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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赴婚
宋远是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的,火车还在继续颠簸着,过道里一个乘务员拿着扩音器一遍遍地喊着“马上就要到H市了,要下车的乘客醒一醒,收拾好行李作好下车准备”。
这就要到了?宋远这才回过神来,这个承载着他全部记忆城市就在眼前了,他却只想夺路而逃。通常一个后悔的决定都是情绪冲动下的产物,在理智清醒后,事情没有发生之前都有推翻的权利,可自己为什么还是要来参加张龙的婚礼?想到两年前自己不言不语,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张龙,逃离了这个城市,原本是想断了一切念想,此生永无羁绊和瓜葛,可自己单方面导演的无言的结局就像是小说或者电视剧里的开放式结局,你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幻想另一种结果,就在期待的火苗随着日积月累越烧越旺的时候,对方却用一桶冰冷的水浇灭你所有的的希望,不甘心吧。或者是自己想要一个可以彻彻底底死心的理由,人嘛,总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不死心。
随着一声重重的闷响,火车到站了,宋远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出了车站。一出站,扑面而来的冷风瞬间把人包围住,北方城市初秋的夜晚已呈现出冬日的萧瑟和凛冽,宋远站在广场中间久久的看着车站上方“火车站”三个大字,夜风嗖嗖的刮过,可宋远似乎一点也感觉不到冷,从一踏上这个城市的第一寸土地开始,他就被一股莫名的温暖的安全感所包围着。
在S市始终感觉漂泊不定,可此刻在这个他离开了两年的城市里,竟找到了一种脚踏实地的稳定感。身边陆续不停地有拖着行李箱的旅客经过,他们神色匆匆地走进车站,将这个城市抛弃在夜幕笼罩的黑暗之中,就像两年前的自己一样。关于这座城市,关于张龙的回忆从下车开始就一幕幕地涌上心头,原以为早已烟消云散的往事,却依然顽固的活在这个城市的每一片角落里。
口袋里一阵急促的震动打断了宋远的回忆,他看了一眼号码,应该是宿舍的杨鹏飞来接他了。
“你到了没有啊,我现在在火车站北出口等着你呢”
“刚刚出站,你在那里等着我吧,我这就过去”
一见面,杨鹏飞就亲切地给了宋远一个大大的拥抱,多年不见倒也没有什么尴尬的感觉。杨鹏飞帮着将小行李箱塞进车子的后备箱里,突然往宋远的胸口轻轻锤了一拳,笑着说,”你个臭小子,当年走也不通知哥们儿一声,不够意思啊太不够意思!”
宋远略带抱歉地苦笑着说“先上车?”
在路上,宋远依然没有避开这个话题。
“哎,你给我说说,当年怎么的就这么不打声招呼就走了,太没良心了啊!”
“当时接到了面试公司的通知,人家让我尽快去上班,那家公司的待遇比我之前好太多,我当天买票就走了。我的错我的错,我这不是回来给你赔礼道歉了么!”
“滚一边儿去,你就是没良心的典范,不过话说回来,你现在在那边怎么样了,当年上学救你成绩最好了,哥儿几个都觉得你能有出息”
“没啥出息,凑和地干着呗。对了,我定的酒店就在前面那条路上,你给我送过去就赶快回家吧”
“你看看你,住个球酒店,直接住我家,花那个钱干啥了,退了退了”,杨鹏飞非常不满的说道。
“不方便吧,我还是去住酒店吧”
“我自己一个人住有啥不方便的,快点把酒店退了”
宋远不想过多地推辞拂了对方的好意,于是就打电话退了酒店,挂了电话,听见杨鹏飞叹了一口气说道,“李文博明天一大早才能到,不然叫上张龙今晚就可以在我家聚齐了。咱宿舍可好几年没有聚过了,没想带张龙那个浪荡成性的贱人,竟然是咱们当中最早结婚的一个”
张龙和结婚这两个词语此刻从旁人的嘴里说出来,虽然是在陈述事实,可这话听起来是如此的扎心,刺耳。
杨鹏飞没有注意到宋远的沉默,继续自顾自地说道,“不过哥们儿是真心的为他高兴,定下来好呀,媳妇儿一娶,家就有了,以后就有个人嘘寒问暖的。你呢,在那边处对象了没有?你这么俊,倒追你的姑娘一定不少吧”
宋远强压下去心头的不快,笑着说道,“哪有,我一天天忙得晕头转向的,哪有时间去琢磨姑娘的心思啊”
“差不多也该找了,我看啊,你就是万花丛中挑花了眼吧”,杨鹏飞打趣地说道,“咱几个可都得像龙哥学习啊,早婚早育,坚决不拖集体的后腿,不拖国家的后腿,是不是?”,他并不知道,这一路上他说的字字句句就像是一把无比锋利的刀,将宋远砍得鲜血淋漓却还要强装微笑地附和着他。
大约行驶了40分钟,老四的家到了,上了楼杨鹏飞非要拖着宋远开两瓶啤酒,说要叙叙旧,可宋远实在是累了,身心俱疲,就笑着说,“明天婚礼上有多少酒不够你喝啊,还非要现在再开一桌?我这可长途奔波了一天了,可陪你折腾不了了。”
“我这不好不容易才逮着你一回么,好几年没见了,喝两杯叙叙旧吧“,说着就准备从冰箱里取几瓶啤酒出来。
“我这次回来请了年假,接下来几天陪你喝几次都行,今天可饶了我吧亲哥”。
“那你不早说”,杨鹏飞十分不舍地将啤酒放回去,“那今天晚上就早点洗洗睡吧,你坐沙发等着,我去给你找一条新的毛巾”。
宋远刚刚坐到沙发上就看见对方从房间里折回来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对了,你这还是第一次来我这里,我带你瞅瞅房子吧,我这也搬进来没多长时间,你个大工程师给点意见和建议呗”。
房子倒不算大,三房两厅,客厅和卧室都是比较方正的小房间,屋内的家具多是木制品,一进屋就能感受到浓浓的生活气息,跟着在房子里转了一圈儿后,杨鹏飞进屋去给宋远找洗漱用品了,宋远坐在沙发上休息,出于职业的本能,他观察着房屋的整体装修和格调,他突然有些郁闷地想到,张龙也有这样一个温馨可爱的房子吧,他的眼睛仿佛能穿透这一个房间,穿透这个城市里千千万万个房间,有些情景电影一样一帧一帧的在他眼前轮番播放,他好像能看到,在玄关处张龙的妻子亲昵的给他打着领带,可能在出门前还会在他脸颊上亲一口,在厨房里,他们脸带笑意地亲手为对方做着喜欢吃的菜,在客厅里,他们依偎着一起窝在沙发里看着喜欢的电视节目,在卧室里.....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宋远无法再想象下去,他原本以为时间已经将他打磨的无坚不摧,即使再回到这个地方,他也一定能够坦然的面对曾经喜欢的人与他人的风花雪月,只是他并不知道,那些埋在心里烂了多年的感情和往事,它们只是腐烂了,并不是挥发不见了,你自以为的无坚不摧在遇到真正的敌人时候也只是个空壳子罢了,宋远有些后悔了,当时为什么要一时负气答应下来,亲手将结痂多年的伤口撕裂开,不会痛吗?
杨鹏飞给宋远收拾好房间,拿着毛巾走出来的时候,看见宋远半倒在沙发上,左手撑着脑袋,一脸疲惫的样子,他走上上前去,关切的问道,“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没事,这边比S市冷多了,估计是有点冻着了吧”。
“那行,你赶紧去去洗个热水澡,早点睡吧,明天一大早就得去张龙家”,说着将毛巾递给宋远。
宋远接过毛巾,快走到洗手间门口了,才觉得有点不对劲,就带着疑问问道,“一大早?婚礼不是十一点才开始吗?”。
“你傻了吧,那是普通朋友,咱几个关系那么铁,能不去给他撑撑场面啊”。
杨鹏飞的话让宋远有些发懵,他原本以为只是参加个酒席,现在却被告知他得全程陪同参加张龙的婚礼,这种买一赠一的活动他真的是无福消受,事情向着他越来越不能控制的方向发展,他愈发后悔冲动之下做的决定,可现在还能跑吗,太不像话了吧,宋远苦涩地想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临睡前,放在枕头下面的手机忽然震了起来,宋远从枕头下面抽出手机看了一眼号码,犹豫了一下,直接挂断了,关了灯重新躺回床上,手机明明没有任何动静却总感觉枕头下面好像一直在不停地振动,宋远疲惫的闭上双眼,却感觉这一夜怕是要持续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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