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玉禾事

　　洛长膺看冯永升如此痛苦不堪，他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愧疚。玉禾松了口气，关切道：“洛大哥,你没事儿吧？”
　　洛长膺本想安慰她几句，可又怕自己多说无益，反会引起冯永升不快，于是便摇摇头，转身退回到人群中。
　　冯永升上前一步，对冯金壩怒目切齿道：“你这个该死的老东西，我永远都不会忘小毛是怎么死的，要再让我抓住你的把柄，你就非死不可！”
　　冯金壩不太明白这话中之意，他想到自己被打断一条腿，还差点连命都没了，就愤懑道：“那小毛与我何干……你敢对我开枪……我一定饶不了你。”
　　冯永升见他还是如此糊涂，便一把上前揪住他的衣领，勃然大怒道：“小毛就是被你撞死的，你敢说与你无关，信不信我现在就打死你！” 冯永升气得浑身发抖，不禁想起那惨不忍睹的一幕幕……

　　那天他正独自在墙角蹲着，忽然一个小兵跑过来说外面有人找，他不知发生了何事，连忙奔到大门口，却见那位房东满面焦急道：“你快回去吧，小毛出事了。”
　　他顿时懵了，只觉得脑袋一片嗡嗡作响，惊慌失色道：“小毛出啥事了？”
　　房东满面悲戚，唉声叹气道：“你回去看看吧，恐怕快不行了。”
　　他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随即便对那些守卫恳求道：“你们让我出去一会儿吧，我想回去看看小毛。” 那些人和他是老乡，都知道他有一个弟弟，便也没有为难，只是吩咐道：“你快去快回。”
　　他一路狂奔冲了出去，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小毛，等等我！我带你去看大夫，你一定要坚持住。”

　　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回去后见到的景象居然如此惨不忍睹，让他瞬时肝肠寸断、悲痛欲绝。只见小毛双眼瞪得老大，灰白的眸子往外翻着，仿佛随时就要滚落下来，那嘴半张着，好像在痛苦喊叫些什么。更令他震惊不已的是，小毛头上还有一个血窟窿，那血不知流了多久，早已干涸枯竭。
　　他实在不敢相信小毛就这样突然去了，不禁一下瘫倒在地上，霎时泪如雨下，他紧紧攥着小毛冰冷僵硬的手臂，豆大的眼珠一滴滴砸落，泣不成声道：“小毛……你这是怎么了？……到底是谁害了你？小毛……”
　　在以后无数个日子里，每当他回想起那惨绝人寰的一幕时，都会感到心如刀绞、痛不欲生。他实在无法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沉重打击，便暗下决心一定要查明真相。

　　他回过头，见房东就站在门外，便迫不及待问道：“是谁把小毛害成这样？到底是谁？”
　　房东叹息道：“我找到他时就这样了，附近的人也不知道咋回事。”
　　他忍不住浑身颤抖，不敢想象小毛羸弱的身体当时遭受到了怎样的肆虐伤害。他拉过毯子把小毛盖好，又向房东打听了出事的地点，便匆匆找过去。
　　那时天已黑了，空气中弥漫着冰凉而沉闷的气息，大街上几乎空无一人，他来到出事地点，借着昏暗的月色发现地上有一滩刺目的血迹，他半蹲下来，用手指轻轻在上面触摸着，眼泪顿时又涌出来，他仿佛看到小毛受伤后的情景，那时小毛该有多么痛苦，多么无助，多么绝望啊！
　　“小毛你放心，我一定为你报仇，不能让你就这么不明不白死去。”他紧攥双拳，在心中恨恨道。

　　他起身后在街两边细细搜寻起来，发现不远处躺着一个人，走近后才看清原来是个叫花子，大概有七十多岁，头发花白，胡子拉碴，身上穿了一身又脏又破的旧棉衣，还露出些黑棉絮，像是被狗啃过似的，正蜷缩在墙根呼呼大睡，还不停打着呼噜。
　　他上前用力踢了两下，这人睡的正香，忽然感到自己美梦被搅醒了，便翻过身，迷迷糊糊撑起眼皮，不耐烦道：“是哪个龟孙……”
　　这话才刚说一半，那乞丐朦朦胧胧中突然瞥见一身蓝军皮，便赶紧死死咬住自己的舌头。这人已在县城讨生活很久了，早就练就一身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如今看眼前这人是位军爷，知道是万万惹不起的，便立刻爬起来跪倒在地上，苦苦哀求道：“军爷饶命，别跟小人一般见识，小人嘴贱，小人该死！”
　　他哪有心情听这些废话，便一把揪这乞丐的衣领，指了指对面小毛出事的地方，厉声质问道：“不久前那里有个小孩受伤了，你知道是咋回事吗？”
　　这乞丐眼中闪过一丝惊恐的神色，连连摇头道：“不知道，不知道，我啥都没看见。”
　　他看这人目光闪烁，又惊慌失措，觉得这里头肯定有问题，便一个巴掌甩过去，怒喝道：“快说！到底咋回事！” 这乞丐虽然吓得瑟瑟发抖，但还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依旧半个字都不肯吐露。

　　他顿时火冒三丈，一把掏出枪顶在那脑门上，恶狠狠威胁道：“再不说我一枪崩了你！”
　　老乞丐这才感到有些怕了，终于哆哆嗦嗦开了口：“军爷饶命……小人只看到……一匹马撞了人。”
　　他顿时心如刀割，忙追问道：“那是谁的马？”
　　那人眼中闪过一丝犹豫的神色，迟疑道：“不知道……我没看清。”
　　他觉得这乞丐肯定知道些什么，真是死鸭子嘴硬，不见棺材不掉泪，于是便用力抓住那花白头发，使劲儿朝墙上狠狠撞了几下，歇斯底里喊道：“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不说！说不说！”
　　这人哪经历过如此骇人的阵仗，吓得屁滚尿流，胆颤心惊道：“我说，我说……那是西边冯老爷的。”
　　他咬牙切齿道：“就是那个冯金壩？”
　　这乞丐如捣蒜般连连点头：“对，对，就是他。”
　　可他还是有一些半信半疑，“你确定？可看清了？”
　　这人痛哭流涕道：“我去他家讨过流水席……亲眼看到他骑过那匹马。”

　　他以前也听说过那流水席的事儿，这下便确信无疑，不禁冷笑道：“多谢你告诉我，你要是早开口就好了。”
　　说完他便从这人身上扯下一块布，迅速包裹起枪口，对着眼前那心脏的位置接连就是两下，那乞丐的眼神顿时迸发出惊恐，可还未来得及挣扎就已倒下了。
　　他心里默默道：“真是对不住，你嘴巴这么不严实，为免除后患，只好先送你上路，要怪就怪那冯金壩。”
　　他想起上次带小毛去冯家时，遭到那般冷酷对待，他心中一直都气愤难耐，如今小毛竟被冯金壩害死了，这真是旧怨未了，又添新恨，他真想立刻冲进冯家把那老东西一枪给毙了。
　　可他又一想，冯金壩在名义上好歹也是自己大伯，冯家守卫又如此森严，就算自己闯进去把人给杀了，以后也肯定会被骂作尚尽天良、不仁不义，若他娘在天有灵，也不愿看到这种事情发生，所以他必须得想出一个能够光明正大地对付冯家的万全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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