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州有鱼

　　翌日，微亮的光透过窗棱照进屋内。

　　景亦迷迷糊糊探出被窝，被冷意激灵地又钻回了去，“好冷。”他将被子紧紧卷在身上，只露出个头，往外看。

　　柳烨安早早起身了，床上是剩下他一个，怪不得那么冷。景亦往被子里缩了缩。

　　在床上赖了会，景亦将自己穿成个大棉球，出门了。刚踏出房门，冰冷的寒意迎面而来，外面的一片银白，明晃晃的。

　　下雪了。

　　一夜的时间院子里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往外看去也是一片银装素裹的景象。

　　景亦在原地站了一会，突然大声叫嚷：“柳烨安！下雪啦！”然后穿得圆滚滚的人撒欢一样地冲向了雪地。

　　柳烨安迈出厨房的时候，迎面飞来一颗雪球，“啪嗒”一声砸开在他的肩膀上，在衣服上留下了一团深色的水渍。

　　对面的景亦得逞地哈哈大笑。他的脚边堆着一个半人高的雪球。

　　站在雪地中的少年眉眼中皆是愉悦，鼻头因为寒冷而显得红通通的，右手还抓着一个硕大的雪球对着柳烨安挥了挥。

　　柳烨安走到神采飞扬的少年面前，拂去他身上沾着的雪珠，“现在倒是不怕冷了，都可以到雪地里打滚了。”

　　“锦州好几年没下雪了。”景亦将雪球捧在手里，眉开眼笑。

　　柳烨安拿过他手中的雪团，触及景亦因着玩雪而冰冷的手，不由皱眉：“手怎么凉成这样。”

　　也是，这小鱼冰天雪地玩了这么久，手还能热到哪里去？

　　柳烨安放弃与眼前这个熊孩子计较，说道：“先进屋吃早饭吧。”

　　景亦对着难得的雪景却是依依不舍，“等我一会儿。”说着，穿着臃肿的人便又兴致勃勃地蹲下身推着脚下的雪球滚动起来。

　　与一群暖绒绒的小鸡崽睡了一晚的红狐狸爬出鸡笼，走到后院便看到景亦和他的饲养人在玩雪。

　　准确的说，一个在玩，一个在看。

　　它轻轻巧巧地踏在雪中，留下一串梅花形的印子。

　　“你怎么和凡人的小孩一样，喜欢玩这个？”狐狸走到景亦面前歪着头打量他的杰作，它实在是看不出来这一颗雪球有什么好玩的。

　　赤色的狐狸立在雪地里，像一团烈焰。

　　景亦抽空看了眼站在那儿的狐狸，问：“不看着你的鸡了？”

　　狐狸没说话，只在面前纯色的雪上按了一枚爪印。

　　推着将近有半人多高的雪球向前滚着，景亦大半注意都落在了难得一见的雪上，倒没有发现狐狸情绪的低落。

　　“对了，最近你怎么不去田翡那儿了？”自从田翡教导阿红修炼后，它三天两头地往岚山后山跑，最近不知怎么却专心地养起鸡了。

　　“那位大人啊，”狐狸甩了甩尾巴，用一种尊敬的语气说道：“在冬眠。”

　　景亦点点头，继续推着手中的雪球，暗暗腹诽，田翡一定是犯懒了，他的修为早八百年就不用冬眠了。

　　柳烨安在一旁，看着景亦和那只嗷嗷叫着红狐狸“交流着”，不由头疼，这该不会真是只狐狸精？

　　“柳烨安，你愣着做什么？”五根白嫩嫩的手指在他眼前挥动着，景亦不知何时跑到了他跟前。

　　柳烨安拉下在眼前舞动的手，看到一颗硕大的雪球停在不远处，“玩够了？”

　　“先吃饭，等会再来。”说着景亦便雄赳赳气昂昂准备回屋了。

　　突然间，一个橙色的珠子凭空出现在景亦身侧。

　　珠子约莫有拳头大小，内里光华流转，似是水波流动在其中。

　　那珠子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围绕景亦转了一圈，而后像是确定了什么一样，停在他面前。珠子渐渐压缩拉长，变换成了一条胖乎乎的橙色的金鱼。

　　景亦习以为常地戳了一下面前的锦鱼。

　　然后只见那胖金鱼欢快地扭动起来，口吐人言：“十二月初七，水宴。”

　　语毕，那金鱼在空中消隐不见了。

　　“十二月初七，这次怎么这么早。”景亦听完，嘀咕着。

　　柳烨安觉得养着一只妖精在身边，时不时能够大开眼界一回，比如说，一颗凭空出现的珠子变成一条金鱼开口说话了。

　　“这鱼，”柳大书生措辞了一番：“是你的朋友？”

　　“不是啊，这鱼是专门的传信鱼，你该不会以为它和我一样吧？”景亦指着自己比划。

　　金鱼和鲤鱼，都是鱼呢。

　　柳烨安脑中闪现了这个念头，不过对着像是随时要炸鳞片的景亦，他换了个话题：“那这条鱼，找你，玩？”

　　“是去丢脸。”景亦恹恹的。

　　想到每次水宴都在嘲笑他不能化形的那几只鱼，景亦整天鱼都不好了。

　　不对，他现在能够化形了！郁闷的情绪立马一扫而空。

　　“丢脸？”柳烨重复这个词。

　　“不不不，今年不一样了。”景亦摇头，兴奋得恨不得现在就去锦江游上几个来回。

　　景亦绽开灿烂的笑容：““柳烨安，我们出门游玩吧！”

　　水宴每次都要持续一个月，和呆书生一块去，不无聊了。

　　柳烨安无奈：“你啊，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算了，有什么大事先吃早膳再说。”

　　“吃完饭，你就答应？”景亦说着蹬蹬蹬一阵风一样跑到厨房去了。

　　柳烨安发现他家鱼大爷越来越懂得得寸进尺了。再说，他刚远归，这小鲤鱼都不体谅一下他一路的风尘仆仆？

　　柳大书生有点郁闷。唉，自己养的鱼，只能认了。

　　景亦吃了饭，便缠着柳烨安整理东西，准备出远门。

　　“你这是预备将我的家当都搬空？”

　　床上堆满了景亦整理出来要带的物品。

　　“你们人不都说，未雨绸缪来着，当然多多益善。”景亦卖弄着最近学会的成语，得意洋洋。

　　唔，蛮有长进的。

　　“我还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吶。”柳烨安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小鲤鱼翻箱倒柜找东西。

　　“去浔州啊。”

　　浔州，是锦州南方的另一个州。

　　“这大雪天的，路途也不短，你不怕冷了？”

　　“唉，生活所迫啊，冷也没法子啊。”景亦老气横秋地感叹。

　　柳烨安听着，不由得笑起来，眼中像是坠满了星辰。

　　笑笑笑，就会笑。

　　笑得好看也要去浔州！

　　景亦想着，动作麻利地团起衣服来。

　　眼见着小鲤鱼快要将这一屋子物件都要团在包袱里了，柳烨安不得不阻止：“你是打算要将这屋子都背去浔州？”换来的是景亦一个瞪视。

　　“好好好，不说了。”柳烨安说着上前接手景亦的工作，收拾起包袱。

　　忙活了满身汗的景亦看着呆书生那么自发自觉，很爽快地退到了一旁。

　　要不是怕柳烨安反悔，他也不会急着收拾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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