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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生晓梦迷蝴蝶
望舒仿佛觉得自己又回到了现代的时候,钢筋水泥的高楼,车辆在冒着热气的柏油路上缓慢的行进,她觉得自己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却偏偏一时想不起是件什么事儿,车里的空调嘶嘶地吹着冷气,明明是沁凉的空间里,她却急得额头上都洇出细细的汗水来,忽然有人拍拍她的背心,一把子清脆的声音在叫她:“姑娘,姑娘”。
望舒猛一下子醒过来,五月间半下午的日头斜斜地从碧莹莹的窗纱里照进来,她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多年没有再梦到过这样的情形了,久到她已经快记不得前世种种,人在此间,真真叫做恍若隔世了。
这一恍神的功夫,刚才那把清脆的声音就又响起来了:“我的好姑娘,这可是还未睡饱?可也不能再睡了,走了困晚上可就睡不着了”。
望舒有点木呆呆地看了眼说话的丫头,是太太屋里的画眉,太太素来喜欢这个丫头那一管脆生的声音,所以改了名儿叫画眉,这会子想是叫画眉守着她歇晌午觉来着。
望舒转头看看窗外,日影略西,想是申时已经过了,这一觉是睡得久了些,望舒觉得脑子都睡得有些木了。
画眉看着小姑娘睡得粉嘟嘟的脸儿,鼻头上细细地出了几点汗,一双大大的眸子蒙了几层雾,呆呆不吭声的样子十分可爱,便摸摸她的脸嘻嘻地笑起来:“姑娘睡了一觉起来可是不认得奴婢了?”说着又伸手把她从靠窗的美人榻上扶起来。
搭在身上的薄锦被滑下来,望舒下意识拿手握了锦被,这才开口:“母亲呢?”正问着,里间门上挂着的珠帘叮叮响几声,望舒头一歪,嘴角微微地翘起,露出点小女孩的娇态来,口里糯糯地叫:“娘亲、、、”
望舒因是再世为人,性子又一向开朗活泼,并不常作如此小女儿情态,此刻是因从旧梦里醒来,对这世生养她的母亲涌起了本能的依恋,不自觉地表露出依恋的情态。
望舒的母亲何氏笑着从外间走进来,乍见她这模样,心里一甜,其实十分受用,不过嘴上嗔到:“这孩子,过得几月就十三岁的生日了,还这样撒娇,可羞不羞?”
何氏在榻边坐下来,手往望舒背间一抚,又问道:“睡得可汗湿了,画眉拿个软巾子来垫垫。”
望舒抱着何氏的膀子摇一摇,大眼睛褪了蒙蒙雾,倒泛起清凌凌的光来,一眨不眨地盯着何氏:“不汗,不必垫了,娘亲这是新做了衣裳?这紫色素缎上绣了大朵大朵的粉芙蓉,颜色配得这样妙,真是鲜亮,娘亲真好看、、、、”
何氏被女儿这充满孺慕之情的眼神看着,觉得心尖甜得快要化开,手指往望舒唇边一点:“可是喝蜜水儿了,嘴这样甜。”
何氏身边的李嬷嬷笑着打起帘子,一边问画眉:“前日里外头送进来的果子露可日日调给姑娘用了,姑娘这会子晌午觉刚起身,正该拿来润润才是。”
画眉笑回:“哪还能等您老人家吩咐,一早调好才来叫醒姑娘,早早就让多禾拿去用井水湃着,这天气一日热过一日,用冰又嫌早了些,拿井水稍湃一会子,有点凉意,用着正好,只是多禾这小丫头子,怎去了这半日还不见回来,必是又上哪儿淘气去了,我这就出去看看去。”说完掀开帘子出去了。
过一会,便听得帘子外头一声响,一个圆脸杏核眼尚未留头的小丫头稳稳地走进来,进得何氏跟前蹲了一礼,手里捧着一盏白玉杯,映着霞色透明的汁子,叫人看一眼便口舌生津。
何氏亲接过来,喂到望舒唇边,望舒推了推,:“娘先润润,我歇会子,叫她们再兑一盏便是。”
李嬷嬷在一旁笑:“可见到底是姑娘贴心,倘是原哥儿回来,太太屋里再藏不了好吃的。”
何氏也笑了:“那个馋小子,这回营里想来事多,好些日子他爷俩不见回来,可叫我存住些吃食了。”一边又喂望舒喝:“你可快些喝吧,等你哥哥回来,看你抢得过他、、、、”
望舒喝得两口,清凉的汁子顺着脏腑熨帖而下,觉得连灵台都清明了些,把玉杯往旁边一递,刚捧着果子露进来的那个小丫头赶紧接了,又拧了湿布巾来与望舒擦脸,望舒扫一眼她,小丫头眼睛眨一眨,端了盆里的水往屋外去了。李嬷嬷亲身侍候望舒穿了雪青色的短襦,月白的裙子。
何氏看一眼,好看的眉头蹙起来,:“真是个怪丫头,小姑娘家谁不爱穿红着绿的,偏你爱这些素颜色。”
望舒嘻嘻地笑着,自顾自理了理头发,回身向何氏行了一礼:“母亲,我昨儿看园子里有栀子花打苞了,不知道这会儿开了没,我瞧瞧去。”说完也不等何氏说话,飞快地掀了帘子出去了。
何氏只听见外间的丫头春燕急急地叫了一声:“姑娘,慢点,当心门槛子。”
哭笑不得地回头对李嬷嬷道:“你看这丫头,眼看着十三了,日日还只知道玩,和她那小丫头子眼眨眉毛动的,只当我看不见呢,这会必是又商量着上哪儿淘气去了。”
李嬷嬷在旁边笑:“老奴就瞧着还是我们姑娘好,又活泛又灵气,您看前几日去巡抚府坐客的那几家姑娘,风吹吹就倒了,连声儿听着都细,一看就不如我们姑娘有福气。”
何氏叹道:“我只愁她这长不大的性子,将来总要当家立事,在家我跟她父亲自是娇宠着,可日后总要出门子,这样性子可怎生是好,她父亲又一味宠她,每每我要教女,他都拦在头里,我只得一双儿女,舒丫头又得的艰难,只怕是宠坏了她,将来倒要害她吃苦。”
李嬷嬷立在桌边给何氏剥了几颗炒松子,摊在帕子上,小心吹开浮皮,一边递到何氏手里,一边回道:“哪就操心起这些来,太太是慈母心肠,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依奴婢看,咱们家的小爷和姑娘都是难得的聪明,在家对着父母自然惫懒些,在外可是极有章法的,出去哪个不夸,何况我们姑娘长得天仙似的,又极灵透,将来必是有大造化的。”
何氏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来:“也不指望她有什么大造化,这辈子平安和乐也就罢了,只是隔几月就十三岁了,总要教她知道些人情世故,这几日你带着人把菱香洲收拾出来,也不能依着她太素净了,小姑娘家家的,太素净过了也不大好,总要不失了大格方可,待过了生日,便点齐了丫头婆子,让她搬进去住了,一日大过一日,也自己学着些打理自己的院子~~再则,我记得库里还收着几匹茜色的蜀锦,你找出来,叫胡记的胡梅娘过来,看着给舒丫头裁几身衣裳,生日的时候好穿,有什么新鲜的样式也叫她一并带过来。”李嬷嬷应喏,亲身往库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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