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生

　　出了正月十四，村里的小工厂已经陆续开始做工，徐朝晖他们一大早也要出去找工作。

　　楚桐看着一群人都要走只剩下她一个，也要跟上去一块，结果被陆江给挡回来了。

　　“在家老实待着，别乱跑。”

　　楚桐没好气：“我在家干嘛啊？没意思。”

　　陆江扶着门边掏出兜里的手机塞她手里：“玩游戏吧。”说完就走了。

　　“......”

　　楚桐看着手里那小灵通很是惆怅：“你他妈让我玩什么啊...”

　　人都走了，她把门一关就坐在沙发上，捯饬这破手机。

　　前几天光看陆江弄这手机了，还以为多宝贝呢。

　　楚桐找了找，结果就一个贪吃蛇的游戏，于是心灰意冷的把手机扔到一边了。

　　仰躺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又拿了起来，看看里面的信箱也没想过什么隐私问题，直接就点了进去，好么，都是10086通知他缴费的。

　　再看看通信录，乱七八糟的都是外号还是啥的。

　　楚桐费解的看着半晌，嘟囔：“什么啊...”

　　按了返回就开始玩贪吃蛇，这游戏她小时候也玩过，早就玩的溜溜的，这会可能是手生了总是心烦气躁的看不准时机，扭来扭曲光打擦边球就是吃不到，玩了两局就差没把手机给摔了，气囊囊的站起来，攥着手机找到上面的“大哥”就拨了过去。

　　那边的徐朝晖一行人正跟人聊天，手机一响看也没看接起来，听到的却是姑娘闷闷的声音，开口就问：“陆江呢？”

　　徐朝晖拍了陆江肩膀一下，把手机递过去：“找你的。”

　　陆江接过手机，眉头微蹙：“喂？”

　　楚桐歪在沙发边上，一手抠沙发垫上的毛边一边拿着电话，眼神飘忽：“你干嘛呢？”

　　蒋立博离得近，冲着陆江嘿嘿的笑。

　　陆江睨了他一眼，站起来往外走。

　　对面穿西装梳大背头的男人看着陆江走到墙边低头打电话，笑道：“这是跟女朋友打呢？”

　　徐朝晖摇了摇头，继续着之前的话题：“李老板，接着说。”

　　陆江问：“有事？”

　　楚桐本来想回：“没事就不能打电话？”但是又觉得怪矫情的，于是想了想说：“有啊，买洗发水。”

　　“用完了？”

　　“没，不好用。”

　　陆江从兜里掏出一根烟：“不买。”

　　楚桐：“...干嘛呀，为什么不买？”

　　“没钱。”

　　操，抠死你算了。

　　楚桐不说话了，陆江一边吸着烟有点想笑，他都能想象到现在那小丫头眼底凶狠狠的，嘴巴撅得有多高。

　　“行了，一会我回去再说。还有事没？”

　　电话那边只听得到气囊囊的呼吸声，陆江把烟一掐：“那我挂了。”

　　话音刚落，楚桐抢先给挂断了。

　　陆江看着手机失笑一声，抬脚朝人堆走了过去。

　　徐朝晖把手机揣到兜里问陆江：“没事吧？”

　　陆江摇头：“她能有什么事。”

　　对面那李成麟笑呵呵的说：“要是没问题的话，我们今天就能签劳务合同了。”

　　孙志新问：“那今天签了合同，什么时候能上工？”

　　“明天就成，之前说了没有试用期，签了合同就上岗，五险一金啥的也都包办。”

　　徐朝晖看看几个兄弟眼神，回复：“那咱们就今天签。”

　　李成麟笑开了，停顿一会又问：“那你们是要签长期合同还是短期？”

　　陆江抬眸：“短期长期有啥不一样？”

　　李成麟端正了一下坐姿，身子微微倾过来一点，压低了声音：“短期五年长期八年，就是在这干搬运还有销售之类的，长期的就不一样了，我们上面的公司都比较重视培养长期员工...”

　　“你们看，我们成山已经发展了十几年了，越做越大，从家具到百货，中国很多城市都有我们的连锁店，以后这一带一路也要发展下去，我们的机会肯定更多。我们不缺少下面打工的，缺的是什么？缺的是上面的管理层，能够继承我们公司经营理念的人，只有这样才能把成山更好的发展下去，对不对？”

　　蒋立博笑了笑：“对。”

　　李成麟拿手指在桌上点一点，“所以我们为了培养上层员工，要签长期员工。首先，得交五千三的学费，不要一听交钱就退缩咯，这可不是给我们这是给上面老师的，五千学费，三百代管费。签了合同交了钱，上面就有人过来教你们经营理念。一共两个月的学期长，毕业以后我们按照学习情况返还百分之三十的奖励。”

　　见几个人不说话，俱是一副沉思模样又说：“你们想想，这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们教会你们怎么经营，这脑子里的东西谁能偷了你们的？尤其是你们这种外地人，谁不是缺钱才来这里打拼的嘛？以后你们可以回家去开连锁商店，你们当了老板，我们成山又扩大一步，这可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嘛，这大好的机会可得抓住啊。”

　　半晌，陆江抬起头来，冲那男人一笑：“可不是么，我们兄弟几个谢谢李老板了。”

　　李成麟呼出一口浊气，眼白发灰的一双眼笑眯眯的看着陆江：“好说好说，有钱大家一起赚嘛。我们成山不会亏待你们的！”

　　**

　　出了成山公司，蒋立博开玩笑道：“兄弟几个不为以后当老板庆祝庆祝啊？”

　　孔晓：“庆祝啥啊，刚才出来的时候在门口蹭了个钉子，看把我袄芯都给划拉出来了...”

　　“那跟你一块再买件去呗，我顺便也买几双袜子。”

　　几个说了两句，说要去超市补办些缺短的，走了两步陆江说：“你们先去吧，一会儿我带着楚桐去买。”

　　孔晓抱怨了楚桐两句是个大*麻烦，扭脸跟兄弟几个走了。

　　陆江回去的时候，楚桐正在镜子面前使劲掰扯自己头发。

　　楚桐这人比较注重形象，那头发除了生病那两天永远是光滑水亮的，还有衣服鞋子，虽然新买的款式有点土但也能让她穿的好看妥帖，陆江还经常能看到楚桐拿着卫生纸沾沾水擦鞋子。

　　那仔细的模样，和徐朝晖擦脸油有的一拼。

　　楚桐见陆江撩开门帘走进来，顾不上跟他别扭，急忙说:“你快点过来，我头发上好像有东西...”

　　陆江走过去：“什么东西？”

　　楚桐两手插在头发里面，不断的抓挠，急的跺脚：“我不知道，刚才我照镜子的时候好像看到个虫子掉进去了，头发好痒...”

　　说着整个人往陆江胸口贴，踮起脚尖把那小脑袋送上来，声音闷闷的：“你快点给我看看！”

　　陆江垂眼看她，她踮着脚尖时间长了保持不了平衡，两手揪住陆江的衣服，把陆江拽的微弓下背。

　　陆江抬起一只大手，翻了翻她的头发，她的头皮嫩白，粗糙手指蹭过的感觉很清晰，还有他强有力的呼吸扑打在她头顶，温温热热，扫来又扫去，陆江翻看了一会，然后把另一手也抬了上去，两臂抬起，把楚桐圈在怀里。
　　男人身上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因为距离和体热源源不断的蒸腾，萦绕在她鼻尖。

　　楚桐有点昏昏然，心脏不知道为什么就开始扑通扑通的跳，然后就听上面一道严肃又残酷的声音——

　　“你头发着虱子了。”

　　“……”

　　直到楚桐坐在摩托车上，一阵凛冽寒风吹了一脸的时候，她才醒过神来。

　　想来这虱子应该是她跟那抢钱女的打架的时候，头顶着头被她传上的，难怪她总感觉头皮发痒，原来就不是洗发水的问题……

　　陆江原意是要带她去理发店剃个光头，楚桐一听险些没叫出来，锤打着陆江道：“头发在，我在！”

　　给陆江烦的，只好拐弯把她带到药店。

　　店里人给了一瓶地沙子，说把头发弄湿然后把药揉到头发里拿塑料袋闷一个小时，楚桐恍惚的问：“能全杀死吗？”

　　店主笑了笑：“看命吧。”

　　然后一看楚桐垮脸又说：“其实即使全死了，也有很多虫卵留在里面，得清理个几天才能干净，看你这头发这么密实...我劝你最好还是剃点头发。”

　　楚桐一言不发就和陆江回去了，回去之后湿着头发坐在板凳上等陆江给她上药，陆江刚把药倒到手心里，楚桐又变了主意，蹭的站起来：“不弄了不弄了，去理发店！”

　　陆江一晒：“这会儿又舍得了？”

　　楚桐没说话，她一想到自己以后几天窝一脑袋虫卵睡觉就膈应的浑身发痒，这会也不顶嘴了，低着头任凭陆江拿着毛巾把头发擦干。

　　到了理发店，陆江把摩托车停好，走到理发店门口回头看看还站着楚桐，“赶紧的。”

　　等楚桐一脸苦逼的坐在椅子上，一个红发杀马特小青年拿着把小剪刀过来：“美女，想做个什么发型啊？”

　　陆江在后面说：“给她剃光。”

　　小青年：“......”

　　店里人少，陆江就坐在旁边的位置，看小丫头隐忍的小脸，小嘴紧抿着，时不时抬头看看前面的镜子，喉咙一哽像是要哭，但是也忍住了。

　　陆江以前也看到过被强制剪短发嚎啕大哭的姑娘，留那么长的大辫子不容易，一剪子下去剩半截，哭也情有可原。

　　这小丫头还惨，直接给剃出一白鸡蛋来，倒是坚强。

　　理发店的人活慢，陆江在等待的时间也顺便理了理发，等楚桐理好了顶着白瓜瓢一抬头看到陆江头上那一片发茬，一直忍着的眼泪“啪嗒”就掉下来了。

　　操，他头发可真多啊。

　　自己得花多长时间才能长这么长啊。

　　陆江瞅着前面的小丫头，没头发更显出几分眉清目秀，虽然整的跟小尼姑似的，却也不难看。

　　离开的时候，陆江脚步突然一顿，回头笑问：“你不是要买洗发水么？”

　　楚桐瞪着眼错愕的看着他，一脸“你他么是不是逗我？”的表情。

　　外面有人开门进来，一阵风飘过去吹得她头皮发凉，然后就见陆江笑了笑掏钱买了一套包装华丽的霸王洗发水递给她。

　　“生发的。”他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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