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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狗
【01】
我左青龙右白虎，鬼来揍鬼，妖挡除妖，一路高歌猛进，干翻了黑晴明无数的狗腿子。
消息传到非洲的，啊不，京都的大阴阳师安倍晴明耳中。
果不其然，他暗搓搓勾搭我来了。
“姬君英姿飒爽，战功赫赫，实乃……”
“少扯蛋，和你结盟有什么好处快说。”
“哦呀，没想到意外的直爽呢。说实话，作乱的是另一个‘我’，这让领朝廷饭碗的‘我’很为难嘛……”
他轻敲桧扇，抬眼间有了主意。
“上面悬赏某只妖怪的人头，我可以帮你保下。”
“成交。”
我们俩一拍即合。
之后共度了几个难忘的夜晚。
【02】
见我和晴明混到一起，大天狗气得脱了一地狗毛，抬起翅膀就要请这个来路不明的野男人吃一记羽刃暴风。
“哪里冒出来的狐狸精，离小夜远点！”
“唔……在下固然有白狐血统，却不是什么插在青梅竹马中间的天降系祸水。”
晴明摊开扇子，不痛不痒说道：
“还有，大天狗君，你中计了哦——正是十六夜姬君为你设下的陷阱。”
“什么，椒图……？这是什么时候连上的链子？可恶！错的不是我，而是这个世界。”
早古环境椒图配镜姬还没有大削，我特意请来了带铮的吸血姬，确定她没携带什么奇怪的病毒也编进队里。
伤一次，镜姬反一次。
伤一次，吸血姬咬一口。
也就是说，大天狗一顿操作下来给自己弄成了残血。
他像一朵瘫软的花从云端坠落，翅膀因气流卷成无力的弧度。
我想起古老的北欧神话，众神陨落之时如流星般纷纷投入被夕阳染红的血色海面。
啊，多好看啊——
我有多远躲多远，找个适宜角度安静观赏。
隐约听见他嘟囔了一句，“你不接我就算了还跑。”
真是的，想要公主抱早说啊。
【03】
我的狗砸进坑里动弹不得，灰头土面，仰望星空。
我凑了过去，戳戳他。
——还好，没凉透。
狗子又羞又气，用胳膊挡住脸，转开头。
“别……别看我，十六夜。”
他的脸沾了灰尘，眼角处有一道血痕。
根本没有止血的打算，只是一味捂住，连同他的表情一起逃离我的视线。
“你的梦想我一直记着。”
大天狗压低了嗓音。
“「我们的正义大旗永不倒」……是吧？长大以后，我四处寻求力量，人类世界纸醉金迷，大江山的鬼族四分五裂，只有黑晴明大人清醒如初。我认同他的理想，遵从他的命令，拼上性命、日复一日努力，没想到……没想到还是失败了。
啊啊，这样的我是何等的不堪入目……这样的我，唯独……不想被你看到……”
他的声音很轻。
仿佛那些年的梦又回来了，我和他还是孩子时做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梦。
他的声音很轻。
怕梦会醒，我会不见。
【04】
我往反方向一倒，躺在了他身边，就像很多年前那样，两个熊孩子半夜不睡觉偷摸溜出去头靠头数星星。
可惜今晚天气不好，天上乌漆漆一片，一颗星也逮不到。
“十六夜不走，十六夜就在这里。”
他没露出脸，十分傲娇地回了我一个“…嗯”。
“离天亮还很远，所以，来聊聊天吧！”
“…………，好。”
【05】
“神代即将结束……这件事大天狗你早就知道了吧？”
过去妖怪只要通过恐吓从人类的敬畏中获得力量，此外补充一点点食物就可以了。
现在，神秘在这片土地上疯狂衰退，粮食作物颗粒无收，家畜游鱼大量死亡。
人类与非人只能争夺越来越少的生存空间。
我问了一个相当现实的问题：“如果计划成功了，你和黑晴明打算怎么办？将人类从日本驱逐出去、建立妖怪主导的新纪元？”
“那一天妖怪将接管人类的土地，平安京将变成妖族的国都。”大天狗向我描绘他的蓝图，“小夜你不用担心，有我在，没人能驱逐你。”
“那之后呢？”
“什么之后……”
“就是妖怪建国之后要如何发展，大天狗……你，你不会以为从此就天下太平了吧？”
他猛地坐起来，惊讶又困惑：“难道不是吗？”
【06】
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
生产力在提高，社会在进步，制度一旦成了阻碍，历史的车轮只会毫不留情碾过。
树苗长粗了就得换个更大的花盆，不然迟早破盆而出。
过去衰落的苏我氏族也好，当下兴起的清和源氏也好，抑或是大江山的鬼族、鞍马山的鸦天狗族、高天原的诸神，都不过是时代的「盆」。
生存空间缩小再加上人类自我意识的觉醒，天、地、人诀别是早晚的事。
等外部矛盾解决了，人类社会内部还有跟紧时代的变革。
至于一个绝对正义、和平、没有一点变数的世界，或者一开始就不存在，又或者是生产力极度发达的某个过于遥远的未来。
总之，现在的平安京——
绝对无法实现，绝对无法到达。
【07】
“夺权不难，难的是怎么搞建设。就算现在全人类死光了……”
大天狗的团扇抵了上来。
“我不会让你死。”
“好吧好吧。”我只好改口，“那如果我之外的人死光了，田产、房产、马牛由妖族继承，有几只妖能老老实实在家种地？”
“好端端的妖怪种什么地？”
我弹了一下他的呆毛。
“你看，连最基础的农业都发展不了还怎么谈其他？三千世界，只有人类有农耕文明，你喜欢的丝竹管弦也是文明发展的产物。所以啊，就算黑晴明成功了，妖的平安京比起人类的平安京也会只退不进。”
当然，根本就不会成功。
底层的妖吃不饱，他们也会来造黑晴明的反。
思想不成熟，战法不犀利，还想搞正义？
【08】
我说：
“毁灭旧秩序者必然带来新秩序，不然那不是时代的领路人，是恐怖分子。”
在我们那要被全球通缉的。
【09】
大天狗震惊了很久。
“为什么每次和你说话，我都觉得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毕竟我来自一千年以后的世界，这些都人尽皆知了，人类社会总是波浪式前进的嘛！”
“波浪式前进……？”
“没错没错，还有螺旋式上升。”
那一刻，狗子沐浴在唯物辩证法的圣光中。
下一秒他摇摇头，十动然拒。
“不，小夜，就算你这么说……神代消失无法避免，妖族人类之间必有一战。就算被所有同伴憎恨，我也要不断训练他们，直到他们能上得了战场……唔，你打我干什么？”
“通过对外战争转移内部矛盾小心遭反噬哦。”
“可是眼下没有别的办法了！”
“有啊——”
我跳了起来，掸掸裤子上的灰。
“离开平安京，前往世界的里侧吧，大天狗。”
【10】
在人类生存活动的范围之外，还存在着里侧。
到达的条件有两点∶
一、舍弃肉身。
二、足够强大。
【11】
大天狗说这法子比他的还不靠谱。
“不是所有的妖怪都肉身完整，不是所有的妖怪都强大如我，像山兔、萤草那样的小妖……大概离开现世的一瞬就魂飞魄散了。”
“这时候就要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啦！”
“力量？什么力量，哪只妖怪能这么强？”
“去找晴明啊！”
有关于如何赋予残体弱体进入里侧的术式，晴明钻研了十余年，只差最后两步。
黑晴明这传销头子找不着影，需要两人合力完成的术式无法启动，以及——
黑狗组织四处开战，激化人妖矛盾，搞得没人信晴明这半人不妖发明的东西。
所以说，平安京第一阴阳师不拉拢还打到敌方阵营去了，竹马的革命计划果然药丸。
【12】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如你所说，你根本不是这里的人。”
大天狗终于愿意正视我了。
此刻乌云移开，星河滚滚泻出，他的眼里有点点光亮，不确定是在看天还是在看我。
“当然是为了约定啊！”
“约定……？”
他愣住了，片刻，冷清的声音染上了难以抑制的惊讶，如故人相见，如旧梦重现。
我小腰一掐，特牛逼——
“没错，本正义的伙伴，十六夜，还是要拯救这个世界！”
傻狗，你的梦我也没忘。
【13】
“果然你还是你啊，小夜。”
大天狗又一次傲娇地用扇子挡上了脸，但是这次我看见他的嘴角在笑。
【14】
“等等……为什么你对晴明这么了解？”
突然，大天狗感到很困惑。
如果手里有镜子，他大概会照一下看看自己是不是绿色的。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自言自语。
【15】
我当然了解晴明啦。
那狐狸贼的一批，和我中二病晚期的竹马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种人做敌人肯定会头疼，好在我们是队友，所以我只是…头秃。
他天天晚上熬夜不睡觉构建术式，我也得跟在旁边记录，头发一天比一天少。
术式搞定后晴明打量我的毛。
“姬君年纪还轻，日后要好生保养呀……”
“愉悦什么？你明明比我秃！”
“姬君莫不是忘了在下有白狐血统，狐狸、熊啊之类的动物为了过冬都会生出绒毛。”
他一脸坏笑。
“秋天一到，在下的头发还会长回来。”
也就是说，只有我一个人秃了？？？
“安倍晴明你不是人！！”
“我本来就不是。”
淦！
那几个通宵之夜永生难忘。
【16】
之后一切顺利，不是人的晴明和黑晴明顺利合体，打造出了阴阳史上最伟大的术。
妖怪脱离现世后，精神前往里侧，肉身由术保存。
其名为——
「式神录」。
【15】
一个月后的满月之夜，安倍晴明府。
我和大天狗目送形形色色的妖怪离开现世，如同见证一个时代的终结。
至于剩下的鬼族、神族，晴明和源氏似乎有别的打算。
不过这我就管不着啦，一代人只能完成一代人的任务，人妖两族没有开战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此外，还有个意外收获。
轮到竹马上路了，他突然问我：
“如果……咳咳，我是说如果，十六夜。如果在你那里有人为妖怪提供灵力，那只妖怪现世是否可行？”
“行啊，没问题，”我说，“又不是所有妖怪都跑了，一千年后还有驱使妖怪的除妖师家族呢。”
“嘛，既然你这么说我就……”
大天狗得意地挥挥团扇，一副“快来夸我啊你白捡个SSR撞大运”的表情，见没人接话清咳几声。
“喂，快说话啊小夜，你没听清吗……”
“咦，什么没听清？”
“就是……咳咳，我、我要跟你回家！”
我表示刚好听清了，遂点点头。
“既然竹马这么想倒插门，我也不忍心拒之门外。”
“……你故意听不清的吧？”
身后响起一片口哨声，天邪鬼F4敲锣的敲锣，打鼓的打鼓。红胖子迫于心理阴影改成拍前面。
“SSR是破坏平安世界和平美好的罪魁祸首！”
“快快快，把这只狗领走！
“耶~N卡地位＋1。”
“夜老大牛逼！”
大天狗一翅膀把它们吹进了式神录，之后，抱着我起飞。
“说实话，我以为你会拒绝的。”
竹马这是什么脑回路？？
“我为什么要拒绝啊？”
“你……”他吞吞吐吐，觉得表现出来在意这档子事很丢脸，又无论如何都无法说服自己不去瞎想，几番思考终于放弃了挣扎。
“你不是和晴明好过了吗……就是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你和他配合得天衣无缝。”
竹马越说越气，后悔没走前给那狐狸再来一记羽刃暴风。
“我使劲吹，把他的头发全吹飞。”
“桥豆麻袋，大天狗，你不会脑补我对晴明趁其不备动手动脚为所欲为了吧？”
“欸？难道不是吗？”
“单纯在讨论学术问题？”
我立马举起四根手指，对天发四。
“真的！比策划の心还纯！”
飞过一面湖。
大天狗下去照了照，没绿。
【16】
离开平安京前，我表示有个地方一定要去。
“往右飞，对，那片灯红酒绿的不夜之地。”
“你去吉原那种地方干什么？”
五分钟后，大天狗航空平稳降落于花街的一家百年老字号门口。
确定不会坠机后，我说出了真相——
“来赎卖身契。”
大天狗懵了，越来越觉得这地方莫名熟悉。
“小夜，你当初真把我卖了？”
“当然，换了25勾玉呢！”
“我居然连个协作都不如……”
他回过神来。
“不对啊，那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是——”
青楼技师，场外营业。
【17】
竹马怒气槽满点，空气流速加快，这是风袭的前奏。
“十六夜，你给我回来说清楚！”
“错的不是我，是这个世界！！”
中二病VS中二病，永远振振有词。
当然，我像乔瑟夫·乔斯达一样机智地选择了疾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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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一直觉得青梅竹马很美味，奈何在天降系的冲击下成了败犬的代名词
时代的眼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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