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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话
投落在梯台的那抹扭曲的影子已经消失不见了,而有了常安在相伴,狭长的旋梯也很快走到尽头。
还差四阶楼梯就到缓台,侧里探出一盏铜灯,状呈美人怀抱婴孩,婴孩的小手里又捧着个小巧铜钱,铜钱上燃着幽红的烛火。
这矮楼的主人死的精光,又是谁会来点了这么根烛?
阿袁盯着那灯,总觉哪里不对,他想到了之前听到楼上的咚咚脚步声,慌忙伸手拽住了常在的衣角,他压着声音道,“这二楼会不会有人在?我之前就听到上面有人跑动。”
常安在脚步一顿,“不一定会是人。”
阿袁心里一突,那脚步声可不像是一个人的,如果是一群鬼……那他们怎么在这群鬼中,安然无恙的找到那三样不知在何处的东西?!
阿袁道,“除了黄荣强一家,还有谁是死在里面么?”
常安在道,“你之前不是说过前一段时间刚从里面抬出四个大学生。”
那脚步声确实很像被吓的惊慌失措的样子。如果他们还维持着死前的惊慌,那倒是不足为虑,就怕会变成黄安正那般的恶魔。
常安在又道,“过去有个说法:有些被鬼害死的人,是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的。既然你说他们是在跑,那么也许他们还以为自己还活着。”
自以为是活人还在逃命的鬼,总比见人就砍的恶魔要好的太多。阿袁道,“这说不定是件好事。他们逃了这么久,这栋楼的格局想必弄清楚了。必要的时候,还能问问。”
“也对。但是,与他们说话时千万小心。”常安在声音骤低了下来,阿袁凑得老近才听清了他嘴里近似呢喃的低语,“别让他们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对于他们,想要从这里出去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心甘情愿的替死鬼。”
阿袁听他语气不对,简直像被附体了。忍不住就伸手戳了戳人的后背,隔着薄衫,触指温凉,“常安在?”
常安在的声音又恢复最初,“当然我说的都只是个猜测,不一定就是他们。既然是鬼屋像这样来探险的人恐怕不少,那四个的尸体能被发现已经算幸运的了。”常安在顿了一顿,他翻腕主动握上阿袁的手,“站在楼梯这不安全,我们上去说。”
最后一层楼梯越过,二楼格局也略收眼底。
左右两边的旋梯在脚下汇做一处,一同形成一道宽敞的走廊向里直通。
楼梯旁的那盏铜灯只能照亮了小片范围,于是前方的走廊就这么沉浸在死寂的黑暗之中。
阿袁低头看了看那盏呈灯的碟,考虑着要不要取下来照明。
未料灯烛一晃,烛芯竟悄然窜出了一点幽绿。
阿袁眼尖,看着那灯不对劲,拉着常安在就直往后退,“这灯……怎么也这样。”
前方似窗门洞开,阵阵阴风穿廊扑面,拂着灯烛荏苒欲熄。
“这是犀灯,犀牛角磨粉制的烛。”常安在波澜不惊,“旧时以犀灯照鬼。传言这犀灯容易招鬼,而一旦有鬼魅前来,这烛火就会变绿。”
像是应和着他的话般,灯烛嗤一声怪响,便在这烛火将熄之时,火苗倏然高跃而起,化为了森森青光。
霎时间周遭都像沦进了森绿的泥沼。
“别说了,”阿袁头皮发麻,余光隐约掠到了无数飘浮白影,“我们快走!说不定就是那个恶魔。”
“不是那个恶魔,”常安在道,“不及了。它已经看到我们了,你越跑它反而要追。”
正警惕着灯烛的阿袁瞳孔骤然放大,他看到了——
一条细长如蛇的肉色物事,正攀着那铜美人的跪膝,一圈圈缠绕而上,待至那铜美人的颈旁时,一颗披散着黑发的人头探了出来。
——幽白的面孔,泛着白翳的双瞳,正一动不动盯他们。
阿袁才发现那长如蛇般的存在竟是那颗人头连着身体的脖颈。
她的身体就拖在地上,了无生机的就像一团累赘的包袱。
长颈女人一瞬不瞬看着他们,她张开嘴,长长的舌头也随之滑了出来垂着粘腻的涎水,像是蛇吐着芯般在空气里嘶嘶游动着。
阿袁只觉得那蛇芯跟蛛网似的简直要粘到他们身上了,常安在仍牢牢挡在他的身前。
长颈女人盯着他俩,片刻之后,突然间嘻嘻笑了起来。
那笑声如婴儿夜啼,尖细可怖,回荡在空阔的楼梯间。
阿袁忍不住把自己的耳朵给堵上,可那笑声还是顺着缝隙溜了进来,缠着人不死不休。
女人的脖颈又往前探了几分,脑袋比着阿袁的方向,嘻嘻啼笑不断的同时竟开口说话,她的声音也是那般尖细,念出的词字如鹦鹉学舌,“替死鬼!替死鬼!”
阿袁惊骇异常,直想往后退,可他的手腕仍被常安在牢牢扣在掌间。他退无可退,只能眼睁睁看着女鬼的脖颈越伸越长,挨向常安在的同时,双目瞪着却是阿袁的方向。
她尖声高叫着,“替死鬼!替死鬼!”
便是这时,常安在突然伸出了手。
修长的手指在青幽光线中泛起了玉质的光泽。
他捻住了灯芯。
长颈女人的动作蓦然一顿,她张大了嘴。
只过俄顷,惨叫从大张的血口中陡然爆出。
她不断惨叫着,不断拧动着脖子试图缠勒到常安在的身上,然而常安在却并不给她这个机会,捻着灯芯的手指往上一拨,幽绿烛火跃上了指尖,霎时便熄灭了。
惨叫声随之戛然而止,女人泛白双目瞪着滚圆,而扭动的脖子却委顿在了地上。
她化为了一抹烟尘,融化进了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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