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

作者:傅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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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疑


      二皇女的死终究成了这盛世里的最后一把火,百姓们锣鼓喧天地庆祝晋王的胜利,将她捧为“天命所归之人”,而那个曾经煊赫一时的娇凤却悄无声息地陨落在了这一片热火里,不曾激起一丝浪花。
      这时候,不管信不信邪的人几乎都向晋王献上了膝盖,祁晟帝虽早已不对二皇女生还抱有希望,但乍闻爱女死讯,还是忍不住怆然泪下,抚着女儿的灵柩,她的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怒火和绝望,她从心里恨极了操控一切心狠手辣的叶祯,还有晋王!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居然伙同外人对自己的亲姊下手!这让她如何甘心把皇位传给她?!
      还是皇贵君说的有理……晋王自小不在她身边长大,跟皇家本就无多大感情,现在被叶祯截了胡,可想而知晋王现在的立场。若将来真把江山交给她,先不说新帝会不会被控制,单凭叶祯对她们皇族的恨之入骨,她的雾月,她的凤女麟儿,她的三千后宫,可以想见,会落到个什么下场!
      所以,不管外界多么的群情激愤,她都得抗住压力,等到靖远将军班师回朝,到那时,无需刻意拉拢,靖远将军府都会迫不及待地为她谋命,为她们金尊玉贵的小七皇女谋命,小七虽然还年幼,但历史上幼帝登基的也不在少数,况且还有她自己,多了不敢说,但十年八年等小七长大的时间她还是可以熬到的,所以现在她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忍!
      似乎叶祯也料到了帝王的打算,于是她很不客气地放出了大招――二皇女的“谋士”为了“保命”,连夜将二皇女“抢”来的兵符进献给了她,而她在兵符失而复得之余,生出了“引人向善”的情怀,劝导那“谋士”前去县衙将此事讲清楚。随后,一则关于“二皇女谋储位夺兵符暗设杀机”的惊天讯息传遍全京城,祁晟帝闻言惊怒拍案,立即责令三司会审,未曾想,那“谋士”也是个硬骨头,几番严审皆不改其辞,最后留下一封血书,在狱中撞墙身亡!
      消息一放出来,举国上下顿时一片哗然,这年头,百姓怕官府怕的就是她们手里的棍棒和拶夹子(古代夹手指的刑具),大理寺里各个刑罚溜一圈,这人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所以,举凡熬得过酷刑的,在老百姓心里都是铁板钉钉的真儿,如今犯人以性命证其词,而官府却在想尽办法掩盖真相,孰是孰非,百姓们心里都亮堂的很。
      外界议论纷纷,祁晟帝自己也有些不堪重负,她心知此事定是叶祯动的手脚,为的就是让兵符名正言顺地重新出现――除了太女别苑的那一回,兵符从头到尾都在叶祯手里攥着,她也知道如果兵符旁落,哪怕被她这个帝王沾到一星半点,都绝没有再归还的希望,所以她不惜欺君罔上,编了这么一出瞒天过海的大戏,等到该收拾的人收拾的差不多了,兵符也该重新冒头了,这冒头的方式也还是跟之前一样――坚决不让兵符从其他势力过手,所以那个谋士,极有可能是叶祯安排的,唱这出戏,也是为了迎回兵符,为她,为青阳王府,也为炙手可热的晋王,树下最强有力的保障。
      叶祯果然还是叶祯,煽动民心,瞒天过海,草灰蛇线,伏延千里,婧儿这个伏笔,想必她已经埋了许久了吧!
      正当为难之际,林贵君忽然求见,祁晟帝听闻是他,愈加心烦,有心想要不见,但顾忌着林家的势力,加之贵君丧女,她不做做样子也不行,于是手一摆,命人宣他进来。
      素蓝色广袖宫装的男子盈盈走来,许是近来消减,那腰肢娟细的不堪一握,长长的宽大的衣袖飘荡下来,衬得他身段风流,如一朵娇花瑟瑟绽于掌中。
      祁晟帝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印象中,林贵君向来披红带紫,姿态高贵,像如今这般楚楚风情,她还从未得见呢!
      手臂一伸,她引他坐入怀中,轻轻软软的一团,散着清淡却绵长的香氛,祁晟帝不由得骨头一酥。
      “今儿怎么有空来看寡人啊?”祁晟帝心神流荡,忍不住在佳人身上四处点火。
      林贵君娇喘连连,一朵云似的躺在祁晟帝怀里,闻言,搂着帝王的颈项,委屈兮兮地说道:“陛下有了新人,哪还愿意见臣伺这种看了二十年的老面孔?”
      祁晟帝捏捏他的脸,对他的娇声抱怨十分受用,同时也被那话里的“二十年”刺了一下,恍然便想起来眼前这人已经陪了自己这么久,是了,他跟皇后都是随她从王府里出来的,他十三岁嫁给她,入宫没多久生下了二女顾若婧,生婧儿的时候,他年岁已长,产后大出血差点丢了命,她也因此格外厚爱婧儿――没有一个女人能拒绝为她豁出性命延续后代的男人,哪怕他另有所图,哪怕他有诸多不是。可惜,那个倍像她的女儿还是不幸殇逝了,身为国君,她遗憾,作为母亲,她痛苦,但眼前这人,失去了唯一独女,他心里的遗憾和痛岂会在她之下?
      心中微微叹息,祁晟帝温柔地抚过他的脸颊,声音低低地说道:“怎会不愿意见你?寡人是怕安慰你会让你更伤心啊!”
      “陛下……”林贵君欲言又止,伏在祁晟帝怀里而发出的声音带着感动不已的啜泣,然,只有林贵君自己清楚此刻的感受――都说君心易变,他以前还不信,然而从婧儿出事至今的仅仅一年光景,他便由宠冠六宫变成了如今的失意落魄,宫里但凡是个有头脸的都能给他脸色看,一品贵君又怎样?在这个吃人的深宫里,名位算得了什么?!还不是谁离陛下近谁说了算!可怜他到现在才晓得这个道理,白白耽误了一年的时间,让那个不显山不露水的狐狸精抢去了先机!
      想着为婧儿守灵的这几天,自己哭的感天动地,陛下这边却迟迟不见人影,便是陛下得空去一趟法灵殿,也会被那个狐狸精柔柔巧巧地错开时间,他见不着陛下,便复不了宠,复不了宠,又如何去跟那狐狸精斗,如何报复那伙在他失宠时间肆意贬低他的贱货?!更何况,还有那个人……他该振作起来为那个人谋算一下,婧儿没了没关系,他并不是毫无希望,只要他跟那个人解释明白,他定然能够在这宫里笑到最后的!
      掩饰好了唇边的阴狠得意,林贵君温温婉婉地抬起头来,他柔情万种地对祁晟帝说道:“外界传闻的那事儿,陛下打算怎么处理?”
      他不问还好,一问祁晟帝的眉头都挤成了“川”字,犹犹豫豫了半晌,祁晟帝含糊地说道:“这件事确实不大好办,不过寡人也会尽力去处理,保得婧儿一个颜面……”
      “陛下不必费神。”饶是有了心理准备,在听到这样的回复后,也不由得笑容僵硬,狠狠地掐了一把大腿,林贵君柔情解意地说道,“臣伺想过了,如今朝局动荡,太女和婧儿又相继出事,这其后必有人暗中算计陛下,虽然婧儿无辜,但若能为陛下稳定朝局,赢回民心,婧儿,婧儿九泉之下也会开颜吧!”言迄,他微微垂眸,浓密的眼睫雾气迷蒙,因为面容清简本就大的出奇的眼眸也愈发凄楚动人,流波曼曼。
      祁晟帝得了这个台阶下,心绪顿时一阵激涌,她紧紧地将林贵君抱入怀里,嘴里不停地念道:“几日不见,你竟变得如此善解人意,寡人甚感安慰,寡人甚感安慰啊!”
      “陛下……”怀里的声音娇怯含情,一双善徕明眸波光流转地睨着祁晟帝,后者哪里禁得住他这么引诱,当即口干舌燥地解开他的衣衫,扶着那饱满欲滴的嘴唇,急切地亲了下去。

      “你就这么有恃无恐?”叶祯设局的时候,晋王正在外治水,关于兵符的这一段也只是隐隐听身边人提到过,然而她没想到叶祯胆子这么大,居然跟全天下开了一个玩笑,也因此,心中震惊的同时,也生出了些许庆幸,庆幸她计划周密,庆幸老天赏脸,让她有惊无险地渡了过来。
      叶祯闻言,仅是轻轻一笑,长长的睫羽扇动,犹如那年扇动整座江山的无形的手,缓了会,她淡淡地随口答道:“那时候被逼急了,心想横竖都是死,不如做点大的,权当是搏命了。”
      她这话没有添加任何水分,便是今日,她也清清楚楚地记得,当时的处境有多狭仄惊心,陛下急欲削权,顾思安两面三刀,太女痛恨刁难,皇后表里不一,加之母亲中毒,手下人心动荡,所有的事务都落在她一人肩上,所有的不安都由她一人承担,那种日子,现在想起来,都有些毛骨悚然。
      晋王深深地看着她,虽然她言语笼统,但离京之前她也算见证了青阳王府的艰辛不易,如今,王府能有如此地位,可以想见,叶祯付出了多少心血。
      “你不怕陛下开口跟你要兵符吗?”晋王的语气里并没有多少疑问,她只是想听叶祯说说内心话,哪怕是关于最繁琐的朝政,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毕竟你曾经亲口说要上交兵符。”
      “此一时彼一时,只要兵符在我手里,只要我不想给,那我自然有一百种方法拒绝陛下的‘提议’。”叶祯撑着额头说道,“这一点,陛下也知道,所以为了避免丢人,她应该不会再向我开口了。”
      “那那个谋士是怎么回事?她真的是你的人?”
      “是我安排在二皇女那儿的线人,现在正在‘暗处’休养。”
      “那我这呢?”晋王眸光盈盈地问道,“你在我这里安排了多少人?”
      叶祯心一突,放下手臂,缓缓直起身体说道:“臣安排那些人纯属保护殿下,若殿下不喜欢,臣立马撤走她们!”
      “不必不必。”晋王状似安抚地轻轻覆上她的手,眼波在两人相贴的手上一掠而过,她笑着说道,“我都习惯她们跟着了,把她们撤走,我反而不安心了。”
      “全凭殿下决断。”叶祯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恭敬地低头说道。
      晋王垂眸勾了下嘴角。她瞥了一眼表情内敛的叶祯,撩起衣服,欲要往后移一下,拉开距离,动作间,一枚紫白的璎珞忽而从衣间滑落出来,摔在地毯上,流苏泠泠作响。
      晋王眼神一变,当即弯腰伸手去捡,不料一只手抢先捡了起来:“这是殿下的东西吗?样式可真别致新颖的很。”
      说罢,她状似欣赏地翻看了两下,尔后微笑不变地将璎珞递了过来。
      “如果臣没记错的话,这枚璎珞是男子乞巧节时所编制的吧?”
      叶祯言语从容,眼神却骤然深沉起来。
      晋王若无其事地接过那枚璎珞,尔后看也没看地将它放回袖中:“世女懂的真多,怪不得蓝颜知己无数。不错,这枚璎珞确实是在歧安时,一位佳人送的,不过这都已是过去的事了,想必世女也没兴趣知道。”
      叶祯看着她,缓缓地点了点头。
      然而手心,却渐渐地渗出汗来。
      本国男子乞巧,多是求姻缘福寿之事,别说乞巧结不是可以随便送的礼物,便是可以送,一个身居歧安内陆的人,又怎会绣出只有西域才能得见的苜蓿花?
      西域……晋王的父亲便是西域歌伎,晋王她……也应该知道苜蓿花的样子吧。
      叶祯感到心有点凉,其实女子编乞巧结并不算什么,可是晋王为何要说谎呢?而且谎言还编的这么的冠冕堂皇,这不能不让人心中起疑。
      沉凝了大半会,叶祯终于坐不住,告辞离开。待她走后,晋王从袖中取出那枚璎珞,凝视的眸光复杂难言,最后她起身将璎珞丢进了炉鼎里,檀香的烟气袅袅升腾,却遮掩不了,这一刻那海蓝色的眸底闪过的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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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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