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魔

　　“娘子，”丫鬟哭得不成样子，双手捏着手帕、趴伏在桌子一角，“娘子，你怎么这么命苦啊，我的娘子……”
　　“夏霏，你莫哭，莫哭了……”青夭有点不知所措，看着镜里盛妆的自己、她笨拙地笑起来：“我要嫁人了……”
　　“夏霏，”帮青夭化好妆、穿上嫁衣的夏霜扯起衣袖轻擦了擦眼角，“今天是娘子的大喜之日，不许哭。”
　　“娘子，”夏霜帮青夭整了整外套的绣花红袍，“今天是你的大日子，你不准再做那痴态，要尽量沉稳，要给姑爷一个好印象。”
　　夏霏又忍不住哽咽：“苏家对夏家有恩，明明指定想要大娘子嫁去，老爷夫人却要我们娘子去……我们娘子怎么做得了新妇、还是那顶有名的苏霸？”
　　夏霜轻敲了一下夏霏的头：“以后可不准再这么说、姑爷不是我们可议论的，没的还叫苏家的人埋汰我们娘子！”
　　“对！”青夭点头应和。
　　代苏家来请新娘的喜娘进来帮青夭开面、带着她出了家门。
　　这一只婚嫁队伍热闹了迟城的街，当它从城南的繁华到城北的迟暮、天已经开始染上暗色。
　　青夭一直恭谨地配合着繁缛的拜堂仪式，传说中的迟城苏霸苏白郎君也一直态度良好，令人惊异的是他不同他粗砥的父亲，他有着一张清秀的面孔、翩翩的风度。
　　但他很快就显露出了他的真面目，当迟城福禄双全的妇人赵夫人“请方巾”掀开青夭的“蓬头盖”、苏白大呼一句：“这小娘子是谁家的、我的良人呢？！”
　　夏霜、夏霏齐齐一惊，这霸王见过夏家大娘子，他想娶的果然是夏青玉。
　　赵夫人尴尬一笑：“这就是夏家的娘子、郎君的新夫人呐。”
　　“夏家闻名迟城的双绝娘子就是这副木讷模样？”苏白甩袖出门。
　　“夏霜，”青夭咬了咬唇，苦恼地皱眉，“我是不是哪里惹他生气了？”
　　“没，娘子今天做得很好。”夏霜安慰地摸了摸她的肩，“只是姑爷他有点事、现在要离开。”
　　第二章
　　“夫人，”夏霜面如死灰，“今天是你的归宁日，现在已经午时了，姑爷还没回来！”
　　“归宁？”青夭扯着她身上穿着的白玉兰散花纱衣、迷糊地问道：“那我们自己回去吗？”
　　“我们要和姑爷一起回去，”夏霜掀开隔帘、问气喘吁吁小跑回来的夏霏，“姑爷请来了吗？”
　　“姑爷惊马了！”夏霏眼角闪现泪花、勉强立直身子，“姑爷今日在街上与人争执、惊了马！”
　　“……”夏霜拧了一下手帕、干笑道：“夫人，我们真得自己回去了。”
　　三日前、八抬大轿抬回来的新嫁娘潦草地回了娘家，虽说只是一个小小庶女、却是迟城的大家族夏家的庶女，连归宁大典都没有办。
　　青夭在夏家草草住了一晚、也没有见到夏家大家长——她的父亲，大概夏族长也觉得这个女儿太给他丢人；倒是一直抚育她的夏夫人来与她吃了一餐饭。
　　“这夏家二娘子也实在是蠢笨，听说她五岁才会说话行走，大娘子十岁便通读‘学士九则’（一般为志愿考取功明的读书人所推崇、有入门之说），她十二岁连《智册》（启蒙书）上的字都认不全，唉，现在连二姑爷也不待见她，老爷得有多愁。”
　　“是呢，听说二娘子蠢笨是因为她娘体弱、她在娘胎里就落下了病，后来六姨娘生产艰难、她生下来脑子就不好呢！”
　　……
　　“夫人！”夏霏拎着裙裾踩着缤纷的落英、拂过参差的枝丫，在曾经属于青夭的小苑里的石子小路上呼唤，寻找着不知所踪的青夭。
　　“夏霏，我在这里。”夏霏听到声音、猛地转头，青夭站在背光的地方、几片绿叶挡住了她的额角，路的尽头几个侍女轻巧地快走着。
　　申正时辰（现代16-17时）她们便启程回苏府、酉初时辰（17-18时）到达，青夭在夏霜、夏霏及一众丫鬟下仆的簇拥下进得苏府的中门，走近东院时、却传来一阵阵伴着笑声的丝竹声。
　　苏白侧躺在美人榻上、两名美婢跪在软垫上为他轻轻敲着腿，他惬意地眯着眼享受美妾的演奏，全然没有惊马之人的模样。
　　“良人，你腿好了吗？”青夭呆立了会、最后还是走上前关切地问了一句。
　　苏白斜睨了她一眼，冷冷笑道：“果真如此，夏家两位娘子，宛如一天一地、一云一泥。快、别在这丢人现眼了，祺予，过来，快帮小爷把她赶走！”
　　正在轻扣古筝琴弦的苏白四夫人裴祺予轻柔地停下弹奏、无言地望向青夭。她的眼里没有焦距，动作仿若牵线木偶。
　　“你！……”青夭虽然懵懂、可是这一刻她也感受到了一丝屈辱引发的伤心，夏霜、夏霏连忙拉住了她，带她回东院的主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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