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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谣
五皇子被她和如春风的微笑迷惑,不觉道:“想。”
文徽音简单直接,“那殿下不妨去查。”她神色云淡风轻,“查到查不到不紧要,但殿下记得千万要小心,不要给人察觉,如果时间长了还查不到,那就不必查了。”
终归,他们的安全最重要,她不想他们因此而牵扯到一点是非。
五皇子点头,悄悄握拳,咽了口唾沫,有些紧张。
五皇子走后,六皇子让人把一块石头搬进静室,问她,“灯神姑姑和五兄说了些什么?”
文徽音:“说了你在学堂的事。”
六皇子脸上有些羞红,他跪坐在大石前,低声道:“等我练好了字就不会那样了。”
文徽音不置可否,缓缓站到他身后看他刻字,问道:“怎么突然想起学这个?”
六皇子:“父皇说的,这样可以锻炼腕力,锻炼手对笔尖的控制力。”
文徽音看到他白嫩的小手上已经被刀划出一道道小伤口,不禁眉心微蹙,“你现在年纪还小,不必急于求成,”她略略想了下,“如果想锻炼腕力,不妨用另外一种办法。”
她让六皇子的侍女为他缝了一条腕带,里面装上些许干净的沙子,说道:“这样的程度就可以了,既不伤手,又能锻炼腕力。”
六皇子展开甜甜的笑容,“谢谢灯神姑姑。”
但此后,六皇子仍旧在大石头上练字,不过,是蘸着水在大石头上写字。
文徽音:“为什么不在纸上写呢?”
六皇子跪坐在垫子上,仰脸看她,“纸张珍贵,私下里我们都这么练。”
纸张珍贵……
文徽音无语凝噎,如果不知道他是皇子,单听这话,还以为是从哪里跑出来的穷小子。
但,文徽音还是坚持让他用纸张练字,此种行径,大约就相当于后世里让小孩子用上好的宣纸练字。大多人听了都免不了觉得太浪费的。
但文徽音以为,正因为其贵重,初学者在练习的过程中才更加认真专注,练字的效果也更好。
至于浪费,又不是浪费她的,与她何干?
六皇子改用纸张后依然没有离开静室,名曰:“请灯神姑姑监督”。对此,文徽音也没什么好说的。地方是他的,他愿意在哪里就在哪里。
阳光暖暖的午后,她静静地看着小皇子练字,偶尔出言指点,有时自己书写,瓶中的花香徐徐萦绕,温馨安谧的气氛悄然蔓延。
而六皇子在学堂的生活却愈发难过起来。
齐帝暗中出手后,周朓没有再在明面上欺负他,但层出不穷的阴暗小手段却如蛛网一般向他笼罩过来。
当他打开书时,会突然看到一条蚯蚓在书间蠕动,吓得他霍然站起,脸色发白。
先生分发给学生的书简,一个课间后,他的会变得七零八落。
一个人经过他身边时,会莫名其妙地被绊倒,然后砸到他身上。
还有一次,一个男孩正和旁边的人说话,忽然手臂被撞了一下,手中的毛笔飞出,重重甩到六皇子脸上。六皇子“啊”的一声掩住脸,痛得发木脸上被染了半脸墨汁。
那个男孩吓得哭起来,四周轰然大笑。
六皇子站在哄笑的人群中,脸上墨汁淋漓,他如被抛弃在茫茫的雪原上,浑身冰冷刺骨,微微发抖。
被惊动的先生赶过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然后断定这只是小孩子之间的一场意外,让人带走五皇子和男孩,事情了结。
他们都知道这些事件背后的人是谁,但谁也没有办法。
因为做这些事的,并不是他。或是某个同龄的小男孩,或是谁家的小仆人,或是某个隐藏在暗处的小宦官。
在大人眼中,这些只是孩子间的玩闹,即便知道,也不会插手。
而在孩子心里,却是真真切切的伤害。
六皇子在学堂的遭遇,文徽音并没有过问。
虽然从六皇子越来越喜欢待在静室的举动可以推测出几分端倪,但六皇子不说,她便不问。
直到某一日,她出现在静室中,见六皇子呆呆地站在房间内,脸上一道触目惊心的红肿。
“怎么回事?”她蹙眉,手指虚虚地抬起他的下巴细看,“谁做的?”
六皇子怔怔地望着她,清亮的眼底是一层薄薄的泪光。
“我不想去学堂了。”他喃喃道,低下了头,心中涌起一股羞愧之情。他退缩了,灯神姑姑一会觉得他很怯懦。
父皇因为他和五兄的缘故起了学堂,而现在他却要中途退缩,父皇会怎么说,五兄呢?
他强忍着自己的泪水,不让它们流下来。
文徽音顷刻间便明白了。
她没有丝毫犹豫,温声道:“不愿意去就不去,你有师傅,还有我,不怕没人教你功课。”
六皇子抬起头来,泪水氤氲。
文徽音心底有点酸楚的柔软。
她怎会认为他怯懦?
如果大人连孩子都保护不好,又有什么脸面指责孩子怯懦?
她更不会顾忌齐帝。
她愿意六皇子去学堂是想他能够交到朋友,但既然只有欺凌和伤害,不去又何妨?
她的声音轻轻的,如一缕柔风低回,“再等等,”她说,“再等等。你先派人去学堂那里请病假,其他的事随后再说。”
六皇子不知她要等什么,但之前凄惶不安的心却奇异地安定下来。
五皇子没有让文徽音失望,他真的查到些许内.幕。
“没有查到徐师傅的死因,”五皇子道,语气有点神秘,“不过我派去的人却发现了阿朓的一个秘密。”
六皇子睁大眼睛,有点不明状况。
“什么秘密?”文徽音直接问。
五皇子声音低低的,“他经常夜里偷偷溜出家门,去找营妓鬼混。”
轰然一声,六皇子惊怔。
文徽音也有些意外。
五皇子满脸不可思议,“没想到啊,堂堂的皇孙,平常看他人五人六的,竟喜欢往那种肮脏的地方钻!他没有侍女吗,他不是议亲了吗,他也不怕得病!”
文徽音没有说话,她意识到,她找到了徐师傅这和侍书自杀的原因。
周朓夜间与营妓厮混,他们一定听闻了风声,但却没有办法抓到真凭实据。而此事一旦败露,或者皇孙但凡出点儿什么危险,他们身为皇孙的师傅和近侍,一定会首当其冲遭到重责,而且,还会牵连家人。
想到自己的年纪,为家人考虑,他们选择了自杀。
文徽音唇角勾起冷冷的弧度,他看向六皇子,低声道:“想让我为你报仇吗?”
“嗯?”小皇子愣愣的,懵懂。
“那人羞辱你,要我把他逐出学堂,为你报仇吗?”
小皇子明白了,眸光水亮,“姑姑要去教训他?”
他想起她神仙的身份。
文徽音淡淡,“是。不过此事还需借五殿下之手。”
“我?”五皇子虎躯一震。
文徽音微微颔首,“所以六殿下要谢谢五殿下,你去亲自为五殿下准备一份茶点吧。”
六皇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懵里懵懂地起身。
“一定会让你出气。”文徽音微笑。
待室内只剩下两个人,五皇子莫名地感到紧张,一想到她说的“报仇”两个字,就汗毛直竖。
“大师,我……”声音发干。
文徽音言语和缓,“殿下想让周朓那样的人当上太子吗?”
“如果将来他当上太子甚至皇上会对你和六殿下怎样?”
“其实事情非常简单,殿下只要派人去暗示一下徐师傅和侍书的家人,让他们把这首儿歌……”
“但殿下记得一定要让那人小心,不要露了行迹……”
宛如四月春风的话语犹在耳边回旋,城中已悄然掀起一场风浪。
就在六皇子闭门养伤期间,京城流传起一首儿歌,它就像瘟疫一般,很快蔓延了大街小巷。
街头路边,随处可见有小儿拍手传唱,人人耳熟能详。
渐渐的,这首儿歌传进了宫中。
历朝历代,这种神秘诞生的童谣,往往被视为谶语,深信天命的统治者没有人不敬畏这种隐含天兆的谶语。
所以可想而知,当齐帝听到这首童谣时会是什么反应。
他脸色发白,浑身发抖,不知道因为气怒,还是畏惧。
他破天荒地让人把自己最爱重的太子叫过来一通训斥,一张纸直接甩到太子面前,“你自己看看吧,你养的好儿子,我齐国江山真要断送在这个小畜生手上么!”
太子捏着那张纸,头也不敢抬,伏地请罪。
那首童谣他也听到了,惯常的拆字法,头两句组合起来是周朓的名字。后面说他如何荒唐悖德,举债不还,夜嫖营妓,逼死师尊等等,最后说得更狠,齐国将来有这样一位太子,肯定玩完。
他试过让人去查童谣的来源,但这种无根之言如何查证?他曾怀疑是周朓得罪了什么人,人家故意来黑他。但周朓平时被他管得甚严,现在还在宫中读书,除了和他两个小弟有些小过节外,根本没机会得罪什么人。
而这两个小弟,连宫门都不出,哪有力量做这种事?
他最怀疑的是徐师傅和侍书两家,但两家人因为家主去世,很快就回老家守孝去了,能做什么?
最后,他断定是暗中反对太子的势力在借机生事,但问题是,人家说的偏偏都是真的!真的!
太子经过查问才知,他那不成器的儿子竟然瞒着他做下这种事!亏他还以为这个儿子在自己的管束下如何乖顺妥帖,结果,真是活生生被打脸。
太子心中又惊又怒,而此时却不得不在齐帝面前流泪谢罪。
他向齐帝哭诉当年外任方镇,不能把周朓带在身边管教,结果这棵小树苗就不知不觉长歪了。
他自责失察,没有及时发现住在外面的儿子犯错的苗头,还给儿子选了两个不尽责的师傅和侍书,他们不尽力教导劝勉,只知畏罪避祸,他们自杀,不但陷皇孙,还陷整个皇室于不义。以至让小人借机生事,掀起轩然大波。
最后立誓,一定要好好管教儿子,让歪掉的小树苗及时正过来,不给皇室丢脸。
太子的陈述声情并茂,条理清晰,齐帝听着听着,怒火渐渐消减下去,毕竟是自己最信重的儿子,他亲自扶起太子,声音里有浓重的疲惫和叹息,“阿朓……你带回去好好教导吧,他原来的师傅不顶用,再给他选好的……以后,就不必来宫里读书了……他不能承大器,你好好掂量……”
他絮絮诉说,太子恭敬答是,父子两个剖心倾谈一番,太子便抹着眼泪退下了。
之后,六皇子听说周朓离开了学堂,他被太子狠狠教训,现在府中下人全换,已经出不了门。
灯神姑姑为他出了气。
有人敢打他一把掌,她就直接把那人的前路断送掉。
他感到从没有过的底气。
学堂恢复了平静,六皇子于是伤愈,高高兴兴地回去上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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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六皇子:“灯神姑姑,我想许愿。”
文徽音:“……许什么愿?”
六皇子(虔诚地):“我想成为英勇威武大将军,让谁也不敢欺负我。”
文徽音:“哦。”
六皇子:“我的愿望什么时候能实现?”
文徽音:“......十年后。”
六皇子(失望):“为什么要这么长时间,我想现在就成为大将军。”
文徽音:“你突然长大别人会把你当成妖怪追杀,你不会骑射,不会兵法,这样的大将军多危险,多凄惨?不如等到十年后,那时候再当将军就威武多了。”
六皇子(恍然):“哦……”
文徽音:“殿下现在很闲,那就拿这本书去背吧。”
六皇子接过兵书(内心):不会断句,还有字不认识,完全不懂啊......
文徽音:让一个小孩子闭嘴是一项技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