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被动躺赢「重生」

　　徐达凯将陌瑾送到地铁站，便开车走了。
　　这时候适逢节假日，地铁站的人比较多，陌瑾排队过安检时，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叫他。
　　是个陌生的女声。
　　“陌瑾……”
　　她又叫了一声。
　　陌瑾回过头，有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冲他招手，她身后的丈夫扶着她的腰。
　　好像有点印象，陌瑾走了过去。
　　“我还以为看错了”，剪着短发的孕妇微笑着握住陌瑾的手，“你这是去哪儿？”
　　陌瑾近距离看了她一会儿，才终于认出对方，那是他的表姐，“我回家”。
　　“就你一个人，程总呢？”表姐疑惑地问。
　　“他……他过会儿就到”，陌瑾支支吾吾。
　　表姐拍了下他的手，“你脸红什么，都快两年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陌瑾只好转移话题，“那你跟姐夫这是去哪儿？”
　　表姐抚着肚子，“去医院产检”。
　　“喔”，陌瑾好奇地摸了摸表姐的大肚子，“几个月了？”
　　“37周+6天”，表姐夫插了一句。
　　陌瑾看了他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摸着人家媳妇肚子的手。
　　表姐夫神色凝重地盯着陌瑾的侧脸看。
　　“那我……先走了”，陌瑾被看得心虚，准备逃走。
　　“程总？”表姐点点头，突然看着陌瑾后面微笑。
　　陌瑾僵住了，他呆呆地转过头。
　　程靖初轻瞥了陌瑾一眼，也朝这位准妈妈笑了笑。
　　陌瑾不知道程先生是怎么找过来的，又在那边站了多久，他有些不知所措。
　　程靖初低头看了下表，然后走上前搂住陌瑾，朝表姐他们告辞道：“先走了”。
　　陌瑾感到程先生抓着他肩膀的手比往常用力上几分，他有些害怕，但看了看对面孕妇的肚子，也只好假装很开心地抱住程先生。

　　眼看着陌瑾夫妇走远了之后，表姐扶着腰也打算动身，身后的丈夫却没有跟上来。
　　表姐疑惑地回过头。
　　只见丈夫皱着眉头看着那对小夫妻消失的方向。
　　“怎么了？这位随时要当爸爸的先生？”怀孕的女子注意力全在即将出生的小宝宝上，所以昔日敏锐的表姐并没有看出陌瑾有什么不对劲。
　　表姐夫看了看老婆，又看了看老婆的肚子，在心里叹了口气，故作轻松地说：“没什么。”
　　“我不信”，女福尔摩斯可以对别人不关注，但却不会漏过丈夫的一丝破绽。
　　“？？”表姐夫不想让老婆分心，于是扯谎道，“他们两个男的在一起，终究不是回事儿。”
　　表姐一想也有点担忧，“你说的有道理，婚姻走到后面，其实也全靠儿女来维持，他们两个这么过一辈子，不像样”。
　　成功糊弄住媳妇的表姐夫连连附和，“老婆说的是”。
　　“这样吧”，表姐思考了一会儿，决定道，“我们再生一个，争取三年抱俩，过继给他们一个，怎么样？”
　　“万万不可啊媳妇！”表姐夫惊恐地大吼一声，直引得人人侧目。
　　表姐夫尴尬地冲众人抱拳。
　　“你那么激动干什么，是我疼又不是你疼，我都认命了，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还这样子？”表姐黑人问号脸。
　　表姐夫心想，我看那个程总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几率是个家暴狂，难道还要我损失一个孩子上赶着送过去给他毒打？
　　“万万不可”，表姐夫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媳妇你今年二十九了，咱生完这个就算了吧，我舍不得你疼……再说了，咱们兴冲冲地送孩子过去，万一他们程家不要怎么办，岂不是显得咱们刻意去巴结？”
　　“有道理”，表姐一想也对，人家一个豪门说不定比他们还讲究传宗接代，怎么会要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他们还是别瞎凑热闹了。
　　于是综合多方面考虑，表姐心宽体胖地不再关注这方面的消息。
　　那时候她想不到，或者说所有的人都没想到，短短几年之后的某天傍晚，她正接刚上小学的儿子回家。
　　那一天天气很好，风淡淡地飘，她刚跟丈夫计划好十一去哪儿玩，迎接他们的，却是陌瑾的死讯……
　　女新闻记者流着眼泪采访主治医师时，对方回避了这个话题，他只拿出一张X线平片，指着片子上惨白的肋骨说：“这里，这些，我们称其为陈旧性骨折……”

　　而现在，尚在人世的陌瑾被程先生带了回去，并又毒打了一顿。
　　陌瑾捂着头缩在角落里，“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
　　“失踪一天，我都替你不好意思”，程先生扔了手中的棒球棍，上楼了。
　　陌瑾抽着气捂着肩背臀腿，已经绝望透顶。
　　等程靖初换了套衣服下楼时，陌瑾抬起头，失落地说：“我要跟你离婚”。
　　程先生瞥了陌瑾一眼。
　　陌瑾瑟缩了一下，但还是不松口，“离婚吧”。
　　程先生没说话，扔了个信封给他。
　　陌瑾直觉有些不好，他颤抖着掏出里头的照片。
　　里面一张一张，都是他的果照。
　　“什么？”陌瑾跟烫了手似的，赶紧扔掉。
　　“我的好老婆”，程先生蹲下|身，“人家拿你的底片吃我好不容易拿下的地皮，你可真是我的好老婆，真行！厉害！”
　　程先生说到后面甚至鼓起了掌。
　　这还是程靖初第一次将陌瑾惹得麻烦一五一十地冲他摊牌。
　　“对、对不起”，陌瑾摇着头，眼泪前仆后继地往下淌，他爬起来试图拉住程靖初的手，向程靖初解释，“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又是哪样？”程先生嫌弃地推开陌瑾，施施然站起来，“你要离婚？可以。”
　　陌瑾愣住，他突然意识到，程先生根本不介意离不离婚。
　　相反，最该害怕的，是陌瑾。
　　如果跟程先生打离婚官司，他肯定会被定义成骚荡的过错方，说不定不仅被扫地出门，还得当牛做马地赔偿程先生的损失。
　　可怜的陌瑾，不仅离不起，他还得死皮赖脸地抱住程先生的大腿，恳求对方不要跟他离婚……
　　可是，为什么？他究竟做错了什么？
　　“我要离婚”，陌瑾咬咬牙，一切后果他自己承担。
　　“当然可以”，程先生冷冷地说，“除非我死了”。
　　陌瑾猛地抬起头，他以为程先生会拿巨额赔款威胁他，他以为程先生会拿他的父母来说事，可是这些统统都没有。
　　程先生说：你要离婚，可以，等我死了再说。
　　“为什么？”陌瑾突然有些伤感，他不明白绝情的程先生怎么又会说出这样的话，就如同他不明白深情的程先生怎么会动手打他？
　　“你嫁给我，一辈子都是我的”，程先生俯视着他，“你的墓碑上，也得写上我的名字”。

　　之后，离不掉婚的陌瑾只能与程先生磕磕碰碰的维持着这段岌岌可危的婚姻。
　　每当午夜梦回时，陌瑾在想，如果那一天他没有上徐达凯的车，如果徐达凯没有拍他的果照，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是不是他说出“离婚”二字时，也不会像如今这样底气不足？
　　可是这世上没有如果，在程先生的眼中，陌瑾就是一个祸乱家伦的妖孽。
　　甚至，网上都有人捕风捉影，意有所指地说某个老总的媳妇是个不检点的表子……
　　有一次，陌瑾难得去超市一趟，都被人认出来指指点点的，说什么“就是他”，什么的。
　　弄得原本就被程先生禁足在家的陌瑾更害怕出门了。

　　这一天，陌瑾跟陌父聊天，越来越习惯于粉饰太平的陌瑾已经不像从前那样破绽百出，他撒谎的技术炉火纯青，甚至瞒天过海得连陌父都没察觉。
　　“陌瑾”，陌父的低音炮通过电话线传进陌瑾的耳朵里，“今年又不回家？”
　　“我要跟程先生出去旅游”，陌瑾擦着眼泪，言语却很轻快，“谁要跟你们两个老年人待着。”
　　“你这小东西，皮痒了是不是？”陌父笑了，“你妈有话跟你说”。
　　“陌瑾”，陌母接过电话，开始打亲情牌，“妈有些想你了”。
　　陌瑾眼泪流得更欢快了，他捂住听筒狠狠眨了眨眼睛，将哭声憋了回去，“喔，可是我一点也不想你，你说怎么办呢？”
　　陌母啧道，“你不来就山，那山就去就你咯”。
　　“不行！”陌瑾语气强硬地拒绝，说完他自己也觉得口气太差劲了，于是别别扭扭地羞涩道，“你个老女人，干嘛来打扰我们两人世界，要不要脸……”
　　陌母嫌弃地呸道，“都快多少年了陌瑾，你老是不回家过年，你自己说这合适吗？头几年妈妈不说你，这都多少年了，你有没有搞错，一点规矩都没有……是不是儿媳妇不同意？”
　　刚被毒打一顿裹着毯子蹲在地上的陌瑾抬头看看楼上，正巧程先生靠在楼梯口冷飕飕地盯着他，见陌瑾看过来，程先生转身走了。
　　那边久不见陌瑾回话的陌母说着说着有些生气，“怎么可以这样子，把我们家当什么了？我当时说什么来着，这种门第是那么好进的？让儿媳妇接电话，我要好好问问他什么意思？”
　　陌瑾忙说，“你儿媳妇出差了”。
　　“那他的私人电话总有吧？你告诉我，我自己打过去问他”，陌母没有被糊弄住。
　　“不好吧，他出差忙着呢，不要打电话让他分心了”，陌瑾劝道。
　　“那等他回来，你让他打电话给我”，陌母妥协道，“或者你告诉我，我打电话给他”。
　　“妈你不要这样”，陌瑾突觉胸口发闷，眼前猛地一黑，他咬咬牙，忍着喉咙口涌上来的血腥气说，“是我不好，不关他的事”。
　　连唯一离得近的表姐，也被丈夫劝得不再关注表弟的私生活，专心致志地养娃晒娃。而她丈夫虽听说什么不太正面的风评，也没好意思说出来，毕竟事关媳妇那边的家风，有些丢脸。
　　听多了那些有鼻子有眼睛的谣言，他尽管猜测程先生有暴力倾向，也有些觉得这小表弟陌瑾估计也不是个好的，算了算了这种事情他们外人还是别瞎掺合了，于是他选择沉默不语。
　　至于陌瑾的父母，不玩微博的他们又要去哪知道甜心儿子到底出了什么事？好几次他们偷偷过来看儿子，居然每次都那么神奇地扑了个空，打电话过去才知道出去旅游了。他们俩千里迢迢地来，连口茶水都没喝就被三言两句打发回去了，陌母真是被这小东西坑怕了。
　　这时候的她哪里知道，每次他们过来，被打得没人样的陌瑾趴在地上，任凭门口按多少下门铃，他也狠心地一声不吭，假装不在家。
　　“你每次都这么说，是不是不欢迎我们”，陌母又气又想哭，“每次都这样……”
　　“我来跟儿子说”，陌父叹气地拍拍她的背，从老婆手中拿过电话，“陌瑾，你都这么大了，爸爸也没什么能奢求的，只要你们俩过得好，我跟你妈就高兴……”
　　“嗯”，陌瑾眼泪直流，“那我去吃饭了”。
　　“还没吃吗？”陌父看了看墙上的钟表，“都快一点了”。
　　“老程给我做了小点心，叫我过去吃呢”，陌瑾胡扯道。
　　“老程？”陌父顿了顿，突然想起还有程老先生坐镇，总还是能护着点。这下他不瞎担心了，“你好好跟着他，这老先生很有趣”。
　　“老程很厉害的，还会做糖画”，提起程老先生，陌瑾开心起来，“爸爸我一会发照片给你看”。
　　“好”，听陌瑾这么说，陌父心头的最后一点儿疑惑都打消了。
　　小甜心的照片发得并不是很及时，直到晚上，陌父刷了好几遍微信，才看到陌瑾给他发的图片。
　　一只小手拿着百鸟朝凤糖画，午后的光从天边照过来，将岁月染成温柔到心疼的颜色。
　　陌母看了看，也信了，“老程好厉害”。
　　那个时候，她这么说着，眼泪却掉了下来，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怎么就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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