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妃君子

作者:风储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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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处不可怜


      白慕熙又握住了被扔到手边的折扇,扇柄的玉骨不轻不重敲在了柳行素的额头。

      她吃痛地一下捂住头,对方淡漠地冷笑,“你轻薄亵渎神明,还敢求孤救你?”

      她的脸颊支起一朵茫然的神色,无措地撑开了手。

      躲躲闪闪的目光让他有些不自在,那双到处乱蹭的腿终于爬下去了,白慕熙松了一口气,心想扇子毕竟好用。

      马车在街市上缓慢地行进,车轮轧住了白日里人扔的一块木榫头,马车颠簸地一晃,柳行素随着马车的一晃又伏了下来,太子殿下被结实地压住了,她的额头就磕在自己的下颌,痛得他眉心一紧,沉声低吼,“柳行素!下去!”

      赶车的车夫听到这话,不由疑惑地将身子后仰,耐心地问询:“殿下,发生何事了?”

      “闭嘴。”

      “诺。”

      车夫于是不敢再答话。

      “柳行素。”他推了推探花郎的胳膊,对方迷蒙着双眸,方才被水沾湿过,修长的黑色睫羽犹自粘了几粒晶莹的碎珠,宛如冰棱霰雪,衬着那双秀雅精致的眼格外清丽如画。

      她看着他,盯了好长一会儿,才趴下来一动不动地装死,“原来是殿下。”

      说罢,那双手又往他的胳膊蹭了蹭,脸颊埋到他的脖颈处,细细的呼吸犹如一只猫儿温驯地吐纳,白慕熙嫌恶地盖住她的额头,不想让她蹭过来,可对方却趁他抬起手时,倔强地野蛮地抱住了他的脖子,白慕熙呼吸艰难,低吼:“给孤下去。”

      猛然趴过来的柳大人揉了揉耳朵,蹙着男子式的墨眉嘟囔:“我暖暖身子,凶什么,又不是没有过……”

      “孤什么时候和你……”太子殿下说不下去了,他低下头要推,可无奈身上犹如缠了一根根茎硕大的藤蔓,越挣扎便越紧,他的侍从和暗卫都跟着,他不可能做出太激烈的推拒和挣扎,但由人轻薄,他还是咬牙切齿地想杀人灭口。

      她闭着眼睛贪婪地嗅着他衣间的木樨清香,呼吸放大了少许。

      白慕熙伸出手,倒拿着扇子要敲她的额头,目光正好落在她那一截没有画好的眉尾,也许是见不得这种邋遢的半成品,他半是嫌弃半是无奈地伸手替他揉了一下,将那多出来的一笔横黛抹去了。

      随着那抹眉黛被擦去,白慕熙才发觉,原来她本身已经没有眉毛了,为了描这个眉将原本的都剃了。

      女子行径放在一个男人身上——白慕熙忍不住颤了一下,这一次没有留情面,手掐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掀翻了。

      柳行素一头撞在马车上,又是一声呼痛,才终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又仔细地开始凝视他。

      白慕熙被看得不自在,外边的马车忽然停了,车夫探头探脑地说道:“殿下,到了柳府了。”

      他烦躁地挥扇,“再走一圈。”

      “怎么走?”车夫愕然。

      白慕熙沉声道:“绕着东城南城走。”

      “诺。”

      殿下声音不稳,车中方才激烈地摇晃了一下,想必殿下和柳大人发生了什么很愉快的或者很不愉快的事。

      马车再度走动起来,晚风习习,烟霭堆入山间,整座城池都显得寂静下来,当然不是上京城夜里灯火黯淡,而是从太师府这一路走来,全是僻静的小街深巷,出入的人不多。

      帘子被掀开在微风里荡漾,柳行素揉着胀痛的额角,忽然平静了下来,“殿下,我再不喝你的酒了。”

      看来神志是要开始恢复了。

      他的手指伸了过来。

      柳行素微微愕然,随机蹙眉歪过身子,但他的食指没有追过来,只是打起了她身后那道窗口翠绿如翡的小帘,挂在了帘钩上,晚烟和清风里徐徐飘来令人清醒的箫声。

      她揉着额头,声音夹带不满:“殿下竟将下官掳到马车上来了,若是旁人看见——”

      白慕熙靠着车壁,似笑非笑,“你要孤帮你杀人灭口?”

      她怔了一下,揉着头的动作停顿了,抬起头来,只见一缕昏暗的月光底下,他那张精致光滑的下颌,多了一朵被撞出来的红晕,她方才喝醉了发了什么酒疯自己并不知晓,迟疑了少顷,见他并没有说起某些敏感的话题,应当是没吐露什么。

      她稍稍放心,“殿下深夜掳人,莫非是对下官有意思么?”

      他的折扇打在左手上生生一顿,俊脸微沉。

      柳行素视若无睹地微笑,“原来殿下果真名不虚传是个断袖?”她拂了拂略微凌乱的衣袖,又挑起了唇角,“方才明明到了柳府了,殿下还要再走一遭,是不舍得下官下车?”

      白慕熙哂笑,“柳大人倒是一贯这么狂,很高估自己么。”

      “不敢不敢,”柳行素将头靠到窗口,边吹着风醒那酒意,边笑道,“只是,殿下要是想谈谈朝堂里的事,不至于灌醉了柳某,在这狭小的马车里困着,柳某是不太记得发生了什么,只是殿下衣衫凌乱……”

      他低头,果然,衣襟已经被某人扯皱了。

      他的眉宇蹙了一个结,切齿道:“柳大人不记得这是谁做的好事了么?”

      难道真是自己兽性大发做的?

      柳行素微微一惊。她应该没有这么……饥渴罢,以往对他最是情浓的时候,脱衣裳这种事也不是她干的,这种事她一贯克己,即便是喝醉了,也应该不至于,说不准是这个太子殿下诈自己的,她应该给自己一点自信。

      柳行素摸着鼻子笑了笑,“那好,那如果不是为了这事,殿下用这种不光彩的手段,将朝廷命官拐入马车,是为什么?”

      他凝眸,“孤有话问你。”

      右手握着的折扇轻敲着手心,他的神色肃然清冷,除了光洁白皙的下巴上那一团红痕,几乎是清贵卓然,犹如神仙中人的。

      柳行素不记得她出了什么丑,也不记得说他是“神仙”的事,若是记得,她再厚的脸皮也不敢此时大喇喇坐在马车里调戏白慕熙,说他衣衫不整什么的。

      “殿下请问。”还是正经点比较妥当。

      白慕熙有无数想问的,他要收拢一个人,第一步是要调查一个人,可他派人查过柳行素,只知道是襄阳人士,其余的,空白,空白,空白,满纸柳行素的档案,只有一个“襄阳人士”,家中田产几何,父母双亲是否健在,是否有兄弟姊妹,是否婚配,全查不出。

      这人的神秘,让他无法拿捏,不能掌控,他有太多想问的,她的来历,她的目的,她想法设法顺应皇帝的心意,排斥众臣,到底为了什么。

      话到了唇边却竟然不知从何问起,幽微的光华下她露出了耳朵下那片柔嫩的肌肤,点点红痕疮疤映入视线,他不由皱了眉头,“你耳朵下的伤,孤若没认错,是烧伤的痕迹,怎么伤的?”

      柳行素顺着他的话按住了脖子,这隐秘的一片肌肤,曾经被烧伤过留下了痕迹,她自己都不知道,可这块地方确实有凹凸不平的疤痕,她不禁怔了一瞬。

      他问这话的意思,是什么?

      怀疑她了?这不是没有可能,毕竟他们曾经是,最了解彼此身体的人。

      柳行素慧黠的眼慢慢抬起来,了若无痕地泛起了轻微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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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剧透剧透,柳柳不知道对方失忆了,哎,险些露出马脚。
    车夫一脸懵逼,不知道殿下再做什么很愉快的或者很不愉快的事……
    今晚不舒服,已经咸鱼躺尸了,明天更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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