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角

　　我叫方娆，自认是个正直善良的女青年，但我总发现自己在不经意间成了别人人生故事里破坏男女主角感情的那个糟心的女配角。

　　比如幼儿园的时候，同班有个男娃总喜欢揪另一个女娃的头发，惹得那女娃嘤嘤地哭。有一天我看得恼了，上去就把男娃给揍了，还警告他再也不准靠近那女娃，于是男娃果然再没欺负过那女娃了。那之后的好几个月里我小小的内心都沉浸在人生第一次见义勇为的喜悦中……直到有一天，老师在午休时候把我叫到一边，她严肃地说，班上的小朋友们因为我都不敢在一起玩了。我当下小脑壳就转不过弯了，听了一会儿才明白，原来被我揍了的男娃和那女娃非常喜欢在一处玩耍，但是因为我莫名其妙的一顿揍之后，只能找那些我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地耍……

　　这什么跟什么嘛？当时老师那一副看待问题儿童般的表情和语气，我至今难忘。

　　再说初中那会儿吧，那时我偷偷喜欢着班上的一个男生。我借着自己是班委，总会特意安排他跟我一起值日。一到值日那天，为了能和他单独在一起久一些，我总是打扫得特别仔细，什么犄角旮旯都要去擦一擦扫一扫，看到高点的地方就喊他过来帮忙擦，他每次都二话不说就去做了。于是值日的那天成了我最开心的日子，总觉得因为这样我和他的关系要比别的同学来得更特别些……

　　直到有一天，他值日完匆匆就走了，连校服外套都忘了拿。我连忙追出去准备拿给他，却见到他正在楼梯拐角和班花说话。他说，又害她等久了，他说，方饶简直鸡蛋里挑骨头班级值日而已有必要搞得那么认真吗，他说，快受不了做值日生了。然后，我听她轻声细语地安慰了他几句，再然后，他俩就手拉手地走了。

　　我躲在旁边，连大气都不敢出。原来，我在没觉察到的时候又做了坏人。

　　转眼来到了高中，我还是完全没意识到要从前两次的经历中吸取什么教训，于是，我再一次悲剧了。

　　那时候我暗恋同班一个叫吴浩的男生。吴浩喜欢篮球，每天课间都跟其他男生一起聊比赛的事。我为了能挤进他们的小圈子，就每周守着电视看比赛，背篮球术语，背球星的名字和号码。学了好几个月后，终于在他们聊篮球的时候能跟着插上几句话，甚至有时他还会和我聊上两句。要是哪一天跟他直接说上话了，我就会开心一整天。

　　那会儿我和同桌刘莹关系好得不得了，是无话不说毫无保留恨不得穿一条裤子那种好，是以我对吴浩的小心思也事无巨细都与她分享，还拉她一起去看吴浩打球。刚开始时，刘莹还挺爱听我的暗恋报告的，听完还会给我出些主意什么的，后来渐渐的却觉得她有些不太想听了，也不想陪我去看打球了。当时的我以为是我暗恋得太蠢太幼稚，惹得她腻烦了，也就没往心里去。

　　直到有一天，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我忽然听到吴浩在后面喊我。我用力攥紧自行车的刹车，停下来看着他骑车向我靠近，在那半分钟不到的时间里，我脑内简直跟放烟花一般绚烂，心里有些激动，有些忐忑，却又逼着自己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

　　“方娆，我，我有点事想问你。”他在我身边停下，一手扶着自行车，一手挠着头，有些难为情地说道。
　　“嗯，什么事？”我听着，心里的烟花在成片成片地放，表面上依然强自镇定。
　　“那个，你跟，你跟刘莹关系很好对吧？”他继续挠头说着，脸色微红。
　　“嗯，好……诶？什么？”我愣了下。
　　“我就是想，想请你帮我个忙，那个，我想问下，她对我，有没什么感觉……”虽然吴浩的声音越来越小，虽然这是在喧闹的大街上，我还是把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他说他想和刘莹说说话，可刘莹总不理他。

　　我听完，内里的心肝脾肺肾立时搅成了一团，接下来我把所有注意力集中在脸部肌肉上，用力地咧嘴大笑，还用夸张的语调调侃他是不是喜欢刘莹，不等他回答我又重重拍了拍他肩膀说会帮他问的，然后就逃也似地飞快往家赶，生怕路上再遇到什么人。

　　一到家我就马上给刘莹挂了电话，我继续用着先前浮夸的演技，用兴奋的语气告诉她我刚才如何在路上偶遇了邻校的帅哥，说我如何地感觉吴浩一点不如他帅气，说我这是要移情别恋了。刘莹回答了什么我记不清了，只记得我挂了电话后走到厕所，抬眼看见镜子里的自己，那一脸的假笑比哭还难看。

　　我就算心再大也渐渐开始明白，从小到大出的那些幺蛾子或许问题都在我身上。我觉得这多半是因为我从小是被爸妈放养长大的，大人总不在身边，没学会多少人情世故的缘故。

　　从记事起我爸就总在外面跑生意，我妈把我照顾到上幼儿园后也跟着我爸一起早出晚归地跑生意。他们有时间的话就提前给我做好饭菜放桌上，不过大部分的时候他们都没时间做，于是就放点钱让我自己买吃的。青春期的时候我特别爱吃炸鸡薯条之类，一到自己管饭的时候就必定大吃一顿，结果人胖了不说，还冒了满满一脸的痘痘，啊，对了，以我那时候的挫样，情路又怎么可能顺畅呢？

　　唉，话题扯远了，说回高中吧，那次的事之后不久，吴浩就和刘莹在一起了，我被打击得挺重，基本断了谈那些青葱恋爱的心思。不过为了我那一点可怜的自尊心，我还是继续在他们面前装出一副痴恋邻校男生的样子，虽然这样的设定也不见得要好多少。那期间每次刘莹约我出去玩，我就拿这个做借口推辞她，主要是我特别害怕看到她和吴浩在一起的样子，总会让我联想到自己曾经在他们的恋情里扮演了怎样一个糟糕的角色。

　　高中接下来的日子过得特别的苦闷，为了不胡思乱想，我一闲下来就做题打发时间，不停地做题。我从小就不是特别聪明或刻苦的孩子，成绩也就是个中等，但是那阵子为了脑子不乱想事，做了无数的题，到了高考的时候居然超长发挥，擦着录取线考上了首都一个重点大学的英语系，算是整个高中生涯唯一一点值得高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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