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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驱煞(四)
“余灵!”一见余灵跟着佣人消失在水面,邵荣辰马上急了,赶紧去找帮手。
余灵被拖下水后,因为是夜里,水底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余灵身上的符篆品阶低,一沾水就没办法捏诀了,登时束手无措。
不过余灵很快发现,水中的恶灵似乎对自己并没有兴趣,只是拖走了那个佣人。
余灵刚想爬上水面却发现自己被水草缠住了,这种情况在黑黢黢的水下并不比被恶鬼拖走好,甚至更糟。
在跟水草纠葛不清的挣扎下,余灵很快喝了不少水,脑袋开始发沉。
余灵心道不妙,再这样下去,自己或许就会成为第一个不是被水鬼杀死,而是被水草缠住溺亡的阴阳师,这也太跌紫阳世家的脸面了。
忽然想起盥洗室碎裂的镜子,可惜没有带上一块碎片,不然至少不至于徒手跟水草折腾,余灵突然又想到,若是自己的怨气能够聚怨成煞,震裂镜子,割断水草应当也不成问题吧。
余灵闭上了眼,开始回想自己从小到大所经受的不愉快的回忆。
七岁那年,自己第一次步入学堂时,第一堂美术课,便是画手印。所有的孩子印在纸上的都是五指掌,唯有自己,是六个指掌。老师问是谁的作业有六个指头,喜欢恶作剧的孩子不会有出息。余灵很委屈。同学们的嘲笑让他生平第一次感到难堪。
后来余灵执意要师父斩断他的第六根手指,攸宁并不同意,却拗不过他。
时至今日,余灵仍能记得,断指之痛,十指连心。
九岁那年,那场元宵灯会更是余灵内心深处的灾难。莫覃带着自己和莫芫一起下了山,到落霞村看灯会。那夜的烟花很绚烂,却成了莫覃心底永远的伤。
朦胧之间,只记得自己和莫芫跟莫覃走散了,突然杀出一批紫衣人,他们问:谁是余灵?余灵吓得不敢答应,莫芫,那个记忆中格外机灵的小姑娘答道:我是。于是,他们带走了莫芫。
莫芫被带走后,莫覃哭得心碎:为什么,为什么不是你,为什么是我的妹妹。
余灵也想问,那又为什么,为什么又是我?
“为什么,为什么又是我?”余灵心里几乎在尖叫,嘶吼。
忽然感到脚下一松,周围的水域忽然暴起。
黑暗之中仿佛有道白光闪过,余灵便失去了意识。
只觉着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只是不断地下沉、下沉。
再一次,余灵陷入了那片诡秘的水域。
“楚朝灵——”又是那个古老而雄浑的传唤声。
水雾散去,余灵又出现在那个庄严而血腥的刑殿上,只不过,这一次余灵没有看见那个被锁在刑柱上的瘦削挺拔的背影,这一次,是他自己被拷在大殿中央。
疼,钻心刺骨的疼。
与先前的梦不同,余灵此刻能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刑罚所带来的痛楚,先前闻不见的血腥味此时浓厚刺鼻。
刑钉穿透了自己的肩胛骨,把自己活生生钉在刑柱上,身上每一处伤口都在往外冒血。这下余灵终于明白先前那个梦里为什么血流成河了。
刑台上的每一滴血,都是自己淌下的疼痛。
“楚朝灵——”这道声音余灵莫名地觉着熟悉。
余灵费力地抬起头,终于看清了那张审判者的脸,这张脸却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脸。
是师父,这一切刑罚竟是师父加诸于自己身上的。
余灵突然想笑,然后便听见大殿里回响起自己尖锐而声嘶力竭的笑声。
“唤孤何干。”余灵听见自己轻蔑而又不甘的声音响起。
“楚朝灵,你可知罪?”攸宁用他一贯冷漠而又悲悯的神情注视着自己。
“我何罪之有?悠悠苍天,何薄于我!”余灵感觉自己几乎快要撕破自己的喉咙。
只觉嗓子一热,又是一口血水喷出,飞溅在大殿的台阶上。
而高台上的攸宁仿若熟视无睹一般,并不甚在意。
“师父,就算是死,我也绝不会离开你……”余灵几乎感觉自己完全不受控制,说出口的话并非自己的本意,但却能深切感受到自己内心的悲鸣。
悲鸣到了极点,余灵再一次沉入水底。
余灵又听见了在泙溪涧和寒黎殿都听见过的九头凤的古怪叫声,不过这一次余灵终于发觉到了这叫声当中的悲切,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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