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莲辞

　　一川烟嘴里叼着个甜点，含糊地说道：“小金鱼都没有个名姓，给他取个罢。”
　　“那叫甚么好？”我偏过头问道。
　　扶岑似是正在思考一般，略略用手指枕着下颚，许久，开口道：“鲲。”随后又转过来看我：“何如？”
　　一川烟哈哈大笑起来：“‘鲲’？哈哈，叫子书鲲吗？这名字很奇怪呀”随后他又补充道：“还是说要跟莲辞姓？”
　　我闻言道：“我没有姓氏。”
　　扶岑稍稍侧目，略挑了下眉，似乎在表示疑问。一川烟这次倒没有大声地嚷嚷了，只点头说了句“喔。”
　　我摸了摸小孩儿的头，问道：“你想叫甚么？”小孩儿抬起头眨了眨眼睛：“诶？我……我想想。”随后又说了句：“我不知道呀。”
　　一川烟冒了出来，说道：“那你就只能叫‘大金鱼眼’了。”小孩儿对他呲牙起来，说道：“你走开。”
　　一番详论后，小孩儿的名姓总算定了下来，就叫做：长悯。蕴意不大，听起来却也安逸。
　　已几个时辰过去了，几人尚未吃饭，便下楼吃饭去了。“阿悯。”扶岑叫道。“到这来。”他指了指身旁的凳子。我牵着阿悯的手走了过去，他便帮我拉开了椅子，随后别过头去。扶岑今日貌似十分地别扭？我心想。“小金鱼今晚跟谁睡？”一川烟问道。扶岑说道：“我。”阿悯看了看我一眼，支支吾吾地想说甚么，随后开了口：“我…我想跟”，他还没说完话，便被扶岑打断了：“不行。”一川烟拨了拨头发：“喔，怎么个不行法。”扶岑别过头，说道：“不方便。”
　　阿悯失望地低下头，叫了声：“爹爹。”
　　扶岑拿着筷子，转过头便是一惊：“别叫我爹爹。”
　　阿悯瞪大眼睛，眨了眨，说道：“啊，你不是说你是我爹爹吗？”他这么一大声说道，引得不少人侧目，纷纷将目光投向扶岑。
　　扶岑忽略了周围的目光，解释道：“我是你爹爹，但是，你叫我扶岑就好。”我这么年少就成天被叫“爹爹爹爹”的，那还得了，扶岑心想着。
　　阿悯拉了拉我的衣角，轻轻地喊了声：“小辞，我要吃这个。”他指了指桌上的煎鱼。
　　我笑了笑，挑开鱼刺，夹了块肉给他。心里暗自庆幸他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喊我“娘”。一川烟挑了挑眉，说道：“弟妹，我也要吃鱼肉。”我正喝着汤，险些被呛到：“甚么？！”他笑着打哈哈，兀自夹起鱼肉来了。扶岑坐在一旁，低着头说道：“不必管他。”我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便埋头吃起饭来了。
　　吃完饭后，天色也暗了下来，这时正是晚膳时分，一川烟拉着阿悯和魑到外面玩闹去了，自魑的鬼怪之说不攻自破后，这镇子的夜市便热闹起来了，人声熙攘，到处灯火通明。“早点回来。”我喊了声。
　　“去散步？”扶岑垂着睫毛问道。我点了点头，跟随着他的步伐走着。绕过热热闹闹的街道，两人齐步走到了一茶馆前，要了一壶素茶。他一手托着茶杯，一手枕着下颚，长长的睫毛垂落了下来，我双手抚着茶杯，抿了一口，来了心思，突然问道：“扶岑，你为甚么要去皇城？”他睁开眼，看着我：“有事，公事。”他定定地看着我，一副“你想知道得详尽我就告诉你”的模样。我轻咳一声，又继续说道：“关于你我知道得可真少。”我想了想，又觉得很怪，貌似这世之人我没几个熟知的。他又继续看着我，说道：“我家是个书画丹青世家，我爹…….”他涛涛地讲了一阵话，让我惊讶地是他这人平时看着这么闷的一个人说起话来居然能这么……涛涛不绝？我频频点着头，直到他说完为止。他抬起头，看着我，我觉得有些尴尬，便开了个玩笑：“扶岑，你把这个月的话都讲了吧？”没想到的是，他居然点头说了个“嗯。”字。
　　两人喝完一壶茶，便又继续出门散步去了。走了一会儿后，我突然眼前一亮，前面有一株开满蓝花的树，月光中，竟隐隐有些发亮的感觉。我走到树下，仰头看着它的枝干，扶岑站在远处，伫立了一会儿，缓缓地走了过来。
　　他用手在我肩上扫了一下，我有些不解，便转过头看了看头，他指着地上的一片枯叶，定定地看着我。突然，他将一只手撑在我身后的树干上，我有些愣住，问道：“扶…….扶岑？”
　　他看着我，说道：“你不开心。”
　　“甚么？”我问道。
　　他有些脸红，别过脸去：“一川烟吃饭时叫你的时候……还有，长悯让你当他阿娘的时候。”
　　我有些愕然，说道：“我没有不开心呀，只是觉得很突然罢了。”
　　他微微张嘴，不做言语。我转了转眼珠子，说道：“倒是你，为甚么不让阿悯与我一同睡？”
　　他的脸更红了，将撑在树干的手拿开了：“男女有别。”随后，便兀自走了。
　　不是吧？阿悯可是个孩子。扶岑这是犯的哪门子毛病？我想道。
　　扶岑匆匆地往前走着，步伐很快，他用袖子抹着脸，小声地说了句：“好烫。”我在后面跟着，快跟不上他了，便扯住他的衣袖，他像受惊一般，转过头来：“你做甚么。”
　　“你，你走太快了，我跟不上。”我有些喘气。
　　他没说甚么，看了看自己的衣袖，转过头去，放慢步伐，继续往前走了去。
　　“明日我们就启程罢。”他说道。我答应了一声便没再说话了。
　　回到客栈的时候，恰巧远远看见一川烟他们，一川烟牵着阿悯，后面跟着毛茸茸的魑。
　　“小金鱼，你要叫我伯伯知道吗？”一川烟弯腰说道。
　　阿悯看都没看他，说道：“不要，你就是大坏蛋。”
　　一川烟单手叉腰，一副“我不服”的模样，说道：“嗨，你还真厉害呀，糖葫芦吃不吃了。”他作势要去拿阿悯手中的糖葫芦。
　　阿悯见状马上叫道：“伯伯，伯伯！”
　　一川烟点了点头，道：“这还差不多，来，我吃一口。”说完，便俯身咬掉阿悯手中的四颗糖葫芦。
　　阿悯叫了起来：“啊！大坏蛋。”
　　“你要点脸吧。”扶岑朝他们走了过去。
　　“喔，你们也出去了呀。”一川烟笑眯眯地走了过来，随后反手从背后拿出一串糖葫芦给阿悯。
　　我走了过去，蹲下来和阿悯一起揉着魑的头的，不得不说，这家伙长胖了，原本脏兮兮的毛洗净了，愈发蓬松，整体看起来圆乎乎的，手感也是颇佳。
　　不远处扶岑正和一川烟交谈着。
　　“明天就动身了。”扶岑清冷地说道。
　　“这么快？”一川烟难得地一本正经着。
　　扶岑点了点头，便走了过来。一川烟自顾自喃喃着：“也是，愈快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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