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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辛酉十八年,古都余城。春。
正是风动柳絮,桃李芬芳的好时节,最宜游湖泛舟。
余城首富徐家的长子,徐忆舒,约着狐朋狗友,环着几位细腰美人,就着佳酿听着小调,好不悠哉。白日高天,公子徐一时兴起,要来只小篷船独自向着湖中央去了。
半醉半醒间,似听到了风浪声作乱,当中似乎还夹杂着专属于女生的银铃笑声串串……
是夜,忆舒从自己床榻上醒来,望见了立身床侧的二娘,小妹婉溪,两人双目通红。后才知,白日湖上狂风大作,家丁寻得他时,他却已然安趟岸边,毫发无伤。
旁人四散,徐忆舒本想好生歇息,却怎么也合不住眼,闲来无事便披着薄衣走到了房后的荷花池。像是事先约好此地见面,漫天星光,白衣女子,发长如墨,就这么站在池边,恬和安静,全无擅闯他人屋宅的自知,柔柔的对着他笑。
恰似李延年那句“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徐忆舒一生都无法忘记那场初见,初见那个叫溪客的女子,口口声声唤他徐郎。
那晚后,徐公子和溪客夜夜相聚,谈古论今,聊话家常。徐公子有幸见得溪客一曲未名舞,舞姿窈窕,步伐轻盈,人间难有几回闻。从此楚楼红馆再无徐少买醉身影。
溪客依旧一身粉白衣裙,粉色卷毛配饰。徐忆舒有时也会暗想:“溪客,荷花别名;发尾卷,如荷花花瓣上翘,粉白裙衫,一如荷花常见的颜色,莫不真是位荷花精?哎,不过妖也好,人也罢,不过是溪客。”
徐家上下自是为少爷的变化感到高兴,妒恨的外人却是眼红了,一时坊间四起留言:妖魅惑徐郎。不然怎么解释徐忆舒突然的变化,怎么解释那徐家的夜夜笙歌?
徐忆舒听闻一笑置之,倒是苏雪上了心,求来一二观的黄符,明晃晃地贴在符中正门上,不过到底是为的长子还是亲生幼子的周全,难知了。
本心怀几分顾忌,一见到溪客一如常态在后院和他相聚,便不由得松了口气。将白日的事一一说与溪客听了,顺便道出了自己对溪客身份的猜测,听得溪客嗤嗤笑了起来。不知为何,徐忆舒今日尤其发困,躺在溪客的腿上,睡着了。溪客轻轻地将他的发梢一圈圈绕在指上,过会儿又玩玩他的耳朵,轻言:“徐郎啊徐郎,当真记不得我了么,还将人误认作池中精怪了……”
翌日,青天白日,徐忆舒出门打点生意,刚出府门就瞧见溪客站在门前,不知站了多久,不知为何不扣门。周围早围满了被美人吸引来的众乡亲。
看见徐忆舒出门,溪客笑了,眼中流光溢彩。徐忆舒心中的那阵悸动在此刻泛滥成灾,他执起溪客的手,众目睽睽下说:“各位,这位溪客小姐,将是我徐某此生唯一的妻。”
老徐家震惊了,长子徐忆舒将迎娶一位来历不明,容貌倾城的女子。徐父徐正远此时正在凉州行商,看罢家书,立回一封:“为妾尚可,正妻,决不许。”小徐回信一封:“非溪客为正,宁终身不娶。”两人僵持不下,徐父心急之际提前返乡。
余城这边,溪客善解人意,执意等徐父点头再作商量,于是二人未有夫妻之实。然而溪客的身形却日渐慵懒,小腹愈隆,更是闭门不出,拒见大夫。徐忆舒的烦躁不安,狂愤质问都被紧闭的房门挡回……
此时,与徐正远同行的随仆狼狈回家,原是老爷一行途径汴城,恰逢汴城发涝灾,老爷心善,一路赈济灾民,不想却本灾民冲散,老爷身无现银,灾民频起暴乱,老爷恐有性命之忧。苏雪听罢昏厥过去,徐忆舒不知所踪,盲女婉溪哭求着敲开了溪客的门,溪客打开门,脸色惨淡,蹒跚着走出了府门。
当晚,溪客在花柳巷的红绯姑娘那找着了酩酊大醉,衣衫不整的徐忆舒,红绯姑娘只觉一阵疾风,那两人就消失了。
翌日,日上三竿,徐忆舒只得喝上一碗溪客留下的醒酒茶,就忙着兑换银两,前往官府报案,打点上下事宜去了。
大半月过去,汴城那边,依旧音信全无,自花柳巷一事后,溪客也不知所踪,早前备作备用金的大量现银也不翼而飞。人人都说,余城老徐家,怕是要败了。
然而,就在现银失踪的当晚风尘仆仆的徐正远就和现银一道,平安归府。问及所经之事,只记得一白发老妪驾马车护送不出半日便到了余城。除了车程太短,太过奇怪,老徐父也觉得老妪的身姿更像是个年轻女子,令人想不通。
老妪一并留下了一只锦盒。
一二观主持道长涤尘前来看望徐父,看罢锦盒中的奇物不由长叹,那是五只鸽蛋,各个白净通透,如玉雕一般。涤尘将徐忆舒拉到一旁,说:“小徐公子可识得上阳仙宫主人饲喂的芙蓉鸽?这仙禽颈背,两翼长着卷羽,乃仙家信使,听闻仙宫上的有只百年仙鸽直羽净白,卷羽带粉。这些鸽蛋未有受精之迹,想来是仙家赠与善主徐老爷的吧,必有奇效。”
送走道长,徐忆舒吩咐厨子将鸽蛋蒸了给老爷、小姐送去,剥开壳后软玉般通透、没有卵黄的鸽蛋一看就是仙物,只是涤尘走前说,“‘五’这数字犯了忌讳,那只产卵的仙鸽怕是命不久矣。”
徐忆舒之后再未提起溪客,未提起有只垂垂老矣的花白卷毛鸽与他道别,含情脉脉……
所幸徐父身体恢复,婉溪盲了十年的眼,居然又看见了。
此后婚丧嫁娶,余城徐家百年兴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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