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眉间的河

　　沈珂珂一直不明白自己多愁善感的性格到底是养成在那件事情之前，还是之后。
　　有人说生在巨蟹座里的孩子都有点多愁善感，可是也不见得啊，你看沈厦厦就比她小了一个星期怎么就活得那么快活呢？虽然厦厦的快活，可以确定是止步于那件事情。
　　珂珂生在沈家，一个地图上找不到的南方很小的小镇上，爸爸沈明诚，是沈家的第二个儿子，妈妈周淑琴，是周家的独女。周淑琴刚嫁到沈家的时候，沈家还算得上是镇上一个不错的人家，可是还没过上几天好日子，沈家就破产了，一贫如洗。周淑琴原本也想过离婚的，可是这时沈珂珂——沈家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了，当上了妈妈，一时也就打消了离婚的念头，毕竟还有一个城镇户口，就安心过下去吧。
　　珂珂一出生就已经家道中落了，没有这种亲身经历倒也是一种好事，至少对于贫穷接受起来比周淑琴快多了。珂珂的出生直接催生了沈明峰和李宝芬的孩子，沈厦厦。沈明峰是珂珂的大伯，沈家的长子，两人结婚两三年都还没有孩子，眼看老二家刚新婚就有好消息传来，备受压力，于是两人努力播种，终于有了比珂珂小了七天的沈厦厦。小了七天，不仅要叫一辈子的姐姐，而且让出了沈家大孙女的头衔，虽然这个头衔在如今一穷二白的沈家已经谈不上什么荣耀。
　　爷爷沈浩，奶奶胡芝，除了有两个儿子，沈明峰和沈明成以外还有一个女儿——沈梦云，在珂珂没出生前就嫁到了县城一个不错的人家，姑父叫陆海群，两个人有了一个大珂珂三岁的表姐陆之瑾，和小两岁的表弟陆之决。你看爷爷那么渴望抱孙子，可是男丁却不姓沈，不过放心，那个时候的小乡镇哪有生一个女娃就罢休的，在沈家儿子不辞辛苦，沈家媳妇吃苦耐劳不生儿子不罢休的气势下，沈家的男丁出生了，大伯家的沈继邺，比珂珂厦厦小了整整六岁，而珂珂的亲生弟弟沈继曜也在一年后出生了。
　　珂珂，厦厦虽然年纪相仿，其实玩在一起的时间并不久，因为在厦厦两岁不到，大伯一家就搬到了县城里，过上了周淑琴眼中的有钱人生活。因此沈家的院子里就只剩下了爷爷奶奶和珂珂一家了，并且在珂珂整个童年记忆里，都是这样。珂珂很小的时候问过奶奶，为什么他们都要搬到县城里去呢？奶奶一边刷雨靴一边说，因为县城好啊，都没有这该死的泥路，多难走啊。珂珂望着窗外的雨点，一滴一滴落在泥土上，形成了一个个小小的泡泡，一瞬间就破了，“那为什么我们家不走呢？”奶奶手下一愣，摸了摸珂珂的脑袋，因为爸爸妈妈舍不得爷爷奶奶啊，是为了照顾我们才没舍得走，珂珂想了一会，轻轻地摇了摇头随后又立刻点了点头。可是没过几年，爷爷奶奶也被大伯接到县城里去了，走的时候珂珂已经上小学四年级了，已经明白许多事情不需要询问，更不需要质问，因为她已经学过了很多词，比如“贫穷”比如“欺骗”，这些都是后话了。

　　珂珂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察言观色，一件十分悲哀的事情。归咎于什么呢？贫穷？不全是，贫穷本身并不悲哀，悲哀的是接受不了贫穷却又什么也改变不了。沈珂珂一直很乖巧，尤其是在有了弟弟沈继曜之后，重男轻女并不可悲，可悲的是沈珂珂对于这种偏心的行为，唯一可以做的只能是更听话更懂事，这样也许爸爸妈妈会偏心却不至于是无心。
　　珂珂的妈妈是个乡村护士，长的很美，美丽往往附加心高气傲，她本来嫁的就不情愿，看到大伯家移居县城，心里的不平衡感渐渐增生伴随着每日的抱怨与不满具象化，而沈明峰却也不是一个高素质的人，每日拌嘴口角渐渐演化成了吵架谩骂，珂珂二年级的时候，沈明峰的工厂倒闭，于是跟着别人南下打工去了，珂珂最重要的童年终于没有了父母之间的硝烟战争，却也没有冬暖夏凉牵的一双大手牵着她一路小跑上学，童年的沈珂珂，经常会一个人爬上院子里的围墙，闷闷不乐。
　　每年春节，是珂珂最开心时光了，虽然有更多的眼色要看。一到春节，不仅遥远的爸爸会回来，姑姑大伯家都会回来一起过年，每逢过年，表姐和厦厦都会给珂珂带来许多县城里的新鲜玩意，比如《还珠格格》的贴纸，珂珂会很珍惜地把她贴在自己写满孤单和忧伤的日记本上。珂珂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有一个欺负她的女生，珂珂不敢和忙着吵架和照顾弟弟的爸爸妈妈说，就在信里和厦厦说，珂珂和厦厦虽然经常通信，但却也只是有选择的无话不谈，珂珂会告诉厦厦她被谁欺负，喜欢哪个男生，但却只字不提爸妈吵架打架的事情，因为珂珂知道这是家丑，不可外扬，在珂珂心里，家，是小家。厦厦知道珂珂被欺负的事情后，那年的中秋节，就风风火火地带着继邺和继曜把那个女孩家鸡圈里的鸡蛋全部偷出来，砸烂了一路，珂珂事后担心了好几天。
　　珂珂成绩很好，她以全镇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县城第一中学，那天家里的电话一直在响，珂珂在自己的房间里录音机里放着音乐，却也盖不住爸爸妈妈语气中的骄傲，珂珂也很高兴，因为爸爸决定不再离家打工了，也许有些事情就可以结束了，就可以当作没发生过了，而且她终于可以看到厦厦生活的世界了，追了那么多年，终于和厦厦同一起跑线了。

　　珂珂去县城报到的那一天，爸妈也带着弟弟做了四个小时的汽车一起去了。厦厦成绩不好，找人找关系才进了这所县重点中学。那天一大家在大伯家吃了一顿团圆饭，大伯家刚刚重新装修，家里很漂亮，珂珂知道妈妈一定又难过了，回去又要和爸爸吵架了，因为全程妈妈都拉着她的手，全程唯一的谈资就是她考了全镇的第一名，珂珂看着妈妈用马桶时局促不安的样子，不禁心里觉得妈妈很可怜。

　　就这样沈珂珂和沈厦厦成了县城一中新生中的两员，而陆之瑾表姐高出她们两届，已经读初三了。珂珂长相清秀，性格内向安静。厦厦有一双美丽大眼睛，性格男孩子气，大大咧咧，很受欢迎。珂珂在一年4班，而厦厦在一年8班，隔了一层楼，珂珂住校，而厦厦则住在家里，所以不能经常见面。因为回趟家要四个小时，所以珂珂一般一个月才会回去一趟，剩下的周末，她会轮流去大伯家，姑姑家，每个周五晚上，厦厦就会骑着单车在珂珂宿舍楼下等她，然后载着她一起回去，其实相比起来珂珂其实更喜欢去姑姑家，因为大伯总会拿成绩说事，让厦厦很不高兴，厦厦一不高兴，珂珂就更无地自处了，但是毕竟爷爷奶奶也在大伯家，在爷爷奶奶面前她还能感受得到一丝的平等。珂珂还发现，原来大伯和大妈也会吵架，原来吵架的导火线不仅仅有穷这一条啊，这难道是沈家的血统？想到这个珂珂也会很同情厦厦，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但是厦厦不以为然，她和珂珂只会把自己关进小黑屋偷偷哭不一样，她会主动出击，正面碰撞，和大伯大妈一起吵。

　　初中的孩子情窦初开，珂珂本来就比较早熟，在初二上学期，珂珂正式和同班的顾佑奚确立了男女朋友关系。严歌苓说，要是人们都肯原谅并相信14岁的爱情，那么这个世界上的爱情都不会死于世俗。那年珂珂正好十四岁，喜欢顾佑奚只是因为开学那天他穿了一件蓝色的格子衬衣，在黑白红蓝的T恤中显得很帅。喜欢他，是因为他也喜欢自己，而且先说出了口。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也不过如此，你喜欢的人先对你说出了喜欢你。
　　珂珂还记得他俩从朋友变成情侣的那个下午，顾佑奚传过来的一张纸条终于捅破了这层暧昧的窗户纸，纸条上只写了一句话“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问你：你喜欢我吗？”珂珂心里又怕又喜，纸条在手里握出了汗，老师讲了什么她完全不知道，但是心里也没有明确地在想什么，脑袋里乱哄哄的，一团浆糊。下课铃一响，珂珂就拉着孙晓莱跑了出去，孙晓莱算是珂珂最好的朋友了，珂珂确认了周围没有认识的人后才把手里的纸条拿给了孙晓莱。
　　“这是什么啊？湿哒哒的。”孙晓莱一脸嫌弃的接过来。“啊！情书啊—谁写的？顾佑奚吗？”珂珂一把捂住孙晓莱的大嗓门，“要死啊，那么大声音，全世界都知道了”
　　孙晓莱吐了吐舌头，压低声音“那到底是不是啊？”
　　珂珂把纸条抢回手里，一边点头，一边用大拇指和食指把纸条撸平。
　　孙晓莱重重地拦过珂珂的肩膀，“那多好啊，她喜欢你，正好你也喜欢她啊，绝配啊”。
　　“那我怎么回复呢？”珂珂把纸条重新展开，看着顾佑奚刚劲的字迹。
　　“你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写呗！”孙晓莱把脑袋搁在栏杆上，冲她乐“估计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吧”
　　“我哪有！”
　　“你自己照照镜子看看你的嘴角都翘到天上去了”
　　是吗？我一直在笑吗？珂珂摸了摸自己的脸，好烫啊！
　　回到教室，珂珂趴在桌子上，用自己的胳膊和里面的墙把自己的思绪围在了一个密闭空间里，看着纸条口干舌燥，原来这就是书中说的恋爱的感觉？坐在后面的李信宏踢了踢她的凳子“顾佑奚叫你还他一样东西”声音不大，却也不小，珂珂耳朵都红了，草草地写了几个字，把纸条塞进笔里，头也不回地把笔扔给了李信宏。
　　初中的恋爱其实并不少见，稍有姿色的女孩都会有男孩子喜欢，稍微胆大一点的就会松口答应了。珂珂其实胆子很小，在顾佑奚之前也有男生明里暗里给她送过秋波，她都无情地拒绝了。但这次不一样啊，他是顾佑奚啊，而且班级里谈恋爱的多着呢，没事的，孙晓莱和李信宏两个人都谈了半年了也没什么事啊。就这样珂珂一边心理建设，一边正式开始了初中的早恋。
　　恋爱中的女孩最希望的状态就是自己和闺蜜同时喜欢上的两个男生正好也是好兄弟，这样比较符合电视剧情节的展开，也可以增加安全感。珂珂的初恋就完全符合，于是沈珂珂、孙晓莱、顾佑奚和李信宏就成了一个闭合的连环扣。
　　对于沈珂珂而言，说出喜欢或是表达喜欢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在与父母的交往中就没有学会爱意的表达。所以那天沈珂珂回复给顾佑奚的“现在喜欢”是她十四年来第一次表达爱意。

　　星期五到了，这周珂珂说好要去姑姑家，因为姑姑家很近，所以珂珂都是自己去，表姐高一要上完晚自习才能回去。珂珂刚出宿舍门，就听到身后熟悉的声音，厦厦和一大帮人拿着洒扫工具走近，四目相对，厦厦先冲她挥了挥手，珂珂回以微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珂珂尴尬地站在原地，还好厦厦跑了两步，追了上来，“这周去姑姑家？”珂珂点头，“香饽饽啊，每周都轮着来啊”“不然呢？谁让我们家在乡下呢。”珂珂脱口而出。厦厦愣了一下，拍拍她的头，“一天到晚总爱多想”珂珂自觉理亏，但也不愿意多说，“我先走了，你和你朋友一起走吧”。
　　珂珂走在前面，听到厦厦在人群中爽朗的笑声和偶尔蹦出的脏话，听到厦厦对她的介绍“那是我姐姐，漂亮吧，成绩特别好，就是贴在光荣榜上的沈珂珂”不知道是谁的一句戏谑“你姐姐成绩那么好，你成绩怎么那么屎啊”半天没有听到厦厦的回答，珂珂加快脚步走远了。幸好错过了厦厦的那句“乡下来的孩子就爱死读书，我就是不想读罢了”。

　　那个周末正逢姑姑40岁生日，姑姑叫上了所有的家人，当然珂珂的爸妈都没有来。珂珂不是不难过的，但又能怎么样呢？这里的谁都没有错，错的是为什么把她叫过来体会这种悲凉感呢？酒足饭饱，之瑾带着弟弟妹妹们看相片，分享相片的喜悦珂珂是完全没有体会的，因为所有相片里记录的岁月都与珂珂无关，珂珂就这样的被隔离在了之瑾厦厦继邺之外的世界里想起在乡下连照相机都不认识的继曜弟弟，然后掐着自己的掌心让自己的笑声融进所有人的喜悦中去。

　　沈珂珂和顾佑奚的恋爱谈的很简单，初恋都很简单。两个人每天晚自习都会传纸条，傍晚顾佑奚出去打篮球的时候，沈珂珂就会给他带点晚饭，顾佑奚给的钱，沈珂珂有时不要，有时要了回去就会收起来不用。周末回来顾佑奚经常会给沈珂珂带一份小礼物，有的时候是一盒磁带，有的时候是一张贴纸，一个挂件，珂珂记得那个时候全世界都喜欢F4。珂珂喜欢看书，那个时候学校外面可以租书，珂珂住校不能经常出去，顾佑奚的包里就经常有一些粉红系的漫画书。珂珂成绩比顾佑奚好，经常会给顾佑奚抄笔记，划重点。
　　冬天到了，女孩子本来就不爱运动，体育课也只是坐着聊天或者小卖部吃零食。沈珂珂的姨妈已经造访了半年，每次都疼得要命，这次正好赶上了体育课，她硬撑着下楼集合，老师刚吹完自由活动的哨子她立即奔回了教室，有孙晓莱陪在身边，顾佑奚就把钥匙钱包交给沈珂珂自己去打篮球去了。那个时候，男生很喜欢打球前把自己口袋里的钱包钥匙交给女生，这仿佛也成了一种示爱的方式，女生们拿着钱包钥匙仿佛拿到了该男生的主权一样，难掩的兴奋与骄傲。

　　南方的教室没有暖气，唯一的空调也只能造福很少的一部分幸运儿，沈珂珂回到教室搬起凳子抱着空调坐在了后面，孙晓莱想着沈珂珂要喝热水，就顺手把饮水机打开，然后也坐到了后面，两个人一前一后的看一本刚借来的小说，有的时候一起激动，一起伤感，虽然两个人的点因为沈珂珂看书快而不一致。
　　看的入了神，下课铃响了还没从书里缓过神，直到有同学陆陆续续地回到教室，她俩才悻悻地回到座位上藏好了书。刚运动完的男生出了一身汗，把窗户大开，更是把孙晓莱烧好的热水一饮而尽。沈珂珂座位靠墙，前后面都是大开的窗户，寒风冷冷地灌进来，后面还好，李信宏乖乖关上了，前面的同学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沈珂珂试着和前面的男生交涉，但是交涉无果，只好忍着肚子翻腾的绞痛，热水也没喝到，没过一会沈珂珂就开始冒虚汗。顾佑奚进来的晚，跨着上课铃声进来的，他看到沈珂珂趴在桌子上，还来不及问一声，老师后脚就进来了，他只好坐回自己座位了。一节数学课，沈珂珂根本没抬头，直到身后的陈信宏递给了她一杯热水，是顾佑奚的杯子，姓名贴上的名字还是她写的，她抬头冲顾佑奚的担忧的目光扯了扯嘴角。喝了半杯热水，沈珂珂直起腰板拿笔轻轻地抵了抵前面的男生，“李中旭同学，你还热吗？可以把窗户关起来吗？”前面的男生微侧了一下脸，看也不看她“为什么要关？你冷吗？”还没等珂珂答话“可是我热”。沈珂珂无语，叹了口气，在心里骂了他们全家，又重新趴回去了。“李中旭，请你把窗户关起来”珂珂心里一震，是顾佑奚的声音，声音不大却也打断了正在进行的课堂教学，珂珂头也不敢抬，教室安静了足有五秒，然后沈珂珂便听到了窗户关起来的声音以及身后李信宏嗤笑的声音。
　　这件事情孙晓莱的反应更大，在沈珂珂面前说了八百遍“顾佑奚真帅”
　　而沈珂珂在日记中这样写道“我们的恋爱终于被你放在了光天化日之下，接受所有人的监视、评论与挑战”。这份感情，沈珂珂一直很害怕，她觉得感情只要两个人知道就好了，她的所有勇气已经在答应他那刻用完了，剩下的只有默默地付出，偷偷地索要。她拒绝了顾佑奚所有外显的恋爱形式，没有牵过手，拥过抱，甚至没有一次单独的两人同行。对于沈珂珂而言，这段感情她付出了百分之百，只不过放在心里百分之九十九，放在面上的只有百分之一。
　　所以，青春年少，矛盾自然不会少。

　　冬天最冷的时候，寒假开始了。临假期一个星期前，顾佑奚就开始要沈珂珂家里的电话号码，沈珂珂真心不愿意给，因为她总觉得只要心里默默想念就好了啊，为什么要冒着被父母抓到的危险打电话呢。最后顾佑奚威胁到，如果你不给我电话，我就去你家里找你，沈珂珂才千叮咛万嘱咐地把电话给了他。
　　沈珂珂每次回家都会给弟弟买一大包零食，一大堆玩具，弟弟继曜已经上小学了，已经开始在落后的起跑线上追逐继邺的脚步了。每次都是四五点才会放假，等珂珂坐车回到家天一定都黑透了，中途还要在黑夜中倒一次车，有的时候司机师傅要多等几个孩子才会走。那个时候十三四岁的女孩子，三三两两，黑乎乎的夜里，不认识的司机，坑坑洼洼的土路，珂珂很少害怕，也许因为家就在前方，也许因为转到镇上的路口就一定会看到等在路灯下的爸爸，也许因为真的没有害怕的必要，什么也改变不了。爸爸接过珂珂身上挂着的两个大包，“女儿回来了，又长胖了啊”一边说一边笑，“妈妈在家给你做了你爱吃的菜”珂珂也笑，说起学校的事情，两个人就这样走在一片漆黑的晚上九点的小镇回家路上。

　　寒假里最重要的就是过年了，周淑琴像往常一样一早就给珂珂还有继曜买好了全身的新衣服，爷爷奶奶是在大年三十的前一天才和大伯一家一起回来，当然也带回来了年味，大年三十姑姑一家也回来了。在孩子的烟花爆竹；成人的忙里偷闲；老人的唏嘘感慨中，新年伊始了。
　　三十晚上的时候，孙晓莱打电话过来找她，珂珂一听有她的电话还吓了一跳，一听是孙晓莱，心放回肚子里去了，声音也大了起来“哦，晓莱啊，新年快乐啊”孙晓莱在电话那边笑了笑“等下，还有一个人要对你说新年快乐呢！”沈珂珂心里一震，听着听筒里传来顾佑奚遥远而模糊的声音“是我，新年快乐——珂珂”“嗯，你也是，新年快乐，开学见”珂珂匆匆挂断了电话，觉得心里好像也和外面的天空一样开满了烟花，从心里一直暖进了全身。周淑琴打着毛衣，转头问了一句“谁啊”“是我的好朋友孙晓莱。”珂珂觉得自己表现过关了，大大地呼了一口气，一转头撞上了厦厦若有所思的目光。

　　开学后，根据期中考试的成绩要召开全校的家长会，初二年级定在周二下午，沈珂珂上次考试发挥很好，在班级里排名第二，年级排在四十八，班主任找到她，想让她家长上台发言，珂珂觉得这也是一份荣耀，就说晚上回去打电话问问爸爸妈妈。
　　课间休息，沈珂珂正在给顾佑奚讲解英语试卷，两人紧挨着。忽然听到有人在窗口大叫她的名字，抬头撞上厦厦戏谑的表情，立刻推开顾佑奚，冲了出去。“厦厦，怎么了？找我什么事啊？”沈厦厦斜着眼睛不怀好意地笑着。“别嬉皮笑脸的，到底什么事情啊？”厦厦这才开口“珂珂，你家长会有人来吗？”“啊？干嘛？”珂珂纳闷。“你可不可以不要叫叔叔婶婶来啊？”“为什么？”珂珂觉得莫名其妙。“因为你爸妈一来，我爸妈就知道了啊，我不能让他们来！”“你考得很差吗？”珂珂觉得厦厦成绩一向不是很好，没有这个必要吧。“我成绩一向很差，你又不是不知道”厦厦面无表情地说道“只是这次——是因为我根本没有参加考试”

　　沈珂珂还没来得及细问，上课铃就响了，厦厦之丢下一句“帮我一次啊”就下楼回班了。珂珂陷入了矛盾中，她把事情和孙晓莱说了。有些涉及到家庭背景的话题，沈珂珂都会选择和孙晓莱而不是顾佑奚讲。孙晓莱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啊，再说就算你不说，难道老师不会打电话吗？沈珂珂觉得有道理，而且她真的很想很想让乡下的父母享受一下她用努力换来的这份荣耀，于是，珂珂还是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周二下午，以班级为单位的家长会如期召开，珂珂听着妈妈在台上不标准的普通话里难掩的骄傲语气，忽然觉得很想哭。家长会的后半段是家长与老师的个别交流，学生不许待在教室。沈珂珂只好一个人在教室附近闲逛。
　　看到沈厦厦一脸怒气地走过来，珂珂竟然有些后怕，她可是亲眼见过厦厦打人的。
　　“沈珂珂，你怎么能出尔反尔”
　　“我本来就没有答应你啊”沈珂珂心虚地说道
　　“哼，沈珂珂算你狠”厦厦怒不可遏。
　　“就算我不说，难道你们老师不会打电话通知吗？”
　　“我留给老师的号码是错的，我什么都安排好了，却没想到你这点小忙都不肯帮我”厦厦转过身，红了眼眶。
　　“厦厦，对不起，你不能理解我爸妈对我抱的希望，不能理解他们从乡下兴匆匆跑过来给我开家长会的那种喜悦”珂珂伸手去拉厦厦的衣袖。
　　“是啊，我当然理解不了，我一个差生怎么理解你们优等生的世界。还有，你能不能少拿你家住在乡下，什么家里有多穷来说事啊，它不是你自私的理由好吗”沈厦厦口不择言一脸厌弃地大声喊道。
　　沈珂珂松开了手，张了张嘴吸了一肚子的冷空气，心好像也变冷了，“我自私，你不自私？你不自私凭什么让我为你的错误牺牲自己。”
　　沈珂珂倔强地仰起头，忍住眼泪。这是她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吵架，她还快速地想了一下，要是沈厦厦打她，她跑回宿舍，厦厦走读生进不去。
　　“可是——沈珂珂你觉得如果叔叔婶婶知道你在学校不仅成绩好，而且还谈了个男朋友会怎么样？”沈厦厦冷笑道
　　“沈厦厦，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
　　两个人就这样怒目圆睁地盯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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