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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一、
残阳,将天染成了一个杂合的颜色,庆远说不出该是什么颜色,红色、橘色、粉色反正杂糅在一起辨得出但叫人说不出。
不过这应该很美吧,庆远站在游轮甲板上倚着船栏,微咸的海风拂面,伴随着船破水的‘哗啦’声,好不惬意。
当然,这惬意放在当前好像不成立;毕竟自己身旁的少女正在‘声嘶力竭’的呕吐。庆远有些淡漠的看着少女,这大概就是晕船的症状吧,幸好自己从不晕船。
庆远在心里唾弃自己可怖的想法,现在已经那么麻木了么,自私到了这种地步……
庆远想着也就忘了移开眼,导致少女撑起身时第一眼就是和他对视。庆远也不急闭了眼就转过头,他看见少女因呕吐而红了的眼圈,眼里包有泪一幅很难受的样子便更加坚定了幸好不是自己的想法。
“你……呕”少女颤颤的开口但还没说完又开始呕吐起来,庆远睁开眼看着趴在地上吐得昏天黑地的少女不禁又庆幸了一把幸好她还是什么都吐不出来。
少女良久又停止了干呕,抽了抽鼻子。庆远此时看了看表 ,还有两个小时吃晚饭,干脆回房看看书呆在这儿实在打扰雅兴。
刚抬脚踏出一步就被少女一把拉住裤脚。
“我说”少女的声音有些脱力但听起来还是有些咬牙切齿“你这人怎么这么没良心?我在这干呕这么久也没见你递张纸上来,好歹……好歹我们也是同胞啊!在这大海上异乡异客的,好歹……”
“你想怎么样。”还是情愿不耐烦打断了少女的话,庆远不知道这少女是怎么看出他们是同胞的,这邮轮上鱼目混杂的什么人都有,她就没想过他是日本人?
“我就想借张纸!”
少女一幅快哭了的表情,庆远从兜里掏出一条手帕给她,没办法庆远一般是不带纸的因为他觉得带了纸好像显得掉了价,好像纸配不上他那身特别定制的西装似的,所以除了一些特殊情况庆远是不会带纸的。
少女接过手帕,看了看手帕的logo死命吸了吸鼻子。趁这个时候庆远绕过少女大步流星地走了。
“瞎显摆什么啊!”庆远还没走远身后突然响起了少女的大叫,然后是一阵惊天动地的擤鼻涕声。
庆远嘴角抽了抽,这人有毛病吧。
二、
此后的每天庆远总会在甲板上遇见这个呕吐的少女,刚开始少女还要还他手帕,但庆远几次拒绝后少女也就不提了。
“早知道,早知道我就不和别人换舱票了。”在又一次呕吐完撑起身后少女含着泪,明显有些虚脱的说。
“换舱票?”庆远一下子来了兴趣。
“是啊,本来买的头等舱的,可我看三等舱人多觉得会很好玩。”少女抽了抽鼻子。
庆远抿抿嘴,他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姑娘骗人吧……
“哪想到三等舱那么颠啊,愁死我了。”少女一下子子坐在甲板上。
“不过人的确都挺好的,也比头等舱热闹,可惜就是哪个国家的人都有,语言太杂有些我听不懂。”少女一脸愁苦自顾自的说话。
“哎哎”少女想起什么似地“你也去荷兰啊?”
“嗯”很淡然的回答,庆远原本也没想理少女。
“那巧啊,你去荷兰干什么?”
庆远没理少女,少女耸耸肩什么也没说的走了。
只剩庆远一人在甲板,庆远感慨没了那闹山麻雀真好啊。
不过,到了下午吃晚饭的时候他们又遇上了。餐厅里回旋着可以称为浪漫的音乐,庆远也不知自己是不是有意的竟一眼就发现少女。
他愁眉苦脸的对着菜,庆远想谁要是坐她对面进餐一定会影响胃口。
可是不幸的,庆远选好菜竟鬼使神差的向她走近。
“哟,稀客。”少女见他仡立在自己对面挑了挑眉,用一种冷嘲热讽的语气说到。
“嗯。”庆远很淡然,根本没有计较她阴阳怪气的语调。泰然的坐下且安然的吃着自己盘里的菜。
庆远与她坐了良久,发现闹山麻雀居然不闹了。庆远很疑惑,她居然肯闭嘴?庆远有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失望。
“喂,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爱好啊?”少女眯着眼探出头,低声询问庆远;原本慢条斯理吃着牛排的庆远听了这句话差点被噎着。
好不容易吞下这口牛排,庆远起身准备换个位置,却被少女拉住了手。
“你放开。”
“不放。”
庆远远无奈的开口,却遭到少女嬉皮笑脸的拒绝;庆远脸上一阵难看,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觉得少女脑子有问题,他认为只要是正常人一般都不会这么不要脸,可少女却一次又一次刷新他的人生观。
他叹了一口气,用另外一只手揉着眉头。
“喂,不要这么愁嘛,我带你去看看我的特别爱好啊。”少女欢喜的站起身,拉着庆远横冲直撞的跑出餐厅;庆远任她拉扯,竟没有挣扎,不是庆远妥协了,而是庆远有一种错觉,他觉得少女的背影有幸福的因子在跃动。
三、
少女把庆远拉倒邮轮甲板上,黄昏正隆重的上演着,庆远看着眼前如水彩泼染的景色愣住了;午后风大甲板上已经没有几个人了,零零散散的人趴在甲板倚栏上发呆,天际红得似血,一切孤寂都在此时被数以百倍的放大。
站在他身旁的少女轻笑了一声,随后她摇摇晃晃的跑入庆远的视线,然后跑远跑远。
“喂!你干嘛!”庆远本来直愣愣的震撼着,反应过来少女的举动后急忙追了上去。
等他追到,少女已停在甲板尽头;风卷着她的长发飘扬,她孤零零的守着穿头一片孤寂,残霞落日,海波粼粼。
“喂,你够了吧。”庆远慢慢的朝少女走近,语气满含无奈。
“你刚刚真是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要做什么傻……”
庆远自顾自的说着,少女却突然回过头来,脸上带着美好的笑容,眼睛里映着彩霞的颜色,那么璀璨;残阳就在她的身后,她是一切的光,她是一切的美好。
少女慢慢又转过了头,咳嗽几声清了清嗓子,然后朝着大海喊叫,用非常快乐的语气。
“喂!!!!这位先生,你讨厌我么!!!!”
“我可一点都不讨厌你啊!!!”
“你虽然很做作,但你于我来说可是阳光哦!!!”
“我会用尽一切办法拥抱阳光的!!!”
少女停止大喊,恢复平静,扭头看着已经走到她身旁的庆远
“那你呢?”
一句平静的话,像低呤,像海洋深处海妖的旋律,不停的蔓延,包裹庆远的心。
庆远绷住脸,忍着笑意,故作严肃的说:“那可惨了,我觉得你是恶魔。”
“荣幸之至。”少女也不恼,微笑着看着庆远。
“你叫什么名字?”
庆远俯在船栏上看着少女,少女不回答,只是微笑着闭上眼睛。
“我叫庆远。”
“我很喜欢这世界,天空总是变化多彩的,阳光是充满人情味;要是没有黑夜没有痛苦,这世界该有多么美。”少女牛头不对马嘴说着其他事“我叫霞。”
她睁开眼,直直的望着天边的火烧云;庆远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一望无际的海一望无际的天空,落日拼尽余温努力的灼烧着,天空像浇上了一层鲜艳的果胶汁液,黏稠,浓艳。
不知为什么,庆远突然觉得眼前这快乐的少女有一身的悲伤,即使是他也无法涉足的深度悲伤。庆远垂了垂眼,迎着咸涩的海风,作出总大决定似的说:
“很高兴认识你。”
“嗯,我也很高兴,能认识你,我很幸福,”
四、
庆远开始频繁的与“霞”接触,他会和霞一言不发的倚在船栏上发呆,也会在黄昏下一遍又一遍的闲逛,茫茫大海上一成不变的生活开始有了生意。庆远开始变了,他放下偏见,开始仔细打量他认为的“低等人”;他发现他们很幸福,因为他们的幸福连带着他也幸福起来。就像那个幸福得拥抱阳光的少女,她赞扬庆远是阳光,可不知道谁才是谁的阳光。
庆远看着霞在游轮免费的音乐下跳踢踏舞,在邮轮繁华的商业地带购买廉价劣质的工艺品,为了躲避三等舱的颠簸而在免费的图书室待一天。
这些从前庆远不屑一顾的事突然之间都有了趣味,庆远怀疑自己被少女染上病了,可是他愿意一直病下去。
“你知道么,我好像一直这么幸福下去。”这天庆远和霞走在夜幕中,满天星辰,他们披星戴月,不知不觉走到了邮轮的娱乐区,借着娱乐区灯红酒绿的聒噪霞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庆远楞了一下,搞不懂霞为何突然说出这句话,半晌才开口:“你当然可以这么一直幸福下去。”
“对啊,我当然可以。”
霞笑得像个小孩子,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她伸出手一把拉住庆远,将他朝一家通宵营业的酒馆拉,嘴上也大声的嚷嚷:
“走!奢侈一把,我请你喝酒去!“
“谁要你请啊,告诉你这家酒馆消费挺高的,小心付不起钱!”
“哈哈哈哈哈哈,不是还有你么。”
庆远任由霞拉着,嘴里突出一些恶毒的话语,可心里却是快乐着的;霞不顾形象的大笑着,谁也拦不住她的豁达。
霞将庆远拉到酒馆的昏暗角落坐好,一口气爆了几个德语酒名给服务员,庆远惊得目瞪口呆,他不认为这么纯正的德语是霞可以说得出来的。
“傻了吧。”
霞对着惊呆了的庆远抛了个媚眼,然后灌了一大口啤酒。
“别空腹喝酒。”庆远看着满桌的酒皱了眉,好心提醒霞;没想到霞居然把刚灌入口的啤酒喷了出来。
“咳咳咳,哈哈哈,老天,咳咳,你这么晚了还没吃饭啊?哈哈哈,天啊,这里可不在中国,没有下酒菜的啊。”
霞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庆远却想起身走人了。
“好了,好了,我不闹了;来!干杯!为我们的相识!”
“我宁愿不认识你。”
霞举起酒杯,庆远不情不愿的与她碰了个杯。
“对了,你的德语,在哪儿学的?”庆远问。
“什么德语?”
“别装傻。”
“你想知道?嗯……网上学来装X的,怎么样不耐吧。”
“别骗我,你报的那几个酒名,在网上学可不会这么纯正。”
“怎么不可能?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庆远抿抿嘴“如果我说我很想知道呢。”
霞的脸一瞬间冷了下来,只是一瞬又喜上眉梢。
“好呀,真相就是我家非法移民,我爸在鲁尔区当黑工,然后出事故死了我被遣送回国了!”
“对不起。”庆远立马道歉
“没事”霞摆摆手,虽然霞说出这种悲伤的事,可庆远却完全不信,他还是觉得此事另有隐情,可他不该知道。
“你去荷兰想干什么?”
“染头发啊!”
“就染头发?”
“不然呢,我可不是你这种小资本家;我存够了钱可以出国,当然要留下印记给自己留念啦。”
庆远无语的押了口啤酒,却遭到了霞的嫌弃。
“啤酒哪是你这么喝的啊,要大口大口的喝才有感觉!”
庆远看着眼前大杯的啤酒勾了勾唇,向霞一挑眉拿起杯子大口大口的灌起啤酒。
“对嘛!就该这样!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帅?”
“哼,我当然知道自己很帅。”
“我发现你这人还蛮自信,哈哈,那你去荷兰干嘛?”
“找灵感”庆远眼一转急忙补充到“我学音乐的。”
“诶,那巧了,我也学音乐的,嗯嗯,差不多吧。”
“哦?学什么的。”庆远明显对此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换了个坐姿。
“嗯……你可以当我学二胡的,差不多差不多,反正像在杀鸡。”
“噗嗤”庆远听了这句话笑了出来,霞的表情却淹没在了黑暗之中。
“喂!你很不尊重我诶!还笑!哼!”
“对不起,因为真的很好笑。”庆远不知道这是什么笑点,明明不好笑却让他笑得只能趴在桌上抽慉。
“那你笑吧!我去加几瓶白的!”然后霞站起身找服务员要了几瓶白酒,等霞回来庆远已经调整好了情绪,但看见霞后还是无法自制的笑了出来。
“还笑,还笑!”霞气不打一处来的给庆远酌酒。
庆远很懂礼节的憋住了笑,顺手将眼前的白酒一饮而尽。
“厉害啊,喝白的那么爽快,再来点!”
霞又给庆远倒上一杯酒,庆远还是一饮而尽;不知为何,后面的气氛有点怪,霞像是故意要灌醉庆远,不停的劝酒;也不知道庆远是第几杯下肚,开始迷迷糊糊起来。
等他意识到事态的不对劲时他已经昏昏沉沉,在意识模糊中他清楚地听到霞在他耳边轻声说:
“你就是我的幸福,我们那么相似;不要试图找到我,我是黑夜。”
五、
庆远是在一阵陌生的呼叫中醒来的,宿醉的头痛让他无力思考;他只能勉强定神后听清侍者的关怀:
“Sirsirwhat’s wrongcan I help you”
“Thanck you,but,I have a headache now,can you speak in Chinese”
庆远强忍着头痛撑起,用手揉了揉脸,头痛让他的大脑很不清醒,他感觉自己处在摇摇欲坠的世界,头痛欲裂让他失去了所有能力,让他无心翻译语言。
“I’m sorry sir,I can’t speak in Chinese.If you need a translator,I can find the manager.”
听到侍者的答语庆远心里暗自叹了口气,请来经理那会更麻烦吧,他不过只是不想动脑。
“No ,thancks;Hou much these wine”庆远谢绝了侍者的提议,准备把酒水钱付了。
“Hmm,a lady paid it alredy.”
庆远一顿,大脑瞬间清醒了;他记起霞拉他到这个酒馆喝酒,也记起在他昏睡前霞在他耳边说的无头无脑的话;他还有一个疑问,霞是怎么付得起高昂的酒费的?他迷茫的抬起头,看见一个金发碧眼的异国男子,异国男子对他温柔一笑,良久他才回以笑容。
“I knew,thanck you.”
“you’re welcome.”
侍者走了,庆远独自坐了一会儿也离开了酒馆,他扶着额头步履紊乱的回到住所,在床头坐了一会儿,终于又陷入长长的睡眠;这一次他梦到了自己的童年,那时候的他很穷吃不起饭穿不起衣,甚至学不起他喜爱的音乐,每日被人鄙视,每日遭父母的毒打,贫穷得如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光。他不得不用刻薄武装自己,不得不用刁钻保护自己,那时候小小的他发誓决不再过一天这样卑贱的日子。
这个梦做了很久,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烈阳高照;庆远懒洋洋的从床上撑起,空洞的望着落地窗外的海洋,头等舱很明亮很干静他已经实现了对自己的诺言。
他去洗了个澡,这个梦让他起了一身冷汗;在朦胧水雾中他想到霞对他说的话“我们那么相似”是么?即使现在,他也还活在黑暗里么?
霞从庆远的生活里失踪了,庆远没有去找霞,因为他隐约明白霞身上有太多迷点,她疯狂,她快乐,她拼尽一切拥抱阳光,她有能力让庆远找不到她,也许她的一切全是假象。
可就算庆远知道又怎么样,他仍旧无可奈何。就像从前无可奈何的童年,人类总是那么无可奈何。
但他会在每一个夕阳西下等霞,在甲板的倚栏前看着变化莫测的天空,一天一天,日落月明。
霞再也没有出现过。
六、
再次见到霞是在船预计靠岸的前几天,那是一个阳光充足却微冷的早晨。海水晃漾,天边开始有了海鸟,不时发出破碎的呜咽。一切都在宁静,但只有庆远知道自己内心是怎样的狂喜。
霞打扮得得很邋遢,挽起的长发微乱,穿着紧身的黑色背心和洗得脱色的牛仔短裤;有一条狰狞丑恶的疤痕从她的大腿根一直蔓延到脚踝;早已结痂多年却依旧触目惊心。
庆远再看到那伤疤时皱了眉,因为他能清晰的感受到那种疼痛;即使是看到就使人疼得刻骨铭心,当事人究竟要承受多大的痛苦。
可霞还在笑,带着爽朗的笑容提着两听罐装啤酒,缓缓的走近庆远。
“好久不见啊!”她走到庆远面前,把啤酒朝庆远一递;庆远盯着她,收下了啤酒。
“好久不见”庆远背靠着船栏打开了啤酒,霞也绕过庆远伏在船栏上;两人久久无言,个自拥抱自己的思绪。
“就没有什么,想问的?”
“你会说么?”庆远眯着眼带着悲伤的表情。
“也是”霞自嘲的笑了笑,低下了头“可如果你问,我可能会说。”
“我不相信。”
“对啊,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
霞抬起头目视前方,苍白的笑着;庆远犹豫了一会儿转过身,与霞并排伏在船栏上。
“你好,我叫庆远。”
“我叫霞。”面对庆远突如其来的自我介绍,霞并不感到惊奇。
“霞真的是你的真名吗?”
“你觉得呢?”
庆远突然笑了,了然的点点头。
“你笑起来很好看。”
“嗯”
“真的很帅。”
“谢谢。”
庆远客气的应答着,温和得如绝世独立的公子;微风轻徐,拍打着他们的脸颊;此时的他们都清楚,这次的对话是为了彼此的重生,尽管无法分辨真假,但他们都需要这次重生。
“你的腿……”庆远缓缓的开口,问出了心底最想问的问题;此时一切的诺言都不重要了,他只关心她,却没资格保护她。
“哦,这个啊“霞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伤痕“你终于问了啊。”
“……”庆远不说话,捏紧啤酒罐的指尖发白。
“你知道世界上最大的悲伤是什么吗?”
“不知道。”庆远为了掩饰慌乱灌了口啤酒,眼神飘忽不定,急切的在大海上寻找什么。
“哈哈,你知道的,你怎么可能不知道。”霞惨兮兮的笑着“那就是不被爱,我们都不被爱,我们都曾被世界抛弃。”
“你看我的伤痕,这些,还有这些。”霞指了指自己腿上的伤痕,又把肩膀后颈的伤疤指给庆远看“还有这个,以前这里一整块都被烧焦了,那个人带我去植皮,可摸起来还是很明显!”
霞拉着庆远的手摸上自己的额头。
“看不出来吧?哈哈哈,因为有钱啊!植皮很贵的!!”霞放肆的笑着,笑着笑着就流下了眼泪。
“我好痛啊。”霞流着泪不受控制的颤栗着“我真的要被痛死了!”
庆远慌乱了,想把霞拥入怀里却被霞喝住。
“别动我!!”
霞松开啤酒罐抱着自己低声抽泣起来,啤酒罐砸在地上发出叮呤哐啷的响声,酒水洒了一地;庆远低着头收回手将啤酒抵在自己唇边,良久良久都咬着牙,他明白他们都是阳光照射不到的存在。
突然,霞放开自己犹如困兽冲破牢笼般的冲入庆远怀抱,她在庆远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庆远触不及防的被抱住,酒水洒在了名贵的西装上,可这瞬间他什么都不在乎了,两个绝望的人能彼此相拥便是幸福又幸运的事了;他丢开啤酒罐,紧紧的抱住霞。
“You are my sun.”霞说出一口纯正的英语,因为哭泣嗓音变得低哑。
“But me……”霞不再说话,沉默了很久。
“I love you,Mr.sun.”霞将脸埋入庆远的胸膛,贪婪的嗅着庆远的气味。
“Thanck you.”庆远包在眼眶中的泪水夺眶而出,他紧紧的拥着霞,指尖插入霞的头发,紧紧的拥住她;他闭着眼,脸上的表情悲伤却又甜蜜。真好,在船上遇见这个少女;真好,能够爱上这个少女;真好,他是她的阳光。
庆远小心翼翼的松开霞,霞也慢慢撑起来;他们又伏在船栏上,此时的他们都觉得天空上差一点黄昏。
“还有两天靠岸。”庆远说。
“是啊,就要永别了。”
庆远笑着点点头,他看着霞的眼睛,就算现在是清晨,庆远还是觉霞的眼里装着一整个黄昏。
霞朝他笑笑,然后面对大海深吸了一口气。
“我把命交给你,如果你不拉好我我就死了。”霞说完,不等庆远诧异便爬上了船栏。
庆远被霞这一举动吓得急忙拉住她的手,船栏上的霞因无法保持平衡晃了两下但终究还是站稳了。
她感受得到庆远紧握着她的手,因为担心,庆远的手心开始冒汗;她闭上眼,心想,真好这个世界还有人在乎她。
她慢慢抬起一只手,摆出泰坦尼克号的经典姿势,慢慢睁开眼,然后唱出:
“Every night in my dream.”
然后她点点头,像是确信了什么大声的喊出:
“My dream,My dream huag the sun!!”
然后她笑呤呤的低头,看着庆远焦急的望着她,阳光打在他的脸上,足以洗尽铅华,足以让他的刻薄烟消云散。
“快下来,我接住你。”庆远展开怀抱,眼神急切的看着霞,霞站在明媚的阳光中美好得像个天使。
霞点了点头,然后垫了垫脚扑进庆远怀中,她牢牢的环住庆远的脖子,在心里一遍一遍默念,I love you,I love you。
此情无关风雅,只是黑暗里的人永别的相遇。
【终曲】、
抵达荷兰的一个月后,庆远辗转去了维也纳;在那最后一次与霞见面后,庆远再也没有见过霞,他与霞失联了,在这茫茫人海中这也许是最好的结果。
可是他没有预料到,他们居然会有相逢;在金色大厅的后台,霞穿着白色的长裙,笑得优雅得体,虽然把头发染成了淡金色但他确定那是霞。
“这是罗伯特的女儿,小提琴界的闪耀新星。”老友向庆远介绍‘霞’,庆远只是面无表情的直直望着霞。
“你好,我叫琳达。”‘霞’像是不认识庆远了,伸出手非常有礼仪的等待与庆远握手。
“我叫庆远。”庆远握住那个所谓琳达的手,又松开。
“久仰您的大名,您的作曲非常棒。”琳达温和的笑着,一言一行都是名媛淑女的做派,与船上的‘霞’完全不相符。
“过讲了。”庆远扯扯嘴角,非常官方的答话。
“希望有机会能再次与您合作,额……演奏要开始了,庆远先生再见。”
“再见。”
琳达远远地听到有人在呼唤她,扭头看了下是同乐团的成员,回头对庆远尴尬的笑笑并说明了原因,便走了。
“很厉害的一个小提琴演奏者。”老友凑过来,看着琳达渐行渐远的身影对庆远说。
“嗯,大概吧,你刚才说……他父亲是,罗伯特?”
“嗯,两个月前自杀的那个超级演奏家;琳达貌似是罗伯特的养女。”
庆远皱了眉,那个罗伯特自杀的方式很不好,可以说非常的变态。
“罗伯特……”
“貌似是个变态吧,可你该知道,一个伟大的艺术家神经多少有些不正常。”老友抽出烟含住,并不点燃。
庆远揉着眉心,点点头;他不敢相信,如果琳达是霞,那霞的处境该有多么惨烈。
“好了,演奏该开始了,我们去听听吧,大作曲家。”老友半认真半开玩笑的捅捅庆远的肩。
庆远瞥了老友一眼,走在了老友的前面;此时演奏响起,婉转动人,那是他做的曲,为一个与他相遇的少女做的曲,可是现在,貌似不必了。
他和老友走到专门的观赏席位坐好,看着台上一切井然有序,艺术家们把曲子演绎得非常好,特别是首席小提琴手琳达,音乐表现力简直就像这首曲子是为她而写。
老友痴迷在音乐中,但只有庆远知道他和琳达的秘密;因为他看见正在演奏的琳达睁开眼,对着他比了个口型,那是……“sun”。
庆远笑了,好久不见啊霞,你还好么?我啊,可是很好哦,我现在有我的幸福了,你幸福么?你好霞;谢谢霞;然后……永别霞。
庆远闭上眼睛,笑得很开心,可是眼泪却不受控制的掉落出来;此时演奏进入高潮,缠绵,悲伤,绝望,却又有……希望。
这是他们的谎言,这是他们的爱语,这是他们的离别,这一次……真的要永别了。
再见,霞;再见,庆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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