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紫苏）魔仙劫

　　“......师尊？”百里屠苏下意识的唤了一声，声音中带着淡淡的喜只是自己骤然自梦境中苏醒，意识略有恍惚，并未觉出自己声音中的情感，紫胤听出来了，却没有提起，只是看着百里屠苏，面容上微现忧色。

　　他和百里屠苏两人住处的本就极近，紫胤身为真仙感知自然极其敏锐，发觉百里屠苏的异状当即来寻，将他从梦中换回了现实。

　　百里屠苏缓了一秒方才凝定下来，他环视四周，认出这里是天台灵墟的月寒天，白云先生所在之处，百里屠苏平静了片刻，方才想起这里已经不是自己所熟悉的地方，自己半月前已经不慎落入时空裂缝，随后......来到了......近千年前的时空。

　　方才是梦啊，百里屠苏揉了揉额角。

　　梦中的一切，刻骨铭心，即使是已然发生过的事实，再回味一遍亦是令他心悸。

　　百里屠苏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紫胤真人熟悉的容颜，感觉他身周环绕的清泠而熟悉的气息，是啊.....这里是近千年之前，不是自己长大的、熟悉的时空。

　　忆及方才之梦，看着眼前的人，百里屠苏一瞬间恍若隔世。

　　他和紫胤从栖霞岭回来，他心绪纷乱难以宁心定志，因此没有打坐修行而是直接随意的合衣躺下，也许是因为疲惫，很快便睡着了，却不想陷入梦魇之中难以自拔，虽然对于拥有地仙之力的他来说，即使没有外力将他唤醒最终他也能凭借自身的能力挣脱梦魇的束缚，但为此消耗的精神却会翻上数倍。

　　师尊想来是察觉自己情况有异来探查的，两人住的本就相近，紫胤身为仙人又极关心自己，能发觉自己异状也是意料之中。

　　“屠苏？”紫胤见少年神色有异，方才又见他在睡梦之中眉宇紧锁呼吸急促，额上布满汗珠，似是痛苦之极，便在百里屠苏床边坐下，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轻抚过少年的额间，将他额上的汗珠轻轻拭去。

　　百里屠苏此刻是躺着的，紫胤为他拭去汗珠时微微俯身，宽广的袍袖落在他的脸侧，动作时衣袖和脸侧的皮肤轻轻摩擦了下，他觉的微微有些发痒。

　　他之前只是随意的睡下，这时候衣衫除了稍微压出了点褶纹倒还算整齐，百里屠苏在紫胤面前素来相守以礼，少有失态，没有衣冠不整的呈现在紫胤面前倒是令他松了口气。

　　百里屠苏想要坐起身来，紫胤看出他的意图，伸手制止了他，自己在床沿坐了下来。

　　紫胤方才察觉他情况有异进来探查时并未点燃灯烛，屋中只存淡淡的月辉，百里屠苏看着紫胤笼罩在明月清辉中的容颜不觉怔了怔，回神时见紫胤伸手取过里侧的被子轻轻覆在他身上。

　　“师尊？”百里屠苏微微睁大眼睛，似是对紫胤的温柔举动有点诧异。

　　紫胤没有多说什么，即便他很想知道百里屠苏为何如此轻易便陷入梦魇之中，为何难以挣脱梦魇的束缚，但是百里屠苏此刻看起来精神颇为疲惫，那便让他先休息好了。

　　所以他只是淡淡的问，“可好些了？”

　　“是......不碍事。”

　　“那便好好休息，勿做他想。”

　　“是......”

　　百里屠苏知道自己师尊在常人眼里似云如月，冷肃淡漠，自己一开始上山是也是做如此想，后来他是在紫胤身边长大，对他了解渐深，才知道紫胤其实并不想人们相像中的仙人那样冷然，万物皆不萦于怀，然而即使明白紫胤与人们传闻中并不是十分相符，但他也承认，自己的师尊并不是一个会轻易将温柔流露于表面的人。

　　重逢之后，师尊对他如昔日一般爱护，或许是因为失而复得的原因，比以往更加疼宠，百里屠苏偶尔回想起前尘往事，似乎比当初他初入他门下年龄幼小之时犹有过之。

　　想着紫胤方才温柔的举动，百里屠苏的手轻轻拉住了紫胤广袖的一角，比昆山玉碎还要清灵渺茫的声音在屋中回荡。

　　“......师尊，今夜可能陪着弟子？”

　　如果他什么都不说，紫胤必然会在他睡去之后离开，前世他为煞气所扰难以入眠时便是如此，他原本也习惯了师尊如此，只是在梦中再次在经历过了昆仑山巅的那一次变动之后，他实在不想让紫胤离开。

　　即使屋里只有淡淡的月辉照明，百里屠苏也能看清紫胤微现诧异的神色，他刚想解释几句，便听的紫胤淡淡的道，“好。”

　　“......啊？”百里屠苏对师尊这么简单应下也是微讶，紫胤微微挑眉道，“如何？可是便改变主意了？”

　　“没、没有。”不知道是否错觉，百里屠苏觉得紫胤的声音似是有些促狭的捉弄。

　　应该是自己感觉错了，师尊素来都是再正经严厉不过的怎么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百里屠苏在默默的心里这样对自己说，继而往床的里侧让了让。

　　既是恳请师尊留下，总不好让人一直坐在床边。

　　紫胤摘下发冠随手放在一旁，在百里屠苏身侧躺下，低声道，“睡吧。”

　　白日里百里屠苏之前随紫胤出去大半日功夫，那时便在靠着紫胤睡了半晌，虽然梦魇耗去他不少精神灵力令他微感疲惫，但此刻有师尊在旁百里屠苏原本不想就这么睡去。

　　可是他虽然这么想，眼帘却不自觉的垂下，不过多时便沉沉睡去。

　　紫胤在他身旁并未入睡，只是侧着身子静静的看着他，百里屠苏的呼吸渐渐抚绵长，心知他已然熟睡，伸手轻轻抚了抚少年的面颊，继而落在了少年的右手上。

　　指下百里屠苏的腕脉十分平和，没有任何异样，换作任何一个修道中人，都是这般平稳有力，紫胤之前多次为他探脉，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除了初见之时的重伤之外，百里屠苏的脉象一如常人。

　　然而紫胤总是觉的，自己这个多年未见的幺徒身上似乎有什么隐患。

　　他体内的内息流转毫无窒滞，灵力也深厚浩然，但紫胤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紫胤可以肯定，若百里屠苏并非仙人之躯，就算是自己只怕也不可能觉出什么。

　　就像凤清缡曾对百里屠苏说的那样，仙对仙的感知远远超过仙对人，这个原因很简单，生灵总是对与自己情况相似的人十分敏感，比如同族之人，身为凤凰的凤清缡，用精神力同时探查两个修为能力相差无几的凤凰族和人族时，他对凤凰族人的情况的了解肯定是比对人族了解的多。

　　紫胤虽然是人类修道出身，但他已修炼成仙，仙凡之隔可不只是说说而已，那是一道真正的天堑，百里屠苏若是凡人之身，紫胤对他的感知必然会打个折扣。

　　紫胤放开百里屠苏的手腕，看着少年笼罩在月辉中静谧的容颜，微微叹了口气。

　　百里屠苏幼时初入门时煞气极其不稳定，不宜与他人见面，自己将他安排在自己住处的左近，直接禁止其余弟子随意入剑塔，那个时候百里屠苏初逢变故，失却数段记忆又是重伤在身，承受的一切可想而知，而自己虽然经常守在其身边，但夜里除非是煞气发作，他是不会留在百里屠苏屋里的。

　　而且即便是朔月，他也是待百里屠苏煞气平复后离开，像今夜这般在躺身边陪着，一次也没有。

　　不是不知道年仅八岁的幺徒的痛苦，而是因为他深知百里屠苏命途多舛，若是连目前的一切他都不能坚强面对，那么如何能够在日后的磨练中活下来。

　　就算明知煞气蚕食之势无法若不能彻底解决，幺徒总有一日会彻底迷失本性，身为人师，总是希望他能活的久一些，所以他不能放任他的脆弱和依赖。

　　百里屠苏也确实一直不负他所望的坚强，即使是面对魂飞魄散的湮灭结局，也能说出“心之所向无惧无悔”言辞。

　　只是他求仁得仁，自己却再无法释怀。

　　若是原来，他是不会应下百里屠苏这个请求的，可是他方才进来时看到他在梦魇中痛苦的神色，压抑的极低的声音无力的唤着师尊时，丝丝的绝望实在让他心惊。

　　他想起来，脆弱是不够坚强，可有时候的脆弱，也是因为坚强了太久。

　　他留了下来，没有想要入睡的想法，只是单纯在他身边伴着他。

　　身边的人忽的发出了声响，紫胤微惊之下坐起身，凝神细看，百里屠苏不知为何，放在身侧的手忽然握紧，眉头微锁，似乎有些不安。

　　难道又是……？紫胤伸手探去，发觉并非是梦魇，仅仅是睡不稳而已。

　　收回手，紫胤有些无奈，这孩子是怎么了，莫非一直这么梦魂不安么？难怪轻易便陷入梦魇难以醒来。在青龙镇也是这般不安，此刻又要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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