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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具店老板和他的一位顾客
玩偶店老板和他的一位顾客
那位留着小胡子、戴着墨镜的男人推门走进店中时，店主正在为新款老鼠玩偶用皮肤布还是亚麻布而烦恼。传统的皮肤布大概能做出更卡通鲜活的玩偶，但他更偏爱亚麻布，因为有更大的发挥余地。
“嗨，你好。”男人摘下墨镜。店主上下打量他一番，他的羊驼毛西装剪裁合身，系着面料细密柔软的七叠真丝领带。毫无疑问，这位先生即使不是十分富有，也很注重生活品质。“我需要一个特制的玩偶。最大号的那种。圣诞节之前就要。”
店主皱眉，“你什么都没说。我们店里的玩偶有几百种。”或者上千，毕竟从10岁到70岁，他为不同顾客做过的玩偶不计其数。
“我的意思是——靠，我不会选礼物。”男人摸了摸下巴，看起来有点焦虑。真是一位可爱的父亲，店主想。他棕色的大眼睛围着整个商店看了两圈，最后定格在一只兔子上，“不然就那个吧。小兔邦尼，嗯哼？”
店主点点头：“什么尺寸？”
“我说了最大的。”男人抱起双臂，表情显得有些不信任。
店主诧异地看着他。
“孩子，我必须告诉你，小店做过最大的玩偶是在一家翻斗城开业时摆在门口吸引顾客的泰迪熊，那可有两层楼高。”
“嗯，那没关系，我家放得下。”男人明显没把这当一回事。
好吧，确定是个富翁。但这没关系，店主想，他得先交定金。
“哦，对了，定金。”男人说着掏出钱包。店主不认识牌子，但他看出钱□□质量上乘，缝纫精良，钱包中还夹着一张照片。
他冲照片中的金发女郎点了下头：“你妻子？”
“什么？哦，不不，准确地说是我女朋友。”男人抽出几张钞票，合上钱包。店主发誓看到他朝照片笑了一下。“她叫Pepper，全世界没有比她更好的姑娘了。”
店主接下钞票，忙着在围裙兜里掏零钱找给他：“你们的孩子多大了？”
“孩子？不，我们没有孩子。”男人看到店主困惑的表情，主动解释道，“这个玩偶是送给Pepper的礼物。”
店主几乎是同情地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个已经不年轻的男人或许要惹毛他的女朋友了，但他不会说出来。有些事需要他自己慢慢领悟。
店主朝男人要他的姓名和联系方式，奇怪的是，男人似乎对这件事感到很诧异。随后他告诉店主他叫Tony，玩偶做好之后联系他的管家Jarvis。半个月后，店主这么做了——Jarvis在电话中的声音听起来像一位彬彬有礼的英国绅士，告诉店主他会开车来接那只巨大的兔子。两个小时后，一辆没有驾驶员的卡车停在了店门口，几只机械手臂从卡车车厢中飞快地滑了下来。Jarvis通过驾驶舱的扩音器告诉店主他们完全值得信任，尽管最小的那支机械臂看起来有点笨头笨脑。店主只能理解为Jarvis在远程控制这一切，顺便说，最小的那支机械臂现在在他的店里兴奋地滑来滑去，撞歪了一排货架。
他们齐心协力把巨大的兔子放进车厢。Jarvis礼貌地向他道谢，表示已经把全额货款转入了店主的银行账户。
“我希望Pepper喜欢这份礼物。”店主对Jarvis说。
Jarvis的声音听起来正经得过了头：“我也希望，但是我不觉得这是份好礼物。”
事实证明，Jarvis十分了解他的老板。没过多长时间，Tony打电话给店主，告诉他Pepper不喜欢那只兔子。
“当然，不是你的问题，那只兔子做工很好。”Tony说，“只是，呃，它实在是太大了。”
店主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他的儿子早已经结婚生子，但是当初和现任妻子交往时，与Tony的情况十分相似。
“你得明白她究竟想要什么。”店主把当年对儿子说的话重新对Tony说了一遍，“礼物并不是越扎眼越好。”
“好，你说得对。”Tony听起来有些沮丧，“前些日子我遇到了一些麻烦事，才明白这一点。下次我会送她正常尺寸的泰迪熊或者小鹿斑比——你的店里也卖吧？”
“当然。”店主说，“但更重要的是你是个什么样的男友，这比礼物更重要。”
Tony嘟哝着再见，挂了电话。店主继续做他的生意，很快就几乎把这件事忘到了脑后。
再次见到Tony是两年多以后的事了，那次他兴高采烈，买了一个正常尺寸的泰迪熊当作给Pepper的生日礼物。店主有些好奇他为什么执着于送女朋友玩偶做生日礼物，但是没有多问。Tony离开后，店主暗自揣测下次见到他会是什么时候，而这个时间比他预计的短得多。这次Tony看起来不再兴高采烈，店主能看出他的沮丧和失落。
“也许你不相信，但是Pepper和我分手了。”Tony抱起双臂站在柜台前，“没有人做错什么。只是分手了。”
店主同情地看着他：“也许你们都需要冷静一下。”
“我不知道。”Tony疲惫地摇摇头，“我做了她期望我做的事——不是什么坏事，甚至她也不是主要因素，但绝对对我产生了很大影响。为此一些朋友离开了我。但她还没回来。”
店主拍拍他的肩膀，递给他一只长鼻子小象玩偶。“如果你依旧爱她，当然要找机会和她好好谈谈。”
Tony捏着小象的鼻子，在空中甩了一圈：“我知道。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说。我不是个善于交流的人。”
店主摸了摸小象的后背：“那你说不定需要它。”
他的本意是开个玩笑，但Tony盯着小象认真思考了一会，居然真的把它买了下来。店主对故事的结局很是期待，但Tony很久没联系他，他也就逐渐淡忘了这件事。
几年时间发生了很多事，似乎哪里又发生了爆炸，又有英雄抓了恐怖分子。店主从不上网，战争也没波及到他和他的家人，只知道有一天，一场打了挺久的战争胜利了。店主继续开他的玩偶店，终于有一天，他再次见到了Tony。
那时店主正捧着杯咖啡坐在店门口晒太阳，一辆看起来很拉风的敞篷车停在了他面前。车刚停稳，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就迫不及待地从后座跳了下来。店主一个没留意，较大的棕发女孩已经钻进了他的店里。
落在后面的金发男孩注意到店主，腼腆地对他笑了笑。店主撑着拐杖从椅子上站起身，这时车的副驾驶车门打开了，一位高个的金发女士下了车。随后Tony也下了车，店主才想起那位女士就是Pepper。
Tony牵起儿子的手，对店主打招呼：“你好。还记得我吗？”
店主推了推快要从鼻梁上滑下来的老花镜：“当然。”
他们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店里生意清净，Pepper和六岁的Avri坐在地毯上给玩偶换衣服，小姑娘一直在叽叽喳喳说这说那。四岁的Exton则小声对店主说，他觉得玩偶装上机动装置更好玩。
“这样它就能走路了。”Exton睁着漂亮的棕色大眼睛，认真地对店主比划完，又转头问Tony，“爸爸，我们下次做这个好吗？”
“当然，宝贝。”Tony点点头，又骄傲地对店主说，“Exton是今年纽约儿童遥控船比赛的第三名，尽管他的年龄最小。”
“第四名。”Pepper在一旁纠正。
“第三名，Nathaniel的船半路上坏了，最后一段是Scott手动驾驶的，不能算数。”Tony坚持道。
Exton害羞地低头玩自己的手指。Tony拍拍儿子的肩膀：“他的性格一点也不像我，我觉得这挺好的。Avri倒是有点像我，当然我小时候可不喜欢给娃娃换衣服。”
“爸爸嫌弃我。”不知什么时候站到Tony身后的Avri突然说道。她眨了眨睫毛长长的蓝眼睛，吸了吸鼻子，做出要哭的表情，“Exton喜欢和他一起做实验。我不喜欢，所以他讨厌我。”
Tony看起来十分哭笑不得：“甜心——别哭，别哭，宝贝，你和Exton都很完美，我怎么可能讨厌你——”
Pepper在店主身边坐下，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Avri，你还不知道，你爸爸第一次听说有了你的时候，差点穿着马克47飞到纽约上方撒钱。”
“——幸好Friday阻止了我，好姑娘。如果是Jarvis就同意了。”Tony说着，摸了摸女儿的脸蛋，“我爱你，小公主。”
“纽约人民知道了一定很失望。但你还是去非洲建了三个慈善基金会。”Pepper揉揉Exton的头发，小男孩正在研究店主的充电台灯，“Exton出生时又建了三个，记得吗？”
Avri转转眼珠，朝Tony张开手臂：“抱。”
Tony搂住女儿，小姑娘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这时Tony的腕表忽然亮了。一个女声从表中传出：“Boss，提醒您，今晚您与Rogers队长一家有约，请勿迟到。”
“呃，我还真的差点忘了。”Tony说着，揉揉女儿的后脑勺，“好了，小乖乖，你和Exton有十分钟挑选你们想要的玩偶，然后我们去Rogers家。”
Avri从Tony身上滑下来，兴奋地跳了跳：“我还能跟Steve学画画吗？”
“当然可以，为什么不呢？”Pepper答道。Avri开心地跑进货架中，Exton跟在后面。Pepper目送孩子跑远，背过身来，替Tony理了理衣领：“不是简单的聚会，我猜？”
“工作与家庭并重，这个回答正确吗？”Tony搂住Pepper的腰，靠近她耳边低语。
“8分。”Pepper说着，和他交换了一个吻。
他们很快就离开了。Avri左手抱着一只狮子玩偶，右手从车窗中伸出来，用力朝店主挥舞着。Exton只顾低头看着自己的企鹅，直到他姐姐拉起他的手挥了挥，才朝店主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店主期待着下次见到这一家人。或许Tony未来会给他打电话，抱怨Pepper管他管得太严，Exton因为数学差一分满分而哇哇大哭，或者Avri把追到家门口的小男生揍了一顿。又或者他能看到Avri偷偷和别的男孩来店里逛一逛，还要叮嘱他不要告诉Tony，还有Exton终于在这里给喜欢的女生买了第一个礼物。说不定Pepper还会来这里看看，为他们同事朋友的孩子买一份不算很贵的生日礼物。
也可能他看不到什么。不过，店主希望，无论什么时候，Tony和他的家人都能和他们在这里买的所有玩偶一起，永远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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