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流川]忽而经年

　　— 我们结婚吧 —

　　流川二十八岁时，姐姐流川杏结婚了。杏由于比流川年长几岁，这些年承受了家里所有的催婚压力。最害怕妈妈唠叨的流川，每每在饭桌上目睹两个能说会道牙尖嘴利的女人烽火连天引经据典，一边默默惊叹她们怎么这么能说，一边暗自庆幸炮火不在自己身上。

　　这个方面来说，他还是有点感谢姐姐的……

　　流川的队伍势头旺得很，连续几年打入季后赛。流川这些年几乎全年都在打比赛，根本无暇分心。杏一边嚷嚷这个不孝顺的弟弟不来参加婚礼也罢，一边还是很贴心地将婚礼安排到了NBA的休赛季，最炎热的夏天。

　　婚礼安排在札幌的海边，以免两边的长辈有微词为何不安排在自己的家乡这类言语。

　　札幌的太阳烤得人像个任人宰割的橡皮糖，全身上下黏糊糊的一点脾气都没有。彼时北原已经成为国民甜心新闻主播，走在路上不少人停下脚步向她索取签名合影，竟然比NBA炙手可热的大球星还要受欢迎。

　　她柔声安慰流川道：“民众看篮球比赛的不多，摆在涩谷你的海报又和你本人不像……”

　　哪里不像？这算是哪门子的安慰？

　　北原偷偷一笑，在这个呆子思索之际，顺势将他扑倒在酒店柔软舒适的大床上。

　　她附在他的身上，细细抚摸他身上每一寸肌肤，手指拂过的地方沾染着不可明说的气息。她低声在他的耳边说道：“和床上的你，一点都不像……”

　　流川黑色瞳仁暗了几分，晕染上油墨重彩欲望的色彩。他毫不留情地翻身将北原压倒在身下，运动员的体魄天生自带铺天盖地的压制意味，他语气冷静又克制：“床上的你，和主播台上的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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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说小别胜新婚，两人在酒店折腾了好一阵子才开始准备去婚礼现场。前段时间北原接受采访时才被问到是选年少青涩的爱恋，还是成年人成熟的爱情。北原肯定是一桶水端平地说两者都很美好这样的官方解释。

　　但是她心里想的却是：当然是选成年人的爱情啊！十五岁的自己，怎么会懂成年人极致的快乐！

　　二十八岁的流川增长了许多不能为人称道的知识，但是他仍然不会打领带，仍然需要北原打好领带后，再温柔地挂在他的脖前。

　　二十八岁的北原不会再催促流川学习打领带，因为她知道她会一直陪在流川身边，包容着他每一份孩子气的笨拙。

　　杏和新郎认识不到三个月就闪婚了。流川得知后隐隐担心姐姐遇人不淑，也大概体会了当年阿和口口声声说要踢飞他的心情。

　　婚礼十分温馨，在一座海边的纯白教堂中举行。坐在前排亲友位的北原听着二人动人的誓言，还是忍不住掉泪。这些年来流川早已习惯北原泪失禁体质，可惜没有带纸巾，便将西服口袋里作为装饰的方巾默默塞给北原。

　　北原一愣，没想到自己落泪还是被流川发现了，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小声解释道：“太感动了……”

　　流川目不转睛地望着礼堂上正在亲吻的新婚夫妇，又悄悄伸出右手握紧北原，轻轻嗯一声。

　　到了新娘扔捧花环节，饶是北原再不愿意出风头，也还是被众人推到最前排，毫无意外地接到了捧花。

　　觉得双喜临门的流川妈妈给流川疯狂使眼色，流川虽然视若未见，那一瞬间心里还是冒出一句话：姐姐的福报要转移到他身上了……

　　不过他向来抗压，任何的唠叨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对他不构成任何影响。

　　流川妈妈回到酒店忧愁地和流川爸爸说道：“小枫在感情上太迟钝温吞。两人在一起这么多年，如果再不求婚，全天下最好的北原小姐跑了怎么办？”

　　流川爸爸附和道：“是啊是啊，想当年我只和你恋爱一年，就急匆匆地将你娶回了家。”

　　“那是因为我足够好，你难得有眼光了一次。”

　　成功转移了炮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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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川妈妈担心的问题，智子也问过北原，北原倒是毫不在意地回复：“那一张纸很重要吗？”

　　智子多年后又倒地不起：“仍然愚蠢！”

　　可是这是北原的真心话。如果彼此给的安全感足够多，又何必在意那些仪式礼节。

　　杏婚礼的下半年NBA常规赛开启，流川的队伍先是飞去了拉斯维加斯比赛。北原正好在美国出差做纪录片，便特意空出那个周末去了拉斯维加斯看比赛。

　　二十八岁的流川在身体技术和意识形态上都正处在巅峰。他如统治着球场的王者一般，撕裂了对手的防线，杀得对手溃不成军。即便是客场作战，他的表现仍然牢牢吸引了所有观众的目光，全场响起此起彼伏的欢呼声。而流川目不转睛地望着篮筐，心里燃烧着永不熄灭的火焰：我还要变得更强。

　　这场比赛毫无悬念地赢了，比赛结束后整个球队围绕着流川欢呼。这些年流川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和绝对的能力早已征服了不同肤色的队友。在队友心里，这个人或许寡言少语，或许文化不通，但是他一定会带着球队走向胜利。

　　队伍正在欢呼之际，北原悄悄从观众席位上走到球场一旁，温柔地注视着被万人敬仰的流川。她事前没有告诉流川她的行程，想着给他一个惊喜。流川正如同往常一般面无表情地庆祝着胜利，却无意看到站到一角一脸温柔的北原。

　　他的眼里好像有一束光瞬间就点亮了一般。

　　队友们顺着他的眼神也看到了北原。这些年队友们也都认识了北原，知道这两人见一面不容易，纷纷使了个眼神，不再打扰两人。

　　流川冲凉完后换上一身私服，和北原闲逛在拉斯维加斯大道上。这是一座不夜城，即使到了深夜，仍然灯红酒绿行人如梭。

　　北原主动伸出手来，流川一愣，随即便牵住了她的手。流川的手宽厚干燥又温暖，北原觉得自己大概可以被他牵着走一辈子。

　　北原看到有一个小巷子，里面似乎传来悠扬的小提琴声。她示意流川：“我们走这里？”

　　两人转入这个小巷子，仿佛来到另一个世界。一秒前还是热闹的车水马龙，一秒后这巷子里安静得只能听得到彼此的脚步声，还有那不远处传来的小提琴声。

　　这条小巷子倒是别有趣味，两侧都是些十九世纪维多利亚风建筑的小房子，而北原也终于找到了小提琴声的来源。

　　是一座小巧又精致的教堂，门口竖起白色鎏金的纸牌：Wedding Chapel。

　　北原只觉心里一动，就看一对脸上洋溢着幸福神色的微醺情侣从教堂出来，开心地叫嚣着：我们结婚了！

　　北原突然就望向流川，脱口而出：“流川，我们现在结婚吧。”

　　“我听说在拉斯维加斯结婚只要二十分钟，可以省去未来的很多麻烦。”

　　北原想到要从流川繁忙的人生中抽时间出来求婚订婚办婚礼，就觉得太浪费了。她和流川一样都不是在意仪式感的人，没有必要将人生浪费在他们不在乎的繁文缛节上。

　　既然今天碰巧遇到了，那就是最好的安排。

　　北原看出流川的迟疑，微笑反问道：“你不愿意和我结婚吗？”

　　“……当然不是。”

　　【我们会结婚，我从未怀疑过。】

　　只不过流川妈妈一直教育他要给北原最盛大的婚礼，绝对不能委屈了陪伴他多年的北原。他从来不说什么，却将此记在了心里。今年球队来了不少有潜力的新人，或许今年真的可以夺冠，他便可以将这无上荣光与她分享，再献给她最盛大的婚礼。

　　可是望着北原那坚定又认真的眼神，流川心里的不确定和挫败感突然消失殆尽。

　　是的，不是他主动提出求婚。是的，他还没有给她最盛大的婚礼。可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还有那样多的未来，他不介意和她一一再来一遍。

　　而在当下这一个瞬间，他知道自己的心意，也知道北原的心意，从未更清晰。

　　他紧紧握住北原的手，利索地往教堂里走去。

　　北原本来还等着给流川解释一大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怎么了？”

　　她听到前方流川传来的声音，仍然如少年时一般清冷又无辜：“结婚啊。”

　　— 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

　　十五岁的流川在县大赛得到best5之后，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他梦到了五十岁的流川，在湘北篮球部独自打篮球。

　　篮球部里没有其他人，安静得可怕，只能听到篮球在地板上敲打出的声音。有阳光透过高高的窗台照进来，淡淡的金色光线如同蝴蝶飞舞一般灵动。

　　十五岁的流川尚且不知道这个中年人是谁，只觉得略微不爽。他难得周末一大早来篮球部训练，球场居然被这个可恶的中年人抢了。

　　中年人看到他，停下手中的投射，淡淡招呼道：“早上好。”

　　流川抱着篮球，有些抵触地站在篮球部门口，有阳光从身后照耀过来，衬得少年的身型俊美得不可思议。他冷冷地问道：“你是谁？”

　　“我是未来的你。”

　　流川本不信，可是走近一看，这人眉眼分明和自己如此相像，只是岁月增添了些许祥和宁静。

　　流川望着比自己高大不少的中年人，眼中闪过一丝傲气，问道：“你还打篮球吗？”

　　中年人毫不犹豫地答道：“当然。”

　　流川将手中的球递过去：“一对一，如何。”

　　中年人望着少年的自己，眼中竟然有了些迎战的味道：“好。”

　　两人不知道打了多久，十五岁的流川败得一塌涂地。

　　中年人明显在爆发力和速度上不如他，可是他能够轻易看穿流川每一次的假动作，每一个尝试突破，甚至还在抄球时浅浅嘲笑他：“运球太高了！”

　　两人都打到一丝力气都没有，才纷纷躺在地板上大口大口的喘气。流川心里念叨着：可恶……等我恢复力气了，就再挑战他！

　　可他同时也忍不住思索起来，这个所谓的未来的自己，即使到了这个年纪，怎么还如此厉害？

　　他沉默片刻，眼神倔强不屈，终于问出口：“我该……如何变得更强？”

　　【如何能比你还要强？】

　　中年人撑起身子坐在篮球场光滑的地板上，倒是不像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边喘气边说道：“我后来去了美国，一生遇到强敌无数。”

　　【我从没有退缩过。】

　　【一秒都没有。】

　　【这便是变强的唯一方法。】

　　流川也撑起身子坐在中年人身边，无意看到他左手无名指上一圈朴素的银色戒指。

　　中年人看到流川眼睛注视的地方，自己眼里竟然多了无尽的缱绻与温柔：“我结婚了。”

　　十五岁的流川尚且懵懂，可是也知道结婚是很常见的事情，心里不禁切一声：这有什么好提起的。

　　中年人难得话多了起来，语意温存：“我的妻子打从心底支持敬重我对篮球的热爱，并为此付出了太多。如果没有她，我大概无法走得更远。”

　　随后语音竟然带着一丝凄凉：“我亏欠她太多。”

　　流川并没有将此听在心里，还在暗自琢磨着该如何变得更强。同时他突然心里生出不少疑惑。

　　他望向中年人，眼神如同暗夜星辰一般闪耀：“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激励我变得更强吗？】

　　【你多虑了。我从没有放弃过，也绝不会放弃。】

　　中年人听了流川的问题，眼底微微蕴起一丝笑意，如同冬雪初融，嘴角也若有似无地泛起一丝纹路：“如果可以，我愿能更早看见她。”

　　“谁？”

　　还没等到中年人的回复，流川便猛然睁开了眼睛，心脏仍然剧烈地跳动着。

　　原来是今日课后在篮球部加练得太猛，一不小心在球场上睡着了。

　　高高的窗外有星辰浮动，而球馆里寂静得只能听到自己扑通扑通心跳的声音。

　　流川从地板上站起来，望着光洁锃亮的地板上自己的倒影，心里不服输地冷哼一声：美国吗？

　　【我一定会比你更强。】

　　他看着夜色渐深，想着再不回家父母该唠叨了，收拾东西时却找不到随身听，大概是落在教室里了。

　　【去教室找吧，没随身听骑车有点无聊啊……】

　　到了夜里，整间教学楼安静得很，能清楚听到夏夜蝉鸣的声音。校道上的路灯亮着，却比不上那天上的月亮皎洁。

　　流川走到一年十班，从后门进去，却看到有一个清瘦的女孩正站在自己座位一旁。

　　她身上穿着工整的夏季淡蓝色校服，一头齐肩的头发如黑丝绒一般在月光下格外好看，一张皎洁如玉的脸上镶着一双杏眼，看到他后那眼睛忽闪，如同林间小鹿一般。

　　教室窗外是暗淡的夜和风，还有支离破碎的星辉，带着一丝夏夜的暑意。

　　她手上拿着的是标记着流川名字的两个饭盒。

　　来不及躲闪，她直直望进流川那微微失神的眼睛里。

　　流川已经换回了白衣黑裤的校服，有夏夜晚风吹过来，吹得那白色衬衫领口微微扬起。

　　这个女孩，他大概记得，是坐在他隔壁的同学。

　　原来这么多天从未间断的一日二次加餐，是她准备的。

　　他迈了两步走近自己的座位，女孩误解了流川的意思，连忙退后两步解释道：“流川君，我没有故意偷窥你座位的意思。这两个饭盒，是我的……我刚刚在学校食堂打工完，才回到教室里收拾东西……”

　　她害怕流川误以为她是一个小偷，在这无人的夜里偷他的东西。她只是将每天的饭盒带回家，才能准备为流川第二天的餐食。她有些慌张，扯着校服一角的手指节隐隐发白。

　　流川沉默片刻，终于想起自己从来未说过的二字。

　　他低头望向女孩黑濯石一般的大眼睛，语气里带着一丝少年难得的郑重：“谢谢。”

　　女孩愣了许久，才知道流川的意思。她脸上先是浮现出淡淡的羞涩和不安，又渐渐变成了一丝释怀和柔软。

　　她终于有勇气深深望向流川那亮如钻石的黑色眸子，嘴角带着一丝温柔笑意回复道：“流川君，要加油呀。”

　　“嗯。”

　　流川收好随身听，临出教室时方才侧过身子，又望向女孩：“请问你的名字是？”

　　“北原。北原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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