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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宵
玄天宗要调换战场上的人手,整个门派上下都在忙着这回事。准备物资的,甄选名单的,热闹非凡。
话说这上战场,本该是人人躲避之事,玄天宗却是以剑修为主的宗派,出名的好战,听到上战场,就连那些练气期的小豆芽们也人人嚷着要去。轮换的修士以莫天丰为首,派何人出战自然是由莫天丰决定,若能从战场回来,这批人也将成为莫天丰手下掌握的势力。
莫天丰不是一个贪恋权势之人,不耐烦那些蝇营狗苟的事情,给自家想出去蹦跶想得发疯的二师妹小徒弟留了两个名额,其余名单由各峰主管事推荐。
灵兽园的胖管事知道燕青与陆水遥、云凛的关系,想卖个好给他们,这些年对燕青颇为照顾,得到莫天丰推荐人选的命令,将燕青的名字报了上去。莫天丰记得燕青是护送自家师弟来玄天宗的人,看他已经筑基,甚是诧异,虽然修为不高,但以燕青的条件也是难得,送往战场不行,留在后方做些杂事也是可以的,于是大笔一挥,通过了燕青的申请。
燕青得到通知,两日后便要随同莫天丰出发。想起云凛的托付,趁着有空,来到松风院外,未料并没有人开门,找人询问一番才知道,萧月这时该是在藏书阁当差。
燕青甚是惊讶,反应和莫天丰差不多。萧月可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虽然被家族放逐,但从小锦衣玉食,也是享受过人间清福的小少爷,居然能主动放下身份操持贱活,真非一般人所能做到。
到了藏书阁,找人问过,得知萧月去了侍候琼林苑的同道。燕青转而去了琼林苑暂住的客苑。
还未到琼林苑,远远便听到一阵阵女子的呵斥。
“谁让你随便靠近的?虽说是客随主便,但让几个没经过调/教的凡人奴仆来侍候,玄天宗的待客之道就是如此?”那女子声音干脆利落,如珠落玉盘一般,即使是呵斥,也有一番动人的韵味。
燕青转过弯,便看到一身黄裳的少女对着一个杂役打扮的男子叱骂,他的旁边站着一个手持画笔的清俊男子,无奈地看着女子发飙。旁边一张书桌,书桌上笔墨纸砚齐备,还有一副沾了茶水的水墨图。
再看那杂役,哆哆嗦嗦跪在地上,头低垂着,双手捧着半杯茶,不断叫着“仙师饶命,仙师饶命”。不用问,定是那杂役泼了茶,坏了那男子的画,招来了少女的责骂。
这少女指责玄天宗待客不周,这事儿可大可小,处理不当会影响双方结盟,燕青自知人微言轻,刚想去找管事,那少女眼尖看到燕青,便叫道:“那位道兄,贵宗杂役坏了我师兄的画,打断了我师兄一番顿悟,你说该怎么赔偿?”
燕青自是不信的,顿悟不易,坏人机缘,如同杀身之仇,如果那杂役真的打断了那男子一番顿悟,恐怕早就横死,哪里留得命在?宗门当然不会为了一个杂役与琼林苑交恶,说不得还会将那个杂役交由琼林苑的人处置。但无论如何,做决定的也不会是燕青。
“仙子请原谅,在下并非管事,这名杂役无权处置。若是仙子愿意,待我将此事告知管事,再做商讨,如何?”
“商讨?”那少女冷哼一声,将那副被水濡染的画抖开给燕青看,“谁不知我琼林苑以文入道?难道贵派管事没有交代过我派弟子作诗作画时不可靠近吗?”
燕青被噎得厉害,说是或不是都不对,这可难为燕青了。正左右为难之际,一个清越的少年声音插入二人对话。
“仙子莫恼,我看仙师的画虽沾染水迹,但并非不能补救一二。”
众人转身看去,一个身穿褐衣的杂役少年正站在院子的月洞门下。那少年大概十四五岁,一张瓜子脸白白嫩嫩,像透明似的,透着一层淡淡的粉色,唇淡如樱,眉若柳裁,一双凤眼似喜非喜,似悲未悲,远处看若含情脉脉,近处看却波澜不惊。他就这么随便站着,便成功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接受了他的闯入。那少女看得愣了几秒,张嘴就想把这杂役小儿轰将出去,到了嘴边话语却变了个样:“画都坏了,如何补救?”
那少年便是萧月。只见他走过来捧起那水墨图,细细观察了一番,道:“补救是可以补救,不知道长可怪罪萧月在画上动笔?”
那琼林苑的男子道:“无妨,你若能补救,这事便过去了。”
萧月笑了笑,胸有成竹地将画放在桌子上,挑了一只画笔,在砚上细细沾上墨迹,在那几个茶水濡染糊成一团的地方涂抹了几笔,那琼林苑的师兄妹还没看清萧月做了什么,便看见那画上原来被破坏的地方多了一株墨梅,一潭清池,几瓣落花,更绝得是与画的整体异常和谐,完全看不出画曾被破坏过的痕迹!
“绝了!这画原来还能这样改!”那少女惊叹道。
“书画之道,博大精深,师妹还未学到家,以后切记不许大惊小怪了。”那男子趁机教育师妹。
燕青暗暗松了一口气,看了萧月一眼,笑了起来。
“不过是歪门邪道,让仙师见笑了。”萧月搁笔,正色道。
“小兄弟画技如神,不知师从何人?”那男子口气亲热地问道。
“年幼时曾随私塾先生学过两年画。”
那男子惋惜地道:“小兄弟到仙门供职可是为了求仙问道?若是如此,实在是明珠暗投。你该到琼林苑。”
燕青诧异地看了萧月一眼。这男子是以文入道的琼林苑修士,在画之一道上必有不俗的修为,萧月能得他青眼,是极高的评价了。可惜……
“萧月凡心未定,寄居仙门不过命运使然,日后还得回到凡界去,哪敢奢望登仙?”
果然,萧月拒绝了进一步谈论此事。
那男子也不勉强,笑道:“画已经补救,这事便过了。”
那名杂役死里逃生,连忙磕头道谢:“多谢仙师不罪之恩,多谢仙师不罪之恩!”
琼林苑的两师兄妹没在外面逗留,回到内院去了。到只剩下燕青、萧月两人时,两个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毕竟两人交情不算深厚,中间隔着差不多六年没见面,燕青自己也差点没认出萧月来。
“云凛差我来看你。看来你过得还可以。”燕青道。
“多年不见,燕大哥风采更胜从前了。我有莫道长关照,不会过得差的。有一件事,想请燕大哥保守秘密,我没告诉过云凛我做杂役的事情。”
“可以。”燕青没把萧月当做小孩,关心是有的,但不会干涉对方的决定。
“需要我帮忙么?”燕青直截了当地问。
“没有。”萧月笑了笑,“我能照顾好自己。莫道长就要出征魔族,你要跟去么?”
燕青点点头,萧月皱起了眉,忧心地道:“魔族不好对付,万事小心。”
“我会的。”
两人说完这几句话,也没有别的可说的了,相互道别。
琼林苑一共来了九人,修为最高的是萧月见过的那名清俊男子,道号清云,金丹巅峰,其次是那少女,道号清涟,金丹初期,其余人等多是筑基后期修为。以文入道的修士神通玄奇奥妙,却不善斗法,上了战场多是辅助别的修士战斗,这次来玄天宗,是有和玄天宗结盟,在战场上互相支持的意思。玄天宗自是不拒绝的,除了三个低等杂役,还派了三名外门弟子二名内门弟子作陪。
萧月需做的事情不多,都是一些简单的粗活。一来二去,萧月和清云两师兄妹熟识起来。特别是清涟,生性爱美,见到萧月这样一个被自己师兄也夸赞过的俊俏少年,有时高兴了也会和萧月聊几句。
“喂,小杂役,你过来!”
这天,清涟回到客苑,见着萧月便神秘兮兮将人叫到一边。
“仙子有何吩咐?”萧月放下手头上的活,疑惑地看着清涟。
“我问你,”清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红了红,压低声音道,“你们玄天宗的长川师兄婚配了没有?”
萧月眨了眨眼:“你说莫道长?未曾。”
清涟一喜,心急地问道:“可有心仪的女子?”
萧月想了想:“大概没有的。”
“太好了!”清涟高兴得跳了好几下,脸上满是怀春少女的憧憬,一看萧月带着笑意的眉眼,又羞又怒地威胁道,“你听着,不许将我们说的话告诉别人知道不?”
萧月连忙摇头:“不会的。”
清涟又问:“长川师兄有什么喜好,你知道么?”
萧月终于确定这女修是看上莫天丰了,忍着笑道:“莫道长深居简出,除了去练武场带领众弟子练剑,很少出门,在下也不清楚。”
“别糊弄我,我懂你们玄天宗的规矩,你叫长川师兄莫道长,可见关系不浅,你会不知道他的喜好?”
萧月很无辜地对清涟说:“我和莫道长真的不熟,要说有关系,就是莫道长的小师弟,我是因为他才能留在玄天宗的。”
“长川师兄的小师弟?”清涟眼睛都瞪大了,想不到眼前的小杂役居然还有这样的关系,她原本以为萧月也就得过莫天丰的一时青眼罢了,“我问你,长川师兄和他的小师弟关系好不好?”
“好,他是很照顾师弟的好师兄。”萧月装作茫然不知她的企图。
“你能不能带我去见长川师兄的小师弟?”清涟急切地说。
“恐怕有些困难,”萧月装作为难地道,“云道长数年前受了重伤,现在还在景宸长老身边修养。景宸长老的地方,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去的。”
“但是你有办法是不是?”清涟笃定地说,“你否认我也不信的!”
萧月瞥了清涟一眼,不说话。清涟莫名地心虚了一下,道:“我找他不做什么,就是,就是问一些长川师兄的事情!我问过几个人了,他们都说不知道……”
萧月似乎是相信了,为难地说:“好吧,我给你牵线,作为交易,你也帮我一个忙好么?”
“可以。”清涟忙不迭地点头。“你要我帮什么?”
“贵派的清宵道长,与我有些渊源,你能给我传个信么?”
“清宵师兄?”清涟瞪大了眼睛,“你和他有什么渊源?看你年纪不大,不大可能认识他。”
“是不认识。与清宵道长相熟的是我兄长。仙子别看在下屈身于此,在下的兄长也是修士,不然,也不可能与景宸长老的高徒拉上关系。”
清涟点点头,信了,又为难了。
“不过,给你传信也没用,清宵师兄他也不可能收到啊。”
“为何?”
清涟道:“本也不是什么不可相告的事情,清宵师兄十几年前修炼时出了岔子,陷入心魔幻境昏迷至今……。”
“什么!”萧月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是什么时候的事?”
“十四年前秋天,七月十五月圆之夜。”
萧月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十四年前,七月十五,月圆之夜!
这是萧月出生的日期,也是萧月梦中萧画溪的记忆的最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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