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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前
黑暗卷起的祭祀石阵内,四方祭祀石柱上,晏师木剑插入的人是个男子。
他右脚锁着石锁,双手被绑缚在头顶,奇怪的是他尸身完全不腐,几如活人,连披散的头发都完好无损。身体没有穿任何衣服,画满了条纹状的彩纹,远远看上去,恍若一头野猫被钉在‘示’字石架上。
其它石架上也有人,但我无暇顾及,只顾往他跑去,心头闪画一样地浮现出一路所来所见。
四阵以石围聚,形似火坑,而那股黑暗上升下落似水,地呈金光,如此,水火金土全有,唯独差的是木。依照那男子被缚的身体姿势,很有可能和一个传说有关,如果是的话,他本该被缚在树上,此处不见木,更印证缺的是木。那么晏师将桃木剑插在他头颅上是补缺,还是别有他用,我无法肯定,本想拔剑的心思便不再想了。
“狐狸,你不能根据晏师的剑就断定她在里面,此处境况总要都看过再做决定。”
殷时雨叫着,跟着往过来,可我已经冲到了石阵边缘,对眼前的黑暗陡然生出一种晏师就在里面的强烈感觉,头也不回地同殷时雨道,“不,她在里面,你们在外面守着,我找到她就出来。若是出不来,你们找到长公主的衣冠冢,棺主正西的墙壁后面有道通往外面的墓道,尽快出去。”
嘱咐完我知道的东西,我踩上祭祀石阵就走了进去。并非我冲动,而是到此刻,一切汇聚于此,总该有个解释。
直觉的由来如同梦中所有的经历,不是无根无据的存在,没有什么意外处理的境况下,只有往前走最合适。踏入眼前的黑暗,便是腥气无比,我捂着鼻子,就觉此处的黑暗是一种暗流,类似于什么无形凝聚了有形,潮湿如水地黏在身体上,沉沉地压着人的肩头,步子都难以挪动。
可我得必须往前走,因为黑暗当中,自晏师凝肌如玉的背上散发出的金光是如此夺目,让人无法转移目光。我内心因找到她如狂如喜,又迅疾沉淀下来,凉意打骨子里蹿出,僵冷着人的心骨,可是阻拦不了我想扑过去将晏师紧紧抱住的妄想。
“晏师……”
我极力地想要靠近她,可这黑暗阻拦着我,我才发觉晏师所跪向的玉棺后面俯视着一只独眼,那只眼睛像极我腰间那只闭合未启的眼睛。
那只眼珠子足有丈许大小,滚黄的眸子当中一条黑线,恍若上下分开两半一样。
原本平静注视晏师的眸珠忽地转向我,那条黑线跟着逆转而行,变成了类似阴阳两仪的分隔界限,从左右两侧的滚黄中以一点扩散,放大出点墨如针的两颗眸珠来。
这变化太过匪夷所思,可眼珠后的黑暗沉郁暗涌,根本看不清它是个什么东西。压力骤然而来,似乎对我这种直视它的情况极度不满,周遭的黑暗暗涌陡然下沉,压得我经不住地跪了下去。
可在跪地的瞬间,晏师背上的金光攸地大盛,几乎照亮了整个黑暗内部,于此带来的,也是晏师极为压抑痛楚的撕吟。
我顾不得跪地的痛楚,极力运起内息,一个蹬地翻滚,滚到她背后将她从后紧紧抱住,几乎是下意识地阻止她,“别开昙,别开!”
“谢…放开……”
晏师很痛苦,而我压着她背部的金光处,却似有什么东西要挤出来,扭动的类似一条藏不住的蛇,生生在她的脊骨处往外弓挤着。
我压不住那个东西,又生怕它真的会挤破晏师的脊骨蹿出来。脊骨是人上通下行的行脉关键,晏师若是就此受伤,即便不死,往后定是走不了路,甚至可能动都动不了。
“不放,死也不放!”急切安抚着晏师焦躁想要挣开我的举动,两个人的挣扎在晏师大的可怕的力气下渐渐变成她的压制。
她掰着我的手,几乎要折断我的手指,我不管不顾地全力压着她,一边同她胡乱说了许多话,无非都是想要她冷静下来。让她想想我,想想殷时雨,想想我们辛苦走来的一路,她不可以这样无所顾忌地放任自己去做那么危险的事。
说着说着,我自己先掉下泪来,心口早就被那脊骨处不知名的力量冲撞的几乎碎掉,一口血气呕出去,霎时落在了她跪地的身前,半许溅地,半许,便洒在了她身上。
身前玉棺冷萃的冷光照映下,这血气愈发冷冽凄艳了。
地面不尽然是黑色,倒是和外间的地面相同,下面那些浮尸并未散发出金光,十分冷寂地飘着。
我看着那些尸体,隐隐闪过了什么念头,奈何眼下的情况容不得人去思考,我压着晏师,压着她背上的盛放,完全只有一个念头。
阻止她,阻止她……否则就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
我使劲力气的阻止着晏师,晏师却忽然冷静了下来,只是身体犹是不能自己掌控地任由脊骨处的东西冲撞带动着。失去了晏师的挣扎,我大是松缓口气,顾不得口中腥气,将她的手握紧,极力地压制着她后背的东西。
晏师低低喘息,整个人都没了力气,浑身虚脱的似是没有依靠的破絮,渐渐平静下来的时候,她软靠在我怀中,而我也早已摊坐在了地上,小心的扶着她,这才发觉她衣衫尽落腰下,眼前都是她挣扎过后的余韵生艳,汗渍津津地全是扎人眼的好景。
我慌忙别开头,摸索着兜起她腰间的衣衫往她身上归拢,她却一把抓着我的手腕,潮热的接触半惊半凉地传来,让我瞬时打了个激灵,脑子里轰然冒出个念头,还未等念头冒全,人已经转回头盯着她微仰而弱的眼眉,急切道,“不能死,你不能死!没开昙,没有开昙,你就不会死,不会死!”
泪水跟着模糊了眼前,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心底到底闪过了什么念头,就是无比担心,无比害怕她会突然断了线,与我就此割断,便再也续不上了。
我不自觉地捉着她的手抵在眼睛上,去压住滚滚难忍的泪水,哽噎道,“晏师,不要…不要像梦中那样开昙……梦没有无缘无由而生的道理,我现在想不清楚为什么会见到你开昙,但梦中就很危险的事,不管真与假,你都不要做,不要做!”
“小谢……”
我不想哭,我一点儿也不想哭,十二年不曾哭过,梦中却哭得那么容易,现下也哭得处处脸花,什么傲气,什么冷清,都不是我本身的样子。
我惟愿我在乎的人都还在身边,都还容我能哭过撒娇,以此得些许自己的小心愿。我不愿经历种种凄惨,同他们做了分别,也做了冷漠遮掩,将自己活成了一个自己也讨厌的人。
“谢…我该叫你…什么呢……”
晏师捉下我的手,忍不住的泪落在了她脸上,她却孱弱一笑,眸底反而十分清亮,恍若星辰璀璨般生光。我眼前的模糊为她的璀璨照耀,渐渐清晰起来。
她抚着我的泪,指尖的冰凉越来越盛,我便越来越担心,却无法去阻止她此刻任何的举动,心中下意识的有道坎,告诉着我,若是我阻止了她,她未必还有机会……
“别哭。”
眼泪越滚越厉害,晏师便也笑得越来越勉强,见止不住我的泪,人便停止了无效的抹泪举动,定定地自下往上地看着我。
她静了下来,我反而觉得被她看穿,怎么也不敢再放肆下去,强哽几声,把眼泪止下来,一抽一噎的难受时,晏师忽而从我怀中扑起,将我紧紧抱住。
她的力气再度汹涌盛来,将我压在她左肩头几乎无法动弹,如此便形成了她面向在外,我面向玉棺的跪呈姿态。
我不知她为何这样做,却也来不及问她,眼前就被她背后耀眼盛放的金光刺激得眯了眼,闭眼的瞬间,我恍惚看到眼前的玉棺,好似被什么红色的东西缠上了。
那红色十分妖冶,像是血。
“里面…没有你……”
晏师将我抱得很紧,很紧,身前的胸骨却似凹陷成了什么空洞,要把我整个儿塞进去才罢。可我感觉的到她的柔软,她体虚至弱的冰凉,有什么掏着她体内的热气,让她再度僵硬地颤抖起来。
我想要睁开眼,方是尝试,便被金光刺激的眼灼生泪,疼痛难开,便使上全部的力气推她,想将她扑在地面,去阻止她再度开昙的行举。
“别怕,这是你给我的,由你取回去,最好不过……”
如若铜墙铁壁,我根本推不动晏师,她低喘的痛楚极是压抑,颤抖着挤出破碎的叹息,“以前,我不知道你名字,不知道你长什么样,直至你离开,都不曾同你说过什么好话,可你记得我,记得我……我很感激,很开心……即便我们曾那样残忍相对过,你都记得我……我很开心…很开心……我把它还给你,还给你,你就回来了,回来了……”
什么叫还给我?
什么叫残忍相对过?
什么又叫我记得你?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猛然睁开眼,触眼的却不是金光,而是晏师脊背处一道极深的血痕,血痕如槽,好似里面藏着的东西彻底破开她的脊骨,从中逃了出去。
一路蜿蜒的血迹潸潸刺目,晏师此刻早就失了力气,人挨在我怀中,再没有说话,连心口的起伏都平静了。
平静了?
我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异变,凝着那内部已经复变如蜂巢的巨大眼珠,什么也不能思考,只能任由自己接受着那些蜂巢黑洞一般的复生眼珠闪过一幅又一幅的画面,心下冻僵似的只有一个念头。
晏师她…平静了……
她终于平静了……
可经历了那么多,她怎么能够如此平静地离我而去!
不能!
绝对不能!
那只有一点一线的眼,始生本一,复变生二,最终复复衍变成无始无尽,便是混沌之眼。
在它之下,一切俱都清晰可见。
我清晰地想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将晏师抱起来往混沌之眼下的玉棺走去,既然一切是我造下的因果,那更不该是她来承受痛苦,不该!
从晏师脊骨钻出去的东西此刻已经吸干了地面上我方才呕出去的血,正往玉棺中爬去。
可惜的很,它不过是个寄附在人身体里没有痛觉,没有思想的东西,即便那般疯狂地冲撞着玉棺想要进去,始终没有办法打开玉棺,容它肆意妄为。
玉棺是和地面的玉一体生成的,怎么会是它能打开的东西?
但是,我会帮它,我还会让它重新回到晏师身体里去,就像我…很久以前做过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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