　　北戎也不知到底是何目的，每日在狼牙岭外操练，频繁换兵，但是就是不曾打过来，不止不曾打过来，也无一人向大楚传信，这一拖就拖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期间海富向楚玄灏请战多次，楚玄灏都没有同意，他一肚子气全撒在了士兵身上，每天玩命的练兵，把他手下的人练的叫苦不迭。
　　防军副将小心的道：“将军，要不咱们还是打吧，这么练下去没等北戎打过来兄弟们就趴下了。”
　　海富眉毛一立，道：“放屁！跑两圈打个拳就趴下了，还是不是站着撒尿的！打，你当老子不想打？靖安王爷不发话你敢打！”
　　把副将骂的头也不敢抬，只好唉声叹气的去练兵。
　　楚玄灏见他们不来打，闲来无事，就把所有他们可能进攻的路线，进攻的时间和士兵的部署都做了各种组合和假设，整理出厚厚一叠御敌方案，李良看过之后发现其中严谨智谋令人钦佩。
　　海富再来请战的时候，楚玄灏就把这些图放在他面前，道：“不急。”
　　他不急，海富急，也不管是什么东西，拿过来就翻看，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把纸一页一页的码好，恭恭敬敬的放在楚玄灏的桌子上，一句废话没有的退了出去。
　　他服了，认怂。
　　入夜，点着篝火的军营里不时走过巡逻的兵士，李良看过部署之后就往营地高处去，那里能够俯瞰整个营地，是看情况的好地方。
　　等他到了那里，发现已经有人坐在大石上了，定睛一看，是颜夕楼。
　　他走过去，道：“颜教头好兴致，也睡不着？”
　　颜夕楼站起身来道：“李将军连日辛苦。”
　　李良跟他一起坐下，道：“为王爷效忠，不提辛苦二字，我第一次跟随王爷上战场，比不得教头，教头跟了王爷十几年了吧。”
　　“十五年。”颜夕楼道：“王爷性子冷，平日里虽然难见点笑模样，但是对手下是极好的。”
　　李良也有同感，道：“王爷为人豪烈，为大楚……鞠躬尽瘁……”
　　就这四个字，让颜夕楼沉默了。
　　李良知道颜夕楼与楚玄灏感情深厚，也风闻这次出征是因为太后心疼怀宁王，才让他来的……
　　颜夕楼忽然笑了笑，道：“李将军，你为什么要投进王爷麾下呢？我知道，以你的本事，多少人要招揽你，但是你不声不响的就跟了咱们王爷，反正夜长无事，不妨聊聊。”
　　李良没想颜夕楼会问这个问题，意外了一下，想了想，才说：“也许是崇拜吧，在梁王之乱的时候，我父亲不肯屈从于他，被他活活打死在皇宫门口，那时候我被我叔叔从家里抱出来逃到了乡下，我与王爷同年，但是我却不能为我父亲报仇，直到有一天，有人告诉我，梁王死了，是一个十七岁的王爷杀了他，平定了叛乱，扶他哥哥坐稳了皇位，那时候我就想，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勇气，才能在只有十七岁的年纪，做这样的一件事情。”
　　他对颜夕楼道：“我想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你们是怎么成功的，你比我更有发言权。”
　　“韬光养晦。”颜夕楼淡淡道：“十几年的韬光养晦忍辱负重才能一击必杀，王爷在梁王的铁腕之下，连说话都不能大声说，练武也只能入夜之后在房间里练，摔的一身青紫，还得找宫女要粉来遮掩，隔三差五被梁王叫去骂一顿打一顿，或者为了陛下被打一顿，都是最平常不过的，没有饭吃更是常事，王爷能坚持下来，这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颜夕楼在那段关于楚玄灏的回忆中，又忆到了另一张脸……
　　李良见颜夕楼神色黯然，猜测也许是勾起了他的一段不好的回忆，也不便问，道：“所以我很佩服王爷，我后来入朝为官，王爷找到了我，我听了他的话，不敢展露锋芒，本本分分庸庸碌碌的做着自己的事情，因为我知道，总有一日，王爷会带我一起建功立业，像他当年一样。”
　　当年？颜夕楼笑了一下：“王爷苦心经营这些年，应该就是再也不想看到梁王之乱了。”
　　“十七岁铲平梁王之乱，十八岁驱逐大昌，二十岁带着二十轻骑深入内乱中的南绍，扶持南绍正统，议定南绍对大楚永世称臣，而他今年只有二十三岁，他是个神话。”
　　“二十四岁了。”颜夕楼道。
　　“有一事，李良想跟教头请教。”
　　“将军请讲。”
　　李良想了想，道：“凌少爷……”
　　“凌少爷没有下毒。”颜夕楼淡声道。
　　李良笑了：“我自然知道，只是私心问问教头，王爷这样以天下为重的人，为什么会留下凌少爷在他身边，他明知道有了这样一个人在，他很多事情都……不能放手去做。”
　　“你见过王爷笑吗？”颜夕楼忽然问道。
　　李良愕然，苦笑：“没有。”
　　颜夕楼道：“我跟随王爷十几年，王爷性子冷，笑的时候屈指可数，但是自从凌少爷进府之后，难得看到的几次笑意，都是对着凌少爷，我不知道王爷是愧疚他此生不得出府，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但是那笑意却是真真切切的，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吧。”
　　“王爷可有派人去寻凌少爷？”
　　颜夕楼摇头：“王爷有心结，你在他面前也不要提起，不然他会发很大的脾气的。”
　　李良叹气：“为何这样。”
　　颜夕楼整了整身上的铠甲道：“不知道。”
　　“那凌少爷还会回来吗？”
　　“会的！”颜夕楼坚定的说，不止凌溯溪，连他，也会平安的回来的！
　　似乎没有往下说下去的心情了，颜夕楼站起身来想回去，忽然站住了。
　　李良察觉出异样，也站了起来，这时候他看到远远的，城墙那一侧忽然火光闪烁，越来越多，在黑暗中迅速行进。
　　“不好！”颜夕楼吼道，与此同时，那边鼓声响起，北戎大军来犯！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