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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造化心
偶然看到一个小段子
走过一盏路灯,他说,你好。我大惊:嚓你怎么会说话?他说:每盏路灯的一生都有一分钟可以说话,下雪了,我戴了顶帽子,你帮我看看好看么?哎呀只剩下三十秒了。我赶紧跑到楼顶向下望,果然他戴了顶白帽子!我冲下面大喊:真的很好看哒!可他已经不能说话了。我想,这是世界上,会有多少人把最美好的时间交给你呢?
是呢,这世上会有多少人把最美好的时间交给你呢?人这一生又能有多少个八年呢?十个?但我应该没有那么多。
我真的老了,不懂现在的社交软件,也不懂时下正流行的直播,写下这些,只是单纯的不想那些事那些人被繁杂琐碎的生活,冗长无情的岁月消磨殆尽,只是个人的执念,不想忘记。
我出生在西北的一个小县城,那是物质贫瘠的年代,至少我家很穷,小时候租住在低矮不甚明亮的出租屋内,那时天气冷得能冻掉人的耳朵,我家穷到取暖的煤炭都没有,屋子冷的坐不住人,我妈把我放在脚底下,为了让我暖一些,整个月子,我妈从来没有吃过三顿饭。
我有记忆开始,就没见过我爸,我妈对此亦绝口不提。
有时觉得我妈很可怜,她一边非常疼爱我;一边潜意识里在我的身上寻找某个人的影子,然后迁怒于我。
说了这么多,还没说出重点,啰嗦又婆妈。
我是在县城的重点高中读的书,没有去轻一点的学校,因为整个县城只有一所高中。
我上学的时候,每堂课铃声响起,老师走进教室,同学们要集体站立行注目礼,直到老师在讲台上俯视众生般的点点头再坐下,不知道现在的孩子们是啥子样子咯。
高一下学期的时候,学校将个别几个班级分散合并到其他班级,我的同桌就是隔壁班分过来的。
她叫傅晚晴,一个静默温婉的女生,简直满足了我对理想类型的一切幻想。
她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小姐,对我这种穷苦单亲家庭出身的人充满怜悯,可我不屑。反而对她充满保护欲,想让自己的肩膀更宽厚。
其实,我有时候觉得,没有爸爸还能自己想像一下有爸爸的种种美好,反之,就全是鲜活锃亮的现实,连遐想的余地都没有。这算不算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
晚晴来了不久,班级便又来了一个男生,叫戚少商,当时已经过了最初合班的时间,显然他是被分配再分配的那种,哎。。我读书的时候只对课本习题有好感,两耳不闻窗外事,过了很久才知道,戚少商就是之前班级其他女同学经常拉帮结队去观摩的帅哥。
我第一次正眼看戚少商,是有一天晚晴对我说,戚少商是息红泪的男朋友,也是因为她才转到我们班。
我很吃惊,息红泪不是正和赫连春水打得火热么?这从晚晴每天帮他们传纸条的频率就能显而易见的得出,况且息红泪对此从未避讳。
据说戚少商走到哪里都有一大票人跟着,以他马首是瞻,啧啧,土匪头子。
我唯一感兴趣的是戚少商的成绩,我对较好的成绩都感兴趣。
一次偶然的调座位,戚少商换到了我的前桌位子。我听晚晴说他好像和息红泪闹掰了,哎,女生之间终归还是情情爱爱的话题多一些。
戚少商的英语成绩真是差的让人捶胸顿足,并且不知羞耻的坚信“英语不及格,说明我爱国”。
我第一次和戚少商说话是他请教我问题,高二了连完成式是什么都搞不清楚,总是顶着两个大酒窝问我一些弱智问题,真是对我教学水平的侮辱。
偶然一次在自行车停放区碰到他,我目不斜视的与他擦肩,视其如无物,他笑的脸都僵了,我可不想让人误会我和土匪关系匪浅,有损我高冷酷炫的形象。
到高三,我们不用再行注目礼了,据说是学校怕我们集体起立时产生的共振将教学楼振塌。
很多同学被课桌上高高的书本和习题集淹没,靠窗的同学将更多地资料书层层叠叠的垒在窗台上,喂喂喂,能不能不要遮住外面满树的丁香?
紫丁香绵绵密密的开着,肆意芬芳,不问世事。
班主任老师体谅高三学生的疾苦,每周给我们一节体活课(在操场上自由活动),但前提是必须所有同学集体参与。作为一名体育考试从未及格的优等生,我愁的抓耳挠腮,要知道我的整个学生生涯就只会看书做习题,擅长的体育运动无,喜爱的体育项目亦无。
我第一次握乒乓球拍是在某节体活课上,戚少商说他擅长所有球类及非球类运动,而乒乓球作为国球,我有义务也有责任学会它。
教了几次,戚少商说我让他有挫败感。
戚少商经常莫名其妙的带东西给他那帮兄弟和我,出人意料的,都是我比较需要的。哎。。他以这种方式在帮助我的同时,又维护了我的自尊。
戚少商的示好表达的非常直接,“小顾你真是一表人才,咱俩共度余生吧。”
我不屑的嘲讽,“你想让我说啥?夸你英雄气概?”
我真不想矫情的描述那晚的皎皎月光、寂寂黑夜,事实上,谁还记得当时是乌云掩月还是月朗星稀?
年少锦时,我们都美好的单纯着,我不知道所谓的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或状态,我从来没有过魂牵梦绕夜不能寐的时候,生活除了吃就是学习,像一张白纸。
拒绝他人请求是一种能力,我在这方面一向很强,这次我却欣然接受,别跟我说世俗眼光,这种事情当然要偷偷摸摸的进行,我可从来没说我是正人君子,夸我长得帅我也不会承认。
有一次我问戚少商:你不是喜欢那种肤白貌美身姿窈窕的女生嘛?比如息红泪。戚少商回的干脆:理想和现实总是有差距。
我想想也对,晚晴是我永远的理想型。可惜便宜了铁游夏那个混蛋。
戚少商必须不会因为我的皮相喜欢我,抛开性别不说,前有美丽不可方物的息红泪,后有英姿飒爽的阮明正,我一个大男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柔情似水、纤纤可人。所以戚少商是被我的才情所惑?哎。。毕竟惊才绝艳如我。
整个高三加复读班期间,我和戚少商分分合合很多次,他的纠缠不休让我厌烦透了,直喊识人不清。我的性格缺陷,让我无法和一个人长长久久,我的错,我深知。
我读的大学在T城,戚少商在W城。入学的前几天,我和他又勾勾搭搭狼狈为奸了,哎。。我为自己不耻,真的。
戚少商说,他不敢换手机号,保持24h开机状态。戚少商说,他复读是想再等一等。
我心底一片柔软,我何德何能。
大部分人在大学期间都有自己的死党密友,我也不例外,但我却始终和他们保持距离,有时感觉到别人亲密的向我靠近,我会找各种借口远离,我每天独来独往的往返于宿舍和图书馆之间,但却悠然自得。
我的任性、阴郁、坏脾气、不讲理、翻脸无情统统发泄在戚少商身上,我对这样的自己深恶痛绝,我无数次指天誓日的暗下决心要痛改前非,不再让他难过或生气,但依然劣迹斑斑。
无论我怎样闹腾,他都没想过要离开。他真是太纵容我了。
戚少商偶尔会来T城看我,但我却从来没有去过他所在的城市。
因为所学专业的关系,我的寒暑假一直处在放的比别人晚开的比别人早的状态,戚少商经常会不辞辛苦的来回接送我。当时我只知道开心,现在回想起来却是感动和感谢。
有一次我俩沿着T城的河边散步,正值深秋,瑟瑟凉意,路灯昏黄,微尘浮跃,河面粼粼波光,街上行人稀少,偶尔有车辆驶过,我和他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他突然停下脚步,我抬头看他,他眼中盈盈笑意,我可能看得有些呆了吧,他毫无征兆的吻下来,并没有过久停留,便离开了,然后继续往前走。
我并没有因为这一瞬美好而驻足。
我已成年,长就得筋骨,生就得脾性,改不了了。
大学毕业在即,我放弃本校保研和留校的机会,一心想考B城的研究生,其中还涉及到跨专业的种种障碍。戚少商放弃W城优渥的职位待遇,奔走于北京的各大招聘市场,我深知他为了我们二人的将来所做的种种努力,和承受的艰辛不易。
考研失败。我打起精神准备再战一年。
我妈向我陈述读研的种种弊端,坚持要求我留家考公*务*员。我本人也有从政的意愿,觉得仕途更能一展我的才华,实现我的报复。
我和戚少商的关系,遭到了以我妈为首所有亲朋的反对,种种缘由根本无需累述,这种关系在他们看来就是恶心的丢人现眼。
几番挣扎,我还是向他提出了分手。
戚少商在B城连夜开车赶回来,奔波于我家人和我之间,各种发誓赌咒,可谓说尽好话,亦未能将定局扭转。
后来,我辗转听说,他在有B城返家的高速路上发生了一起事故,虽不严重,可其中凶险我不敢想象。
戚少商给我的最后一通电话:这么多年,我所有的心都在你身上,我所有的爱也都用在你身上。
八年,人生中最好的八年,我和戚少商拉拉扯扯、分分合合的八年。
我曾坚信,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冲淡回忆,冲淡感情。我的脑海里已经描摹不清他的模样,但那些回忆,哪怕是细节,却抵御住了时间的侵蚀,在某个时刻便会纷至沓来。
我是个记性不太好的人,更没有浪漫情怀,但我常常会想起那年深秋T城河边的盈盈笑眼,我依然能将一串手机号倒背如流,依然记得每年的那个日子,不碰乒乓球。。。
前段时间,在商业区的二楼,看到有个人的背影像极了戚少商,我呆呆的看了很久,并没有复杂的心情,反而心思空明,什么都没有容下。
时隔数年,生活给了我太多历练,我已不复当年模样。有时会想,戚少商为我付出诸多,百般迁就,万般宠爱,我却没有让他遇到一个如现在般的我,如此入不敷出,是我亏欠良多,也是天意弄人。
我从不会怨恨母亲亲友,无论当时他们给我再多压力,走出那一步的终究是我自己,我谁都不怨。
我也未曾后悔过当初的决定,如果再来一次,我可能还会做同样的选择。
我深知就算我们得到双方家长的力挺,也不一定会迎来最终的花好月圆,未来总是未知,搞不好我们步入社会后,会因为现实的种种在相互的诋毁、憎恨、咒骂中结束。
现在,至少还有回忆,值得怀念的那种。
将来不知会否有再相遇的一刻,只希望他一切安好。
惜此生遐远,
谁知造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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