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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李氏容长脸,皮肤微黑,额头是一层密密的干纹,颧骨高高耸起,两颊各带着一块被冻的干红。
但是脸上却带着笑意,看见儿子,她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啊,这河边冷,你咋到这里来了,要是冻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说着就哄着赵承回去了。
江梅其实并没有走远,远远就听到了李氏的声音,她瘦小的身体紧紧的蜷缩在一起,拳头紧紧的捏住了。
哪怕是重生了,李氏对江梅而言,却仿佛是噩梦一般。
她上辈子,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李氏的恶声恶气之中讨生活的。
因此江梅对于李氏的厌恶,憎恨还有恐惧,几乎占据了她的整颗心。近乎本能的恐惧。
江梅甩了甩头,她现在重生了,不再是以前的江梅了。
现在,哪怕是李氏站在她面前,也不过就是一个陌生的妇人而已。有什么可怕的?
江梅一边安慰自己,一边抬眸去看李氏的背影。
李氏已经有些佝偻了。走在犹如一棵青松一般的赵承身边,显得越发佝偻。
如今的李氏不过四十岁不到,就已经到了这番光景,江梅忽然之间觉得十分痛快。
李氏之所以蹉跎自己,除了逼着自己赚钱供她儿子读书,供着他们一家子之外,或许还因为她身上有她不曾有的东西吧?
她一个寡妇,辛辛苦苦那么多年,拉扯三个儿女长大,岁月和磨难,把她变成了这个样子。
李氏的脾气很坏,在村子里几乎没什么关系好的人,只有她自己的几个儿女。
若不是因为赵承考上秀才,那些亲戚怕都不会上门。
李氏每天面对的只有自己的儿女,她自然不可能折腾自己的子女。哪怕是唯一的不那么疼爱的女儿赵莲香,毕竟也是自己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
李氏也不会往死里折腾她。
因此当初跟李氏自己比起来,鲜嫩的就跟一朵花似的江梅成了李氏的泄愤对象。
江梅陷入了过去的回忆之中,脸上满是痛苦的表情,忽然听到一声低沉的声音。
“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声音低沉,吓得江梅一下子就从蹲着的状态下弹了起来,只觉得眼前一下子黑了。
她在江家没日没夜的干活,又吃不上啥好东西,身子格外瘦弱,蹲下猛地站起来,淡薄的身体摇摇晃晃的,就好像是一棵随时都要倒下的树苗。
韩明山眉头皱的更紧了。
他不过是看到这个小丫头一直蹲着,脸色不太好,所以想来问问,需不需要帮忙,竟然把她吓成这样?
他的薄唇紧抿,一双狭长的丹凤眸微微眯着,脸色不太好。
虽然韩明山知道自己的样子的确有些吓人,他的左眼上从眉毛以下的位置斜着睁只眼睛的地方,有一条浅浅的疤痕,虽然已经褪了很多了,但是若是靠得近,还是能够看得很清楚。
况且他生的高大强壮,比村子里大多数青壮年都高,还有点跛足,实在是有些吓人。
韩明山知道,村子里胆子小的孩子和姑娘看见自己都能被吓哭。
他其实已经习惯了,但是心里难免还是会有些不舒服。
江梅缓过来之后,这才抬眸去看他,因为时间实在是太久远了,她有些想不起眼前的男人是谁,可是瞧着却眼熟的很。
“对,对不住,我,我不是故意的。”
江梅倒不在意这青年的相貌,因为经历了前世的生死,还有赵承和妹妹江芷的背叛,江梅对于外貌这东西,早就不在意了。
相貌丑陋的人,内心并不一定就是丑陋的,反倒是有些人表面上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暗地里却是男娼女盗的小人。
韩明山有些意外,这个小丫头竟然有胆子盯着自己看,看来刚才不是自己的容貌吓到了她,或许是自己忽然出声,把她吓了一跳。
这让韩明山心里多少舒服了一些。
“你受伤了吗?”
“我没有,我没事。那个,对不住,我先走了。”
说着,就逃似的逃开了,韩明山望着这瘦弱的背影越来越远,眉头忍不住拧了起来。
此时江梅才想起来这个人的身份,他是村里的外来户,是六年前搬到村子里来的。
似乎是姓韩,其他的江梅就不是很清楚的,不过这少年在村子里却是挺有“名气”的。
只是都不是什么好名声。
他脸上有刀疤,还跛足了,人长得十分高大,村子里的孩子都挺怕他的。甚至江梅还曾经听说他们一家子以前是做强盗的。
如今攒够了银子才到了他们这临溪村落户。原先因为担心他们一家的身份给村子里惹麻烦,里正还不愿意他们落户。
后来似乎是使了银子,这才落户下来,不知不觉就过了六年,也没出现啥麻烦事情,里正这才放心下来。
不过因为这青年长得吓人,他是跟一个老者还有一个婆子一起搬过来的。
除了这青年常常上山打猎之外,这家人几乎不跟村子里的人来往。如果不是因为青年长得吓人,估计他们一家也不会那么“出名”。
当然这些都是江梅听说的,她前世在江家任劳任怨,不过偶尔也听村子里的媳妇儿们说嘴儿,就听到了一些。
江梅觉得,单凭这青年的外貌就断定他以前是做强盗的未免也太牵强了。不过前世她过得浑浑噩噩,也没有想太多。
她跑得快了一些,只觉得心“噗通噗通”直跳。
忽然眼前一黑,她一头就扎了下去,心道难不成她好不容易重活了一回就这么又死了?
江梅很不甘心。
她努力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白茫茫一片,啥都看不见,江梅揉了揉眼睛,走过去,还是啥都看不见,难道是刚才摔跤的时候把眼睛给戳瞎了?
江梅心里顿时就不好受了。
她自问上辈子给江家,给赵家做牛做马,却没做过啥亏心事,老天爷为啥要这么作弄她?
这时,她听到了“叮咚”的泉水声,江梅抬眼望去,总算不是白茫茫的一片,她看到了一汪清澈的泉水。
就在这个时候,她感觉自己干涩的嘴唇竟然似乎也多了几分甘冽的味道。
她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
不过除了这泉水,这地方,啥都没有。江梅一头雾水,她怎么跑到这地方来了?
这时候,她似乎觉得有人来拉扯自己的裤腿,一下子就惊醒了过来。
就看见自己似乎是躺在一个小木屋里面,江梅猛地坐起来,就看见一头漆黑的狗正在拉扯自己的裤腿。
她吓得尖叫了一声,实在是这狗有些吓人。这狗的皮毛漆黑,就跟绸缎似的,身形十分高大,长相也十分凶恶。
江梅身材弱小,这黑狗趴在她的裤腿处,让江梅有一种要被这黑狗当骨头吃了的感觉。
她的尖叫声引来了那外面的人,“大黑!”
那人重重的喝了一声,那黑狗摇着尾巴,委屈的到了那男人的身边,江梅定睛一看,竟然是那青年。
江梅慌忙坐起来,双手当即挡在了自己的胸前。一脸的惊慌。
“你别怕,大黑没有什么恶意,或许它只是……”韩明山很显然不善言辞。
他这大黑不是一般的猎狗,是有狼的血脉的,平时高傲的很。除了他以外,对其他人都是不理不睬的,若是硬要招惹它,怕是要吃苦头的。
所以韩明山也没有想到,趁自己不注意,这畜生竟然会招惹这个小丫头?
江梅到底不是真正的十四岁小丫头,见自己安全了,也很快冷静下来。不过她很快就又发现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自己此时跟这个不算太熟悉的男人,他们两个人,正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江梅的脸陡然羞红了,同时还带着一丝窘迫。
她记得自己晕了过去,然后就啥也不知道了,难道说是这青年把自己抱到这里来的?
那么他,他有没有……若是叫人看见了……
她虽然如今只有十四岁,可是她的内里子却是前世二三十岁的妇人。
“刚才你晕倒了,我只好把你抱到这里来。这里是我平时打猎住的,没什么人来。”
韩明山低低的说道,似乎意识到了江梅的担忧。江梅听出他的意思,也就是说,自己晕倒了,她只好把她带到这里来,总不能带回人家家里,到时候就更加说不清。
而这里是他平时打猎的时候住的,在深山里,轻易不会有人进山,也就能避免被人撞见的尴尬。
如今隆冬刚过,还在元月,大雪封山,江梅虽然好奇这少年怎么还敢进山来,但是这也从侧面说明,他们被人撞见的可能性更小了。
江梅内心有些感激,没有想到他看上去凶恶,内心却十分不错。
“谢谢你,韩大哥。”
她低着头,又忙抬起头,认真的看着他说道。
韩明山的脸受伤之后,这还是第一个那么认真看自己的脸,却没有害怕的姑娘,他的内心也多了几分柔软。
“我煮了一点东西……”
“咕噜!”江梅原本想说自己不饿,可是现在的天气又冷,她从家里跑出来,想都不用想,胡氏不会给她留任何东西。
而其他人,纵然现在还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也不会在意她一个小丫头。
可是没想到,自己的肚子先叫了起来,再次闹得江梅红了脸。
“谢谢你。”江梅低下头,用微弱的声音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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