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玉不在侧

　　第三十六章 达成共识

　　临近十月，秋高气爽。姜羽邀请阿白跟她一起回家。阿白说：“不吃过一次酒了吗，还吃啊，多不好意思。你要请伴娘吗？”

　　提到这个姜羽就头大，“我们那儿的风俗，正式宴请都是男方办，女方则是答谢宴，不好搞婚庆租车这些，要真弄成结婚仪式，人家还以为宋一鸣是入赘的。”

　　阿白明白了，仅是宴请亲戚朋友，通报小两口结婚了，她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国庆我想回家。”

　　姜羽也不勉强。说实话这酒席办的有点尴尬，男方没办仪式，女方先办了，订婚宴也没有，怎么说都不合规矩。不过两人是奉子成婚，又远在外地，相信大家也能理解，不管有脸没脸，该请的还是要请。

　　阿白担心她大着肚子挤火车，“火车票买好了吧？下铺？”

　　“硬卧哪还有票，买的是软卧，都快赶上飞机票的钱了。”

　　“软卧人少舒服，你怀着孩子呢，还是坐火车平稳。”

　　姜羽“嗯”了声。

　　阿白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宋一鸣他妈那边什么意思？”

　　小两口都结婚了，孩子也快生了，总不能赌一辈子的气 ，当真不来往。

　　姜羽头疼不已，“我爸的意思是，既然两家结了亲，怎么也要见一见。宋一鸣跟他妈说了，请她来我家一趟，他妈至今也没回复。”

　　还有更麻烦的一件事，宋一鸣他爸。

　　吃完晚饭，姜羽坐在沙发上叠衣服，清了清嗓子说：“宋一鸣，有件事要跟你商量一下。”宋一鸣正在玩游戏，见她连名带姓叫自己，有些奇怪，关了网页，转身看她。

　　“你也知道，我爸想让两家大人碰个面，你爸，你爸那里要不要通知一声？”

　　宋一鸣脸色先是一沉，紧接着有些悲伤。

　　宋一鸣父亲宋建华在一所市级中学教数学，宋一鸣十岁时就跟郭美云离婚了，后来又组建了新的家庭，小儿子今年高三，正要考大学。

　　宋一鸣最近一次见父亲还是他以理科状元考上江大的时候，轰动了整个街区，甚至电视台的人都来采访，那是十一年前的事了。当时宋建民给了他两万块钱，他没要，后来郭美云收了下来。

　　宋一鸣对父亲的印象很淡薄，淡薄中又夹杂着一股怨恨。为什么别人都有父亲，他有却跟没有一样？他对此永远不能释怀。

　　姜羽抱了抱他，提醒到了就够了，没有再多说什么。

　　两人是十月一日到的姜家，一路都很顺利。这次宋一鸣感觉跟上次完全不一样，紧张、焦虑、忐忑、不安全都没有，堂而皇之睡在姜羽房间里。姜妈妈也不拿他当客人待了，餐桌上只象征性的加了两个菜。

　　晚上姜爸爸重提两家父母见面的事。

　　姜妈妈说：“酒席定在十月六号，之所以办的这么急这么不体面，都是你们两个孽障干的好事。孩子闯了祸，总要父母出面解决。一鸣啊，希望你父母能在六号之前来一趟，把你们的事商量定了，顺便留下来吃酒。”

　　不管怎样，宋一鸣都要回家一趟把事情交代清楚。

　　郭美云接到电话，也没去火车站接宋一鸣，让他自己回家，转身跟大姐郭丽云抱怨：“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成别人家的了，先去丈母娘家，然后才回自己家，真是好出息！”她忘了姜羽怀孕了，宋一鸣总不能让她一个人挺着大肚子挤火车。

　　郭丽云说：“现在年轻人都这样，讨媳妇欢心嘛。”

　　宋一鸣见郭丽云也在，叫了声“大姨”。郭丽云忙点头，笑说：“要做爸爸的人了就是不一样，你看嘴多甜。”

　　饭桌上宋一鸣又说起要郭美云去姜羽家的事。郭美云把脸一沉，“大老远的，不去。”

　　宋一鸣也不吃饭了，扔下筷子回了自己房间。

　　郭丽云说：“你做什么给一鸣脸色看？婚也结了，孩子也有了，你还能真不认这门亲啊？”
　　郭美云气哄哄的不说话。

　　“真不知道你在气什么，什么都不用操心就有媳妇孙子了，换了我指不定怎么偷着乐呢。”

　　郭美云哼了声，“不用操心？想得美！为什么要我去她家，还不是要钱来了！”

　　郭丽云没好气说：“谁家娶媳妇不花钱？童养媳还要办几桌酒呢。”

　　郭美云不说话了。

　　郭丽云用碗盛了饭菜送到宋一鸣房里，安慰他说：“放心，你妈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为了你的脸面，她不去也会去。”

　　宋一鸣没胃口，迟疑半天吐出两个字：“我爸——”

　　郭丽云明白了，拍了拍他肩膀，“我去跟你妈说。”

　　郭美云听到要联系宋建华，更不乐意了。郭丽云开导她说：“一鸣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儿子要结婚了，老子能一点表示都没有？你替他省钱留给小儿子花啊？”

　　郭美云嗤笑：“他但凡有点良心，也不会这么多年对一鸣不闻不问。”话虽如此，却也没有阻止郭丽云打电话到处问宋建华的联系方式。

　　宋一鸣是在火车站候车室见到宋建华的，比印象中的父亲老了许多，两鬓头发发白，额头多添了两道皱纹，步子也没有以前迈得大。宋建华见到郭美云郭丽云姐妹，冲她们点了点头，眼睛落在宋一鸣身上，打量他一番，颇多感慨说：“一鸣长大了。”都已经长得比他高，眼看就要做爸爸了。

　　宋一鸣脸上没什么表情，没有叫人也没有说话。

　　几人各坐一端候车，没有多做交谈。上了火车宋建华跟他们不是一个车厢，理所当然分开。郭美云郭丽云聊着熟人八卦日常琐事，刻意避开宋建华这个话题。宋一鸣心情低沉地看着窗外高速闪过的山丘树林，一直默默无语。

　　下午三点火车到站，姜爸爸来接他们，和宋建华一路说着闲话，把他们送到事先订好的酒店住下，说：“坐了半天火车，你们也累了，先休息休息，晚上我再来接大家去吃饭。”

　　宋一鸣好几天没见姜羽，想跟他回去看看。姜爸爸误会了他，说：“送到门口就行，你回去吧，好好陪陪你爸妈。”宋一鸣只得回来，在门口听见郭丽云说：“女方爸爸在中石油工作？那家里条件不错啊！”

　　郭美云哼了声，“不错又怎样，底下还有个在上大学的儿子呢，房子车子一辈子攒下的家财还不都是儿子的。”

　　郭丽云压低声音不知说了句什么，宋一鸣不想再听，坐在酒店大堂里发呆，脑子里乱哄哄的。不知过了多久接到姜羽电话，“你们到了吧？”

　　“嗯，在酒店。”

　　宋一鸣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姜羽不由得问：“怎么了？”

　　“阿羽，我想你，还有宝宝。”宋一鸣情绪很低落。

　　姜羽笑了，“等下就见到了。晚上吃饭定在粤海大酒店，他们家的本地菜做的很地道，离你们住的酒店也近。预订的是六点，我收拾收拾也该出门了。”

　　“嗯，小心宝宝。”

　　两家父母的见面很有几分国家领导人会晤的架势，吃饭前先是寒暄，各自嫌弃自家孩子哪里哪里不好；吃饭时热情劝酒，什么米酒喝不醉人的一杯又一杯把气氛炒热；吃完饭筷子一停，该说正事了。

　　姜妈妈先说话了：“两个孩子不懂事，我们做大人的少不得要多操心。明天说是办酒，其实不过是请亲戚朋友吃顿便饭，正经婚礼，还是要男方来办才名正言顺。”

　　郭美云心想，你女儿肚子大了等不及那是你们的事，想逼着我办婚礼，且等着吧。表面上客客气气说：“婚礼自然是要办的。他们两个长年累月在外地工作，只有过年才会回来，我原本打算今年过年就办酒，不巧赶上姜羽的预产期，只能以后再说了。”

　　姜妈妈不满，以后，以后，以后什么时候？一定要趁这次见面把具体日子敲定了。“那就明年五一？大不了让他们请几天假。”

　　郭美云打太极，“五一也不是不行，不过婚礼的事情琐碎又繁杂，五一几天假忙得过来吗？还有，那时候孩子才两三个月，会不会不方便？”

　　姜爸爸见状说：“要不十一？不是有半个月晚婚假吗？”拖到过年该办孩子周岁酒了。

　　郭美云还想说什么，宋建华一锤定音：“那就十一。”郭美云直直看着他。宋建华不闪不避迎着她的瞪视，眼中有丝不耐烦，仿佛在说“亲家也为难，这结亲还结仇啊，省省吧你”。郭美云气得转过头去。

　　婚礼的事说完，重头戏来了。

　　姜妈妈喝了口茶，慢悠悠说：“现在结婚跟以前不一样了，也没有什么三书六礼之说，只要孩子们自己两情相悦，做父母的就不能不成全。什么聘礼彩礼这些，现在也不讲究了，我们也不在乎，孩子自己过得好比什么都强。一个地方一个风俗，我们本地呢，一般都是男方准备婚房，女方陪嫁一辆车子。”

　　说到这，郭美云和宋建华都明白了姜妈妈什么意思。宋建华眉头皱起。郭美云早就料到了，轻飘飘说：“他们若是肯回家工作，不但有房有车，孩子还有人帮忙带哩。”

　　明知不可能还说这样的话，姜妈妈很生气，这不明摆着没诚意吗？

　　宋建华咳了声说：“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们什么情况大家都知道，想在一鸣工作的地方买房，可没那么容易。”

　　姜妈妈欲说话，姜爸爸拦住了她，大家都是抱着为孩子好的目的来的，没必要互相试探来试探去，直接说：“我们准备出三十万给他们付个首付，至于亲家，能出多少就多少，现在都是一两个孩子，还能亏了他们？”

　　这话听着舒服，众人表示赞同。

　　虽然过程唇枪舌剑互不相让，好歹结果算是宾主尽欢达成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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