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言

　　“戏中言，莫当真，字传神，也不过，撇竖横，一纸情分”
　　谭惜言写了一辈子的戏，真情假意，都在戏里。
　　谭惜言在苏堤旁，江南水脉脉亦不过他心中那一出出戏。不远处梨园里传来咿咿呀呀的唱戏声，想起早儿教青衣唱戏时他的些许不情愿。他也不知，这样日子已经多久了。他写戏，他唱戏。青衣问过许多次，这些字字泣血的戏他是如何写出来的，这戏，是写给谁的。他默不作声，给他斟上一杯酒。久了久了，青衣便也不再问。他默默闭上眼睛，生生死死，就这样吧。
　　梨园里客满堂，风过，一地落花。青衣台上翩跹，斜影栏杆处趁着三分醉意，轻轻吟起谭惜言教他的戏句。他蓦地才知晓，原来啊，落泪的不只是台下的听戏人，亦是自己也逃不过谭惜言的。他二八时便来了梨园，那时谭惜言已是二十六，他拽拽他的衣角，惑道，为何他是是孤生一人，谭惜言眼里带笑，抓起他的小手，说，以后我教你唱戏好不好。他点点头。这第一场戏啊，说的是画舫初见，谭惜言用了三十二个字，每个字都亲口教给他，声声入耳。这一教啊，就是十载了。
　　台上的戏已散场，他环顾四周，却寻不到谭惜言的身影，他慌了，这些年来，他唱的每一场戏没有一场谭惜言是不在的。“师傅，你怎么在这里”青衣还是找到了他，他嘴角微微扬起“青衣啊，给为师唱一段，或许，这是最后一次了”语毕，谭惜言咳出一口血，却还是脸带着笑意。青衣低头，忍住不落泪。转身，起唱。没有一场戏他唱得如此哽咽的。这数载，青衣的每一场戏都是唱给他听的。谭惜言终于去了。青衣的泪止不住了“师傅，师傅...谭惜言”他终究没有问上一句，师傅，你那戏，可有一折是为我写的？谭惜言，你就这般弃我而去
　　自后，青衣日日笙歌，让自己醉生梦死，不愿醒。谭惜言啊，我这戏句句都是为你唱的，你都已不在了，我又要唱给谁听呢。他细心保存着谭惜言的每一页戏词，每年忌日，他都在他坟前烧一张，唱一段。哪天等着戏词烧完了，我就随你去了，青衣想着。
　　青衣大概永远不会知道，谭惜言的戏每个字都是写给他的。这段荒唐的感情，也是埋入尘土，无人再知晓。
　　“以后我教你唱戏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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