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遇见你

　　第三章（B）

　　王苗有点儿后悔要去验证顾临身份真伪这件事了。
　　拍了个片子、买了堆药不说，还把顾临给领家里去了。
　　也不是她领的，是顾临巴巴的送她回家，她看见自己爸妈在外面遛弯催他赶紧走，偏他一无所觉的还跟她开玩笑，撞上了爸妈只能上楼喝杯茶了。
　　但也不是没收获，起码王苗知道顾临确实有辆宝马车了。
　　哦，还知道他对自己有点儿意思。
　　不然他在医院说的那句什么“病人”什么“恋爱”的是什么意思，没什么别的意思的话就是对她有意思了。
　　说起来女人的直觉一向很准，只是王苗以前谈恋爱都直来直去的，看对眼了当场就能确定关系。跟顾临这边却挺含蓄，大家客客气气的像是交朋友，可明明又是朝着相看好了就结婚的方向飞速发展。
　　感情还没多少，家庭情况经济生活却已经探了个底朝天。
　　相亲真是个其妙的事情。
　　比如她恋爱时间最长的男朋友也不知道她叫“额尔赫”，顾临这家伙却已经一口一个“二货”的问她是不是她的小名。
　　谁家孩子小名叫二货啊？！
　　王苗瞪他，顾临还没什么自觉性的自问自答，“我家顾二小名也叫二货。”
　　什么叫“也”？
　　“我妈说的不是二货，是额尔赫，满语。”爸妈还在前面，王苗耐着性子解释了一番，“我是满族人。”
　　“哦，这样。”顾临跟着念了一遍，“好拗口。”
　　钮妈已经开了家门，似乎觉得这两个孩子聊得挺开心，自己也跟着笑呵呵的，“怀她的时候年纪有些大了，就怕出事，所以给她起了这个名字，意思是平安、安泰。”
　　顾临恍然大悟的样子，连着赞了好几句这名字好，夸钮妈对王苗用心什么的，“我这名字起得就特别草率，我妈说我是临时怀上的，就临时起了个名叫顾临。”
　　王苗差点就信了，又听他说自己跟他妈闹，顾爸出来解释说这个“临”字是指俯视，有居高临下的意思，寄托了他们对儿子能成为顶尖人才的希望，然后就听顾临感慨“天下父母心”。
　　王苗才发现顾临居然这么会说，再看钮妈，都快被他说哭了。
　　快……哭……了？
　　王苗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平时只能见到一个暴跳如雷、要掀屋顶的钮妈，现在这个一脸慈爱、轻易感动的中年女人是谁？
　　他们正说着话，书房门打开，王希雯好奇的走出来打量了顾临一眼，有礼貌的叫了声“叔叔好”。
　　这一声“叔叔”叫得顾临有些愣，却让王苗心里爽快了几分。她还记得顾临让他家的狗喊她什么“王阿姨”呢！
　　顾临应该是反应过来了这是王苗大哥甩在王苗家的孩子，伸手跟王苗握了一下回了句好，态度正式的吓了王希雯一跳。

　　王苗去厨房泡茶，端茶出来的时候看到顾临已经跟她爸妈还有侄女相谈甚欢了。
　　这让王苗有些困惑，她觉得顾临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似乎没这么健谈，有时候跟她说话也会思考一下再回答，显得很稳重。
　　是因为想哄老人开心所以才转了性子一直说话么？
　　王苗没办法把眼前这个男人跟刚才送她回家时因为她问了一句前女友的事就显得忧郁落寞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顾临又说了件什么事，回头见王苗正端着茶往沙发来，起身走过去从她手里接过茶盘，“我来吧。”
　　王苗给他机会让他表现，跟在他身后搬了个小马扎坐到茶几边上。
　　喝了茶又聊了会儿，顾临要告辞。王苗也觉得他一直待在她家会尴尬，就接着话茬说，“这么晚了，快回去吧，还能找个饭店吃点儿饭。”
　　钮妈一听这俩人还没吃饭呢，立马责怪王苗不懂事，居然不早说，还要赶顾临去下馆子。
　　“顾临哪儿也别去，就做这等着，让你叔去给你下碗手擀面。”
　　“太麻烦了，阿姨，我回去吃就成，家里还有菜。”
　　“傻孩子，剩饭剩菜有什么好吃的，尝尝你叔的宫廷手艺。”钮妈开了句王苗爸的玩笑，又问道，“吃什么卤的？”
　　王苗抢答，“四季豆肉卤！”
　　王希雯附议，“我也要！”
　　顾临看了王苗一眼，“那就吃四季豆肉卤的吧，麻烦叔叔了。”
　　王苗觉得顾临刚才看她那一眼有点儿温柔，她心里荡漾了几分，又不想被顾临看出来，于是扭头跟王希雯小声的叽叽咕咕聊天，吓唬她总吃这么多会长胖。
　　王希雯辩解自己正在长身体，而且上了一天学回来还要写作业特别累。
　　王苗就拆她的台，“我就看你坐这儿聊大天了，可没见着你写什么作业。”
　　钮妈听她们俩斗嘴，还跟顾临解释了一句，“她俩一起长大的，就喜欢这么吵吵闹闹的，感情可好了。”
　　王苗看见顾临笑着点点头，还说了句“挺活泼的”，不知道是说自己还是说王希雯。

　　吃完了王苗爸做的宫廷打卤面，顾临在钮妈再三的“没事常来家里玩”的叮嘱中离开了。
　　王苗觉得她妈太热情了，有些挂不住脸面的埋怨了几句，“您能别搞得好像我嫁不出去似的么？”
　　“没良心的！我是为了谁！这个条件这么好，你要是错过去了哪里还能找到更好的！而且他条件这么好，肯定很受欢迎，你不要肯定也有下家等着。我这是努力让他感受到你家人的支持，让他不必担心长辈的意见。”钮妈说着说着有些激动，大概是晚上的情绪没发泄出来，这会儿又酝酿着想落泪似的，“你看人家顾临还知道感恩他妈生养他不容易，你呢？我一把年纪担惊受怕的把你生下来，你一点儿都不知道心疼我！”
　　王苗心想，您老人家一把年纪还要生我是我爸造的孽，您生我前可没跟我商量过，这会儿找我算账是不是太不讲理了？
　　她想归想，却不敢真说出来，看着钮妈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她只能赶紧安抚，“对，对，您说的对，是我不懂事。”
　　“你可不是不懂事，你说你都二十七了，眼看着就三十了，你不抓紧时间嫁出去……”钮妈又开始了她的说教，王苗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寻着她妈喝口水歇气的时候就溜回了卧室。
　　钮妈还不放心的嘱咐她，“好好跟人顾医生处着啊！”
　　“好好，我这就去处。”王苗落荒而逃。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就是在钮妈这一次次的念叨中萌生的逆反心理。
　　打开电脑查看邮件，电商网站弹出来的广告居然是“最美连衣裙——28岁到45岁女人看这里！”
　　王苗忿忿的点了X号，长长的叹了口气。
　　她坐在床边看着外面的夜，只能看见对面楼上亮着灯的几户人家，还有光着膀子收衣服的中年男人。
　　别人总羡慕她是本地人，有房有户口，生活稳定、工作安逸。
　　可她却很羡慕陶陶这些远离家庭、努力打拼的人，她喜欢站在陶陶家的阳台看楼下的车水马龙，看远处的霓虹灯影。
　　王希雯偷偷的溜进王苗屋，还把门给反锁了。
　　王苗坐回床边，瞥了她一眼，“什么事啊？是不是又让我给你开家长会？”
　　“嘿嘿，月考成绩不太好，我怕爷爷奶奶去了再给气出个高血压、心脏病什么的。”王希雯双手合掌拜了拜，“江湖告急。”
　　王苗从她进门时的表情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我可以去，但是你期末还上不去的话就等着你奶奶揍你吧。”
　　王希雯好听的话说了一筐，最后忽然问王苗，“小姑，你喜欢顾叔叔么？”
　　“你想说什么？”
　　“我觉得他挺好的，让人一看就很喜欢。”王希雯看了看自己的手，“他还和我握手呢！第一次有大人跟我握手。”
　　王苗看着已经快成年的王希雯，哭笑不得，“你这出息！握握手就把你小姑卖了？”
　　王希雯神情变得严肃，“小姑，你要是不喜欢顾叔叔的话就跟他说让他再等两年，等我二十岁的时候可以替你去和亲！”
　　没等王苗踹她，王希雯自己先捂着屁股逃跑了。
　　王苗无语的笑，没想到顾临魅力还挺大，连她小侄女都被诱惑了。

　　她又看向窗外，光着膀子的男人已经套了件T恤，正把刚洗好的衣服挂在空出来的晾衣绳上。
　　这大概就是生活吧。十七岁的时候她想出去闯荡没闯成，毕业以后出国留学了两年又回到了最熟悉的地方。或许她以后会住到一个陶陶家那样低头就能看到连成线的车影的地方，她的丈夫也会像对面楼上的男人一样收衣服晾衣服。
　　她脑补了一下顾临赤着上身站在阳台的情景，居然有些想笑。
　　二十七岁的王苗顿悟了人生，隔天故技重施去了陶陶家住，晚上招呼了她玩的最好的几个朋友，说要办个告别单身的仪式。
　　他们夜半从车厂出发，骑着重型摩托车在僻静的大路上奔驰，王苗第一个到达终点线，摘下头盔看着天上稀疏的星星，抛下个重磅炸弹：“老娘要嫁人去了！”
　　陶陶本来只以为她是找了新男朋友，听到这话跟大斌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王苗听着朋友们晃着手电筒吹口哨起哄，忽然觉得他们都幼稚的要命，和那个坐在茶座里文质彬彬老实稳重的顾临不一样，和那个对着她家人成熟幽默谈笑风生的顾临更不一样。
　　她下了摩托车，拿着手机站在半人高的路边野草旁给顾临打电话。
　　这么晚了，顾临竟然很快接起来，告诉她自己在值夜班。
　　王苗问他：“你觉得我怎么样？”
　　“你……”顾临没有说出一个具体的形容词，不知是不是客气的答道，“很好。”
　　王苗转着手里的头盔，“我觉得你也很好。”
　　“谢谢。”
　　“不客气。”
　　两人沉默了会儿，顾临又问，“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王苗停下转动的手，“既然你觉得我很好，我也觉得你很好，你看我们试着处处对象好不好？”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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