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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皮身世
莫娘出现在船上的时候,没人认为她能活下来,还活得这么久。帮主马忠将她带回水蝗帮之后,就不再过问。大家都推测帮主是忘记了,或者只是一时兴起,后来发现一点意思也没有,就抛在脑后了。
倒是帮中的军师严明,一直都反对马忠把她带回来的严明,他将这个小姑娘捡回自己那,慢慢养了起来。没有人知道他是出于何种意图,只知道一向保持不插手、不搭救原则的严军师破例了一回。
一个女孩想要在船上长大成人,在一堆男人中间求生,光靠她自己,是万万不能活下来的。莫娘从小就知道明白这个道理。
她不知道严明把她当什么,是当女儿还是当条狗,严明对她,像是有恨。莫娘想了下,有那么几回,她发现严明盯着自己,用一种说不出的眼神,像是怨毒,恼怒,又都不像,却又像是所有这一切加起来的情绪。严明不像是个好人,是啊,在这个船上哪有好人坏人的区别,刚到船上的时候,还会有点人性,等过不久,人性,大概被用光了。
这些,是她后来明白的。
在她之后,马忠似乎是找到了新的爱好——收集小姑娘。那一年她十二岁,才有了一点美人的韵味,只是略显单薄。她记得那时候,太阳还没升起来,江上的寒风冷飕飕地吹。
马忠那天站在船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没在想事情了,而是看向了那个擦着地板脏兮兮的小姑娘。这是他曾经捡回来的玩具,旁人告诉他。
莫娘只是擦着地板上的血迹,这是头一天夜里留下的,她必须在天亮之前擦干净,后来,后来马忠就走了。不久,有人带了个十二三岁的女孩过来,她哭着,喊着,脸上恐惧的表情狰狞的厉害。她被送进马忠的房里,莫娘安安静静擦着地板,充耳不闻里面的凄惨叫声。
太阳一点点升上来,里面的风灯熄了,呜咽声渐渐小了。严明风尘仆仆从外面赶回来,一上船他就听见了那零星的泣语,他心中一紧,咯噔一下,像断了线的风筝。
严明踟蹰在门外,脚下的仿佛不是木地板而是地刺,扎得他疼。顿了顿,他还是推开了门,“帮主,”严明从未这么喊过马忠,他一向叫的就是马忠的名字。他说:“帮主,我领她回去。”
马忠睡得迷迷瞪瞪正香,远远听见谁在喊“帮主”,他睁开眼,听见严明在帷帐外的话。他不紧不慢坐起身,披了件外袍,耳边又想起了呜呜怨声,他像是没有听见,脸上不见一点变化。
“帮主。”严明又喊了声,声音中带着怒气。
“你喊什么,我听到了。”他只披了件外衣,就走了出来。
严明气得咬牙切齿,他攥紧了拳头瞪着马忠。
“你又不是没看过,害什么羞。”
末了他又说:“里面的人你认识?”马忠意有所指看向里面。
莫娘在拐角就看到严明回来了,不过她没想到严明居然会为了她和马忠呛声。他向来以帮主为首位。
“你要找的人在那,我这没有。”马忠指了指他身后,严明向后看过去,莫娘手里拿着一块带血的破布,睁大了眼睛望向他。
“莫娘。”严明回头看向马忠,“你不能动。”
“这船上没有我不能动的人。”马忠笑着回看过去。
和马忠对着干的那几年,严明过得一点都不好。马忠监视他像对待重刑犯一样。
年轻时的风流才子严明被水匪掳来当了先生,年轻的水匪马忠侠义之气极盛,两人互相仰慕结义成手足兄弟,这就是开头。莫娘出现在船上的时候,马忠一意孤行,严明力劝不听,从这里,两个人渐行渐远。
莫娘几乎都忘记自己还有个弟弟。
那天下午,见陈皮的第一眼,莫娘就知道了,这是那个鼻子吹着泡泡喊自己姐姐的小傻子。莫娘看着,结了冰的脸上悄悄化开了笑,这个傻弟弟终于不傻了,可惜爹娘没看到他这么有出息的时候。小时候那么傻,能活到这么大,真是难得。
可他杀了帮里这么多人,义父还让自己来杀了他。莫娘看着陈皮,她手里持着短剑,刀刃锋利无比,这么一刀刺进心脏,人就死了。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上真的再也没有她的血浓于水的亲人了。义父已经那么多年不管事了,为什么这次又让自己亲自动手?莫娘想不明白,严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回过神,发现陈皮也在看她,莫娘隐藏在黑暗里,手里握着短剑,一边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一边是抚养之恩的义亲,两难决断。她想过自己去死,但显然于此无益。
手里的剑提上来,又放下去,她终于还是没能忍心杀害这个孩子。她心里有些期待,弟弟现在到底变成了什么样的人,她想去接触他。
莫娘被自己的冲动吓到,却已经来不及收脚,迈出去的腿已经动了,另一只脚也动了。她慢慢走过去,看起来像是放松了一样走着,可没人看到她手心里都是汗,她的汗水从鬓角渗出来,一点一点聚集在一起。
她眼角的余光瞥见陈皮看着她惊讶的样子,她心里有种冲动,好像下一秒陈皮就能跑过来拉着她的手叫她“姐姐”,像从前一样。
陈皮确实惊讶,只是他忘记了自己曾有还有个姐姐这回事。二月红收留他的时候,他已经是个孤儿了。
依着二月红的原意,陈皮这孩子是路边捡的,丢也丢不开手。爹娘像是已经亡故了,据说是受了刺激,不大的孩子已经全忘记自己和爹娘在一起的事了。
二月红依稀记得陈皮有个姐姐,只是这个姐姐在那场灾祸之中也不见了踪影,众人都说大约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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