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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寸青丝愁华年【上】
“跟我走吧。”望舒掀起帘来冲她笑:“在下愿为淑女效犬马之劳。”
阿洛一怔,蓦然想起【诗】里的句子来
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未可脱也。
“望卜尹为我一小女子折节至此,阿洛愧不敢当。”她婉转地笑,由望舒当掉车马,与她并辔而行。
愈往南,愈是草木葱茏,黄莺娇啼,江南已迎新春,嫩柳的颜色如同阿洛在马背上飞扬的裙摆。
行经汉水,过了这条江,就是楚国疆土。望舒临江勒马,俯瞰江南万顷良田。他玄赤杂糅的单衣衬得他挺拔极了,眉宇间常年锁着的阴郁雪晴般一扫而空。
望舒腼腆得笑:“若年年收成都这样好我们该多高兴啊。”
他唱诗经,那里面歌颂收成好的篇章,声音荡涤山光水色,有楚国宫廷乐律的精美,又带着山泽间的狂气。
一唱三叹,他的嗓音并不高昂,也不低沉,却浑厚得很。
“在下献丑了,让淑女见笑。”他语气里可全没有羞涩的意思:“我望舒平生,第一爱治王八,第二爱喝酒,第三爱唱诗辞。”
阿洛嫣然一笑:“你唱得不错,一般贵族没有这样好的嗓子。”
“淑女知道么?宋国有个传说,人若思念亲人急切,便仅凭一苇,也可横渡汉江。不知是魂魄渡江,还是人当真变得轻如鸿毛?究竟是什么力量在驱使呢?”望舒在江边的芦苇丛里折了一枝,在手里把玩。阿洛亦折了,编成指环,笑道:“凭这个,哪怕生死亦可逾越,何况这清浅的汉江呢?”
阿洛的意思望舒不明白,心若坚如磐石,就算天长地远,魂魄也可上穷碧落下黄泉,跨越天堑。
望舒上马:“淑女可想跃马过汉江?”
但见江水滔滔,江面宽广,别说是寻常马,就算是大宛良驹,都不可能跃过。
阿洛玩心大胜,爽快答道:“行!”翻身上马,望舒却跳下来,让她坐在前面:“在下失礼,可怕淑女掉下来。”
啪地一声,望舒扬起马鞭,瞬间,马前蹄已越出北岸,身子倏地腾空,越到低云中去,四蹄生火。望舒的前胸温暖的很,他呼出的热气蒸腾着后颈,让阿洛有些想入非非。
她尽量往前靠,望舒尽量往后靠,秋毫无犯,却都能听清彼此的心跳。手指可以触摸到云里的水气,像背后他的呼吸一样不真实。
开始下坠,身不由己地前倾,只见得到江水澎湃,血全部涌上来,她觉得脸上发烫,眼见马跨不过,要掉进江里,阿洛轻描淡写地用水托起马蹄子,却不料溅了望舒一身水。
他又腼腆笑:“就说让淑女坐前面是没错的。”
水陆兼程到郢都要半个多月,两人倒也不急,晓行夜宿,一路上相言笑晏晏。每当阿洛问到有关楚国内政或巫术的事情,望舒便巧妙地避开,或干脆闭口不谈。
卜尹大夫在朝中居要职,望家建得富丽堂皇,望舒引她到了西厢房。“此地名若耶馆,相传西施遇若耶溪浣纱,后归去越王宫殿。”
楚灵王于宫中置陶盆,便植荷花,以巫术加持,四季绽放如盛夏。即使在隆冬,亦有风荷亭亭之姿。他们的大王听说后讥讽道:“这些南蛮子,竟会些奇技淫巧。”
望舒效仿王宫,若耶馆里竟也错落有致地摆着黑陶缸,缸里有污泥,泥上荷花盛开,如朵朵粉白的云,舒展着花瓣。
花圃里,丁香开得正好,淡紫色的香气萦绕在袖口衣角。屋是两进,并有耳房和卧室,她竟辟出间书房来,尽是当年阿洛说过自己爱读的东西。
卧室的枕头上,绣着一朵小小的枳花,皎洁如月光。
“淑女累了,先歇息罢,望舒朝中还有事。”他瞥一眼窗外,道。
阿洛拦住他:“你什么时候准备出这里来?”
“大约七岁第一次在雪原上见到你吧。”他笑:“一直盼着你来住。”
窗外响动愈来愈大,望舒皱眉低喝:“何事?”
裨将姜末压低了声音,慌张不已:“卜尹大人,您今日缘何不去上朝?因您迟迟不归,朝野有人兴风作浪,要怪罪到宋大人头上!宋大人本就傲骨…… ”
“快备车!我看谁敢动我望舒的兄弟!”
阿洛不经意在背后绽出意味不明的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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