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BL]望贤 湘夫人

　　[望贤篇湘夫人]

　　在许久的岁月之前，在仙界仍是载阳满日，空气澄明的那时，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太公望事实上已经不能再清晰的忆起。

　　那究竟是多久以前了呢？

　　真的已然忘却。

　　曾经有那样的一天，普贤落落地立在门口，脸上是一如既往，纯净得几近透明的笑意。而他像往常一样，做出有些烦厌的样子，自顾自地回过头去；而普贤却一步一步，不离不弃地跟在身后。他没有回头，却留意地听着，普贤那细微而均匀的脚步声。

　　一直，都会跟下去。他那时就知道，普贤会跟着他走下去。

　　那一日他们在昆仑转了许久，最后甚至去到了玄圃，传说中的帝王之所。空气温暖明快，偶有仙人乘繄来去，子规在空中鸣啼不休。那是春山之泽，清水出泉，温和无风。而普贤脸上带着比春日更加澄明的笑容，静静立在他身侧。

　　那是他们玩得比较过分的一次。从玄圃出来后，他们终于又溜出昆仑，去到下界。黄巾力士漫无目的地在天空盘旋着，来去几周，终于降落在一个陌生的水畔。

　　在很久之后的未来，他终于熟悉了下界的一切之后，他才知晓，那里是洞庭之滨，湘水之畔。而当时，他和普贤面对着那幽冥的水面，都不禁面露惊异之色。

　　都是自小清修的少年。见惯了太帝之居的水色清澄，哪里见过这般玄重的水？放眼望去，满目深潭一片，不可估测。水边是碧草白芷，偶尔还可见杜蘅幽兰，蜂蝶在草丛间旋转飞舞。然而，水的寒意，却自下而上，星星点点不断弥散开来，使他周身感到隐隐的僻冷。

　　他大睁着碧绿的双眸，望着眼前的水，笑了。“有趣的地方。”便就地坐下，拿出钓竿。他瞥了一眼普贤，而普贤正若有所思地盯着水面，少有的凝重的神情。

　　这时他回过头来，看到了湘夫人。是极美的女神，从水间缓缓升起，黛色直发如丝绸般铺在水面上，雪青色的庄重的礼服。

　　湖水荡漾，波粼四起。女神向这边瞟过一眼，满面的凄楚哀伤之色，随即便转身御水而去了。空气涌动，湖面上传来已渐远去的清朗哀婉的歌声。

　　君不行兮夷犹, 蹇谁留兮中洲？美要眇兮宜修, 沛吾乘兮桂舟……

　　他只觉阴风阵阵，便勉强向一边坐着的普贤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哈哈…这个…这个像招魂一样的女人是谁呀？真是可……”

　　出乎意外的，普贤竟敛了笑容，只自顾自地凝视着黑玉般的水面。望的半句话只得生生吞回了肚里。普贤？……莫不是给吓傻了？

　　“那是湘夫人啊。”普贤幽幽地说。

　　看着普贤那反常的毫无笑意的脸，望莫名觉得烦躁。普贤该一直微笑的，就好比太乙如果哪天对发明不感兴趣了，只能证明世界末日即将到来。

　　“不过，那样的苦瓜脸，也真是很恐怖呢。”他用开玩笑的口气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普贤的侧脸。然而，仍然没有笑意。

　　“因为她在等待虞舜呀，小望。”普贤缓缓地说。

　　“虞舜？……你说帝舜？！”太公望吓了一跳，“那人不是早死在苍梧了么？”

　　“所以她才唱这样的曲子。因为她很久以来，一直都在等待那个最重要的人。然而那个人，是不会来了呢。”

　　普贤终于又一次微笑了。然而这一次的微笑，悲哀得似乎令整个天空都阴霾起来。蓦然间，望觉得十分寒冷，不觉打起了寒噤。而普贤默坐着，一言不发。

　　许久，望回过头去，看着普贤；用一种少见的认真的神情，一字一句地问：

　　“普贤，你有什么愿望么？”

　　普贤有些惊讶地望着他，半晌才说：“小望，我想下次和你一起，涉江而下呢。”他说这话时，眼睛只盯着地面。

　　“喂，你很过分啊，龙王是很凶的啊…”望咕哝着，抱怨许久才轻轻地说，“不过，是普贤的话，应该没问题吧。”

　　“小望？”普贤这才看着他，双眸中流露出迷惑的神色。

　　“我是说，应承你，下次来到下界，一起涉江而下啊。听不到就算了。”

　　普贤愣怔了几秒，旋即在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灿烂的笑意。望不觉定定地看着普贤的笑脸，半晌才回过头去，脸上热热的，灼烧般的感觉。呆子啊…这样高兴吗…就像个傻瓜一样……

　　可是，一种温暖的感觉在他体内，渐渐流淌起来，他感到安全，和强大。风乍起，寒意漫卷而上，夕阳已然西下。然而望却仍未感到一丝的冷意。于是他也低下头，微笑起来。

　　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过去”。望收回四散的思绪，独自立在江心的水面上，脚下是江水，混浊奔流。

　　已是晚春。艳阳腾空，空气柔和温暖，和风将两岸江蓠草馨香的气息送到他面前。岸边芬芳的草丛里，四不像慵懒地伏着，铃虫在它的四围发出悦耳的声音。

　　他应承的事，始终到最后，也没有做到。那次回去后，由于玩的时间太久，他们一同被师傅关了禁闭。自那以后，偷溜出昆仑的美事，便成了空中楼阁。而再后来，似乎大家……亦都忘却了。

　　而今天，他独自来到这里，一个人立在江心，缓缓下行。也许一直以来，自己太过相信，相信那个人，会一直跟着自己走下去。可现在，四周空无一人，只能听见流过身边的水声；燥热的阳光投射到他的周身，蓦然之间，他似乎听见，那细微而又均匀的脚步，在身后又一次，微妙地响起；就像千百次在梦境中见到的那样。

　　于是他像在梦境中时一样，猛然回过头去。

　　身后是流淌不息的白水。他举目所及之处，一片茫然，空空如也。普贤那时的话，有如预言一般，利箭一样穿过他的脑海。

　　“她很久以来，一直都在等待那个最重要的人。然而那个人，是不会来了呢。”

　　午后的天气晴好，太阳的光影在他身后不断变幻，映射在水上，发出五彩绚烂的光芒。空气是那样的温暖明媚，而望却感到，那似乎永世无法摆脱的凉意，再次席卷而上，缠绕他的四肢，周身，整个灵魂。而那个唯一能够救赎他的人，已然不在。终于，他在这片四下无人的茫茫白水中，低下头去，失声痛哭。

　　在终于泪流满面的时刻，他听见自己灵魂深处响彻的，那许久以前的，湘夫人的歌声。

　　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