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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
“师叔……”
见到真的有人,而且是从假山后面缓步走出来时,季禾整个人是懵逼的。
老天哎!他这是撞了什么运啊!居然还真的有人偷看,尼玛,是南山!
季禾皱了下眉,忍不住有些头疼。
这人太实诚了吧……他喊这么一嗓子居然都能给诈出来!
“南山方才在席上见师叔和贺澜师弟相继离席,心下有些担心,赶到的时机不巧,并非有意偷窥,还望师叔谅解。”南山的脸上又挂上了一如往日的温润笑容,缓步走过来,对着季禾拱了拱手。
微微低下头时,眸中闪过一抹暗色。
“无妨。无妨。”季禾伸手揉了揉眉心,淡淡地说,他对着南山实在没脾气。他也没办法有脾气起来,笑得这么真诚话说得这么坦白的一人儿,跟人家发火就像一拳打到棉花上似的,忒没意思。
南山见季禾神色淡淡,也没觉得受打击,依旧言笑晏晏:“我看师叔刚才有些不适,可是既醉酿的酒不合胃口?”
这么早就在了?那岂不是自己跟贺澜说话都被他听到了?季禾眯眯眼,也没在意,随口说道:“没事。已经好很多了。不用挂心。”
“话虽如此说,师叔不适,南山心里也是极为担心的。”南山笑笑,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细长的白瓷小瓶,温声说,“既醉好酒成痴,酿酒时经常控制不住灵力的收放,连我这常喝他的酒的人都能常常喝醉,师叔喝不惯也是有的。南山这里有做好的解酒药丸,师叔不妨一试。”
咦?有这么好的东西!
季禾眼睛微微一亮,颇有些跃跃欲试。南山看在眼里,干脆直接拔下小瓶的软木塞,将细瓷小瓶递给季禾,充满了鼓励的眼神望向他,希望他试一试。
季禾没怎么犹豫,将细瓷小瓶接了过来,倒了一粒解酒药丸在手上,见是珍珠大小的莹白色的药丸,寻思着南山是个炼丹师,这解酒药应该是有奇效,便直接丢进了嘴里,咽了下去。
丹药入口时没什么苦味,当然也没什么甜味,就跟喝了口白水的感觉差不多,但没一会儿,季禾就觉得刚才还懵着的脑仁就不疼了,心口也舒服了很多,连有些发麻的手脚都缓过来了,不觉夷然笑道:“果然是好药!”
“能得师叔这样称赞,是南山的幸运。”南山将细瓷小瓶收好,见季禾的脸色缓和了许多,心下大定,也笑了起来。
脑海中却忽然闪过刚才亲眼所见的师徒二人间的亲昵互动,心里忍不住起了点试探的心思:“师叔和贺澜师弟……感情很好?”
季禾醉酒的症状轻了点,加上南山确实帮了忙,不好意思再赶人,也就有几分聊天的兴致了,不过南山这个问题么……
他乜斜了一眼南山,随口说:“你和集英的关系不好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南山欲言又止,“我和师尊的关系当然很好!贺澜,贺澜……”
南山头一次感觉自己表达问题不够清楚:我和师尊的关系当然很好,可是,师尊再随和再亲切,也不会容许我扶着他搂着他甚至揉他的头发,更不会让我用哄孩子一样的语气跟他说话啊!
季禾又不傻,见南山这么个样子,对南山心中所想不说猜到十分,也能猜出七八分来,语气不由转淡了点儿:“几十年的师徒情分,于本座而言,贺澜当然不是一般人。”
嗯,当然不是一般人,尼玛,现在是我师父啊!天大地大师父最大!更何况,贺澜好像也没做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啊。南山这是怎么想到这个上面的……小伙子你真的是想太多了!
南山闻言,脸色顿时暗了一暗,本想问问怎么个不一般,转念一想,没准儿师叔看起来冷傲不亲近人,私底下其实并不喜欢师徒尊卑的那一套,不然怎么会容许贺澜有那般的动作言语?自己总是奉礼法知进退,没准这样的更不招师叔喜欢?
“那是我唐突了。”想通了之后南山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说话间也不那么谨小慎微担心惹季禾不高兴,本就温润清朗的眉目间多了点说不清的洒脱,“我师尊可有找师叔说过出访雁行门一事?”
季禾乐得南山把话题绕开,点了点头:“宴前已经说了。按集英的意思,是你和贺澜同我一起去。”
“师叔可答应了?”南山专注地看着他,神情中不由带上了点儿期待。
季禾这下有点犯难——先前只说要考虑考虑,还没说答应啊。这下南山问起来,他怎么说?还没跟贺澜通过气儿啊……
南山笑着说:“我倒是希望师叔答应呢。雁行门远在西北边塞之地,师叔若是答应了,我也能去那里见识见识不同的风景。”
“你是想……”季禾有些诧异,想说南山是不是想出去玩的,又觉得这样说好像有点不太合适,一时迟疑了下来。
“如您所想。南山的确是想出去……偷个懒的。”南山微微一笑。
我自然是想去雁行门见识历练一番,更多的……其实是想与你多待上一会儿吧。这样的理由,却不能正大光明地说。南山心里颇有些自嘲地想。
季禾没想到南山这么坦白,自己倒是不好拒绝了。
“去雁行门偷个懒?师兄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兴致了?”
贺澜大跨步走过来,正好听到南山说话,语气淡淡,眉峰却是忍不住一挑,连带着右边眉角上的那粒红痣都耀眼凌厉了许多。
南山笑容不变,很是淡定从容:“既然贺澜师弟已经回来了,那南山便不多加打扰了。还希望师叔能发发慈悲,满足一下南山的心愿。”
先前的话还算正常,说到最后时南山的声音忽然低了点,让季禾莫名地有种被撒娇的错觉。
老天!太幻灭了!这可是萧萧如风下松,濯濯如泉中玉的温润君子南山啊!
“我答应了!”
这句话一出口,季禾就后悔了,肯定是鬼附身鬼附身鬼附身啊!他怎么就头脑发热冲动了这么一把!
南山略微怔住,随即朗朗一笑,很是开怀:“如此,那这一路上可是要麻烦师叔了。我去和师尊说上一声,先告退了。”
南山转身便回闲月阁的宴席上去了,季禾忍不住偷眼觑着贺澜,果不其然,贺澜在之前还算平静的脸色早就没了,这会儿黑得跟煤灰似的,眉头紧紧皱着,眸光暗沉,周身气压低的不能再低了!
“哎!徒弟,你生气啦?”季禾伸手扯了扯贺澜的衣角,随口开玩笑地问。
贺澜觉得自己心里突然火起也是挺莫名其妙的。他好像是有点儿生气,可是气什么呢?
“你答应他一起去雁行门?”贺澜没管季禾扯着自己衣角的手,带着他往闲月阁外头走,准备等出了琅嬛福地再御气回画天峰,步履从容,语气却不由自主地冷淡起来。
季禾嗤笑了一声,没所谓地说:“集英是不是也找过你?宴前他跟我分析了那么一大堆,无非就是我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我也没选择的余地。与其是你们逼我答应,不如我自己主动答应,没准儿还能争取点福利之类的。至于南山,他去不去,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没说要逼你答应。”贺澜皱着眉说。
季禾伸手撑着额角,由下而上地瞅着贺澜的侧脸,笑起来:“其实这件事呢,作为名义上极其必要而且极其重要的参与人,我反而是最后一个知情人,照理说,我应该会生气一下的。不过么,徒弟你态度挺分明,没完全站到集英那边去,你的这点好我是念着的,就不生气啦。”
贺澜陡然有一种被人用目光就能完全看透的错觉。脚步微微一顿。
是啊,眼前人话唠、贪吃、爱在嘴上占便宜,他们都以为这会是一个好说话好糊弄能打马虎眼的人,却忘了彼此之间的不熟悉,更能让人心生警惕。
孤身一人流落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云荒大陆,头上顶着的是流岚宗护宗长老浮薇真人的显赫声名,身边强手如林却不知是敌是友,即使是只图个自保,季禾也不会轻易相信别人。
他们防着季禾,季禾又何尝没有防着他们?
他偶尔所流露出来的歇下心防的依赖,可能只是他在能够确保自身安全的前提下才会允许自己做出来的吧。
至于说即将出访雁行门的安排,单说对季禾隐瞒不报这件事……自己还真没半点立场能够生气啊。
而季禾的态度,在此时此刻却显得如此的温情而仁慈。
因为你在这件事上向着我了那么一点点,我就不会生你的气。
贺澜心头忽然万般滋味涌上,一时有些怔然。
人与人之间所谓的信任,其实就像是一张脆弱的白纸,任你随意涂抹,画出千万种可能,只要不是用锋利的笔尖戳破它,任何挽回的机会,都还是能有的。
“季禾。”贺澜张了张嘴,又不知该说什么。
我不会再瞒你骗你?
我们彼此试着多信任对方一点?
都太虚太虚了……彼此相识不过数月,自己哪里来的如此大的不相欺不相瞒的自信?
即使季禾赌上一把信任他,他又是否能真的做到对季禾托付全部的信任呢?
变数太多,而世事难测。即使是最简单的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坦然告知,他现在都做不到,更何况其他的呢?
可能还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吧。
“嗯?”季禾歪歪头,冲他抿唇一笑,目光清亮,仿佛洞察世事,眼角微微上挑,却是分明的戏谑意味,“不告诉我你带了什么温补的汤给我吗?”
贺澜一时失笑。眼中不由浮现一丝温柔。
困扰自己的问题,可能在季禾那里,根本就不算是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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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季小禾摊手,表示自己真的就是很好说话很好糊弄的人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