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九世同人］凉风闻栀香

　　三年前。
　　在她十三岁的时候。
　　白栀凉脑袋里嗡嗡作响，她不由自主的开始回忆那个时候的事情。

　　三年前……她……她刚刚入学A中……是不谙世事的初一新生……父亲的事业越做越大……她很少见到父亲……母亲重病，住在医院……每天下午放学后，她都会骑自行车去医院照顾母亲……
　　她的生活轨迹平静中有着哀伤，毫无爱丽丝（白子规）的痕迹。

　　明知现实世界里的爱丽丝可能与她毫无关联，可是唐晓翼一说她已经不在人世，白栀凉就觉得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挣扎着要涌现出来，可是却被死死控制住了，疏解不了，于是，她难受到快要窒息。
　　唐晓翼的表情显示他不会对她说更多的话了，白栀凉闭了闭眼，湿润的长睫毛在星光下微微泛起光泽。她后退一步，低着头提起裙摆，骤然转身飞快跑开。

　　高跟鞋敲击在地面上，被凹凸不平的地面崴到脚也没关系，她拽着裙摆跌跌撞撞地向别墅跑去。
　　痛。脚踝重重一扭，膝盖下跪，奋力撑起身体继续向前跑。好痛。
　　仿佛只有最强烈的疼痛才可以使她保持清醒。

　　也许她已经不清醒了。这一切都是假的。她太偏执。她是不存在的。她是梦想的。她、她、她……
　　白栀凉，你应该走出来了。

　　“砰！”白栀凉骤然撞上一个人，被撞的人反而扶住她颤抖的肩膀，他的手骨骼纤细肌肉匀称，身上有白栀凉熟悉的好闻的男士香水的气味。
　　白栀凉睁开眼，望进亚瑟蔚蓝双眸当中。他关切的看着他，镜子般的眼瞳里映出白栀凉心烦意乱的表情：“阿栀，怎么了？”

　　他们站在通往别墅的紫藤走廊上。秋天，紫藤花已经谢了大半，四周垂下了它们枯黄消瘦的枝条。风轻轻的，灯光就在走廊之外，阴影落在亚瑟脸上，他的神情显得有些扭曲。

　　白栀凉抓住亚瑟的衣服，孩子气的将这意大利定制的手工西装揉皱。她嗓音微哑，对亚瑟说：“你是看着我长大的，对吗？”
　　亚瑟长她八岁，确确实实算得上是「看着她长大的」。
　　“那请你告诉我，我这十六年里，到底有没有一个叫做白子规（爱丽丝·萨德罗丝）的亲戚？”

　　“……”
　　亚瑟抬起手，轻柔抚摸白栀凉稍见散乱的鬓角。
　　他的眼底蓄着一池春水，熨帖着她的心脏，令她奇异的冷静下来，并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亚瑟说：“没有。你没有。阿栀。”

　　----

　　亚瑟说没有，那就是没有。
　　他是看着她长大的人，是她的未婚夫，没有理由骗她。
　　白栀凉也不信亚瑟会骗她。

　　这么多年来，亚瑟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她住在亚瑟这里的时候比住在自己家里的时候还多；如果身在国内没有事务的话亚瑟会亲自开车去接她，风雨无阻；还在A中读书的时候，住的房子离学校近，亚瑟却一直嫌那里小，却因为她喜欢而不提搬家……一个一个细节组成关于亚瑟的幸福，白栀凉绝对不信亚瑟会骗她。
　　……他没有必要骗她。
　　所以，他不会骗她。

　　今天晚上的派对实在是没有参与的心情，且白栀凉一贯不爱这样的场合，因此她直接上楼休息去了。
　　亚瑟独自穿梭在宾客群中，一一打点人情，觥筹交错。他以眼角余光观察到唐晓翼从侧门回到了派对上，正在看墙上的一幅装饰画。亚瑟暂时不想去找他——谁知道这人对阿栀说了什么，害得那小姑娘魂不守舍的。

　　亚瑟接着又用余光看见了，一个黑裙少女走向了唐晓翼，站在他旁边和他说着什么。少女像是察觉到了亚瑟观察的目光，她回头朝他张了张。亚瑟认出来了，这是苏簌簌。
　　听说她两年前住进了美国弗罗里达州的一家精神病院里，什么时候出的院？

　　两年前……
　　亚瑟眯了眯眼。就是在那个游戏崩溃以后的时间点上，苏簌簌住进了精神病院。

　　对于苏簌簌，亚瑟也不是十分了解。与她相处时，从未听她提起过她的家人，或者——倒不如说是没听她说过什么话。

　　----

　　第一次见到苏簌簌，是在一个春天的晚宴上。
　　那时亚瑟正与那家船舶公司谈合作事宜，出席晚宴纯粹出于利益关系。
　　他深知因为他年轻，所以他很容易叫人看扁了去，但就算是这样又有什么关系？那些中年老男人还不是边在心里骂他小毛孩子边在脸上讨好他。

　　晚宴上无非是觥筹交错明枪暗箭，几个往来轻巧分开。
　　亚瑟忽然觉得疲惫，端着鸡尾酒，站在柱子的阴影里无聊的观察着陌生人。他喜欢这样的小游戏，往往能对，偶尔出错也饶有趣味。

　　他注意到了那个黑衣的女孩子。
　　她邋遢随意的穿着黑色的旧运动服，一头海藻般的黑发不加修饰打理，乱糟糟的披在肩上。戴着大大的眼镜，手里端着餐盘，一心一意地吃着东西。
　　她没有化妆，没有穿晚礼服，没有与其他人交流。
　　格格不入。

　　她吃得很快，吃得很多，大有「要把餐桌上的食物全部都塞进胃里」的恐怖架势。
　　……这是多久没见着食物了？

　　她什么都吃，面不改色的将各种东西吞下肚去，舔舔嘴唇沾上的酱汁配料后继续吃。
　　亚瑟兴味盎然的看着她不停地吃……把食物塞满嘴巴，大力咀嚼大口吞咽，噎到了就拿起旁边的白开水一饮而尽，豪气冲天。

　　周围的人仿佛没注意到这吃相吃法嫉妒凶残的姑娘，仍旧谈笑风生。

　　她在消灭了五个海鲜三明治、十个黄桃葡挞、三只澳洲大龙虾、一整块大蛋糕、三碗鲍鱼海参汤、一盘圣女果、四盘意大利面后……停了下来，打个饱嗝，像是中场休息。
　　也许是因为摄入了足够的营养，她原本苍白的两颊浮上了健康可爱的红晕，满脸幸福的表情。

　　自始至终她都在旁若无人的吃吃吃……这做法与那些什么都只吃一小口的文雅淑女们截然不同。
　　不知为何，看见她吃得如此风卷残云，亚瑟竟然觉得饱了。

　　她放下盘子，忽然向亚瑟走来。

　　亚瑟愣住了。按道理他现在应该走开的，但他没有，脚仿佛粘在了地板上，他走不动。
　　他看见女孩子用手指捋了捋湿润的黑发，一双漆黑眼眸好似盛满盈盈泪光，唇色嫣粉唇形肉感。但她的身材是那么的纤细，细到每迈出一步都要颤抖一下。

　　走近了，亚瑟看清她眼中布满鲜红血丝，眼睛周围发红肿起，这是长期面对电子屏幕工作的职业病。
　　脸上因为干燥而微微起皮，鼻尖有一点小雀斑。

　　女孩子比亚瑟要矮上一个头，她穿着运动鞋，抬头直视亚瑟的眼睛，问到：“你看我做什么？”

　　“看你吃东西。”
　　“噢。”
　　“你吃得很开心，饭菜很合口味么？还是说你太饿了？”

　　她稍微沉思了一下：“后面一个。”
　　“不喜欢这里的饭菜吗？不好吃？还是吃不饱？”
　　她点头。
　　亚瑟突然就来了兴致：“跟我去吃好吃的、能吃饱的吧，好不好？”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说。
　　但这句话就是这么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了。
　　也许是觉得她，「饿了这么久，是该吃点好吃的了」。

　　亚瑟带着她中途离场，去了一家位于深巷里的中式餐馆。
　　中式餐馆没有名字，店门口也没有悬挂招牌，低调的半拉下卷闸门，若不是店内透出暖橙色的光，恐怕客人们还不知道这里藏着一家餐馆。

　　亚瑟领着少女，两个人猫着腰从卷闸门下穿过去。
　　店内别有洞天，北欧风的简约装修透露出清冷干净的高雅气质，灰蓝白三色简单组合，搭配颜色柔和的淡蓝色和浅粉色，不失温柔活泼。
　　亚瑟走到原木柜台旁，用指节敲敲柜台，笑到：“知知，我来光顾你的生意了。”

　　帆布门帘一动，随即一个少女揭开门帘走了出来。她一头利落干练的栗色短发，飞眉入鬓，似男子般英俊潇洒。穿着雪白的厨师服，手里捧着高高的厨师帽。
　　与亚瑟隔着一个柜台，少女抬着尖尖的小下巴：“喂喂，本店不接受无预约的客人啊？就算是你非常有钱、和主厨非常熟也不可以啊？”

　　“知道了，下次一定预约。”
　　“下次下次，每次都是下次，真是拿你没辙！”少女叹口气，随即笑开，“自己点菜去，我就是天生给你们欺负的命。”

　　亚瑟将菜单递给穿着黑运动服的少女。菜单是一本以丝带串起装订好的大开本，素描本似的，上头以唐晓知特有的斜体字洋洋洒洒的写着本店提供的所有菜品——既有中餐餐桌上常见的菜色，也有唐晓知自创的特色菜品。
　　唐晓知是这家中式餐馆的老板，兼会计兼主厨兼后勤，反正店里的活儿她一个人全包了。这家店在这深巷里开了几年了，来光顾的全是相熟的老主顾，平日里也没有多少生意，因此唐晓知的时间几乎都用来沉浸在研究新菜品里。

　　黑运动服的少女低头看着菜单，亚瑟坐在她对面，以手支颐，等待她点好菜。
　　本来就是带她来吃好吃的，他又没什么特别想吃的，自然是以她为主。

　　“说起来啊亚瑟，我哥跟你说了吗？他部队上拨了假，今天回来，说要到我店里来吃一顿宵夜。这会儿应该快到了。”唐晓知在后厨里提高了声音喊亚瑟，“我现在抽不开身，回头我哥到了，你帮忙张罗一下啊！”
　　唐晓知的性格有如北京大老爷们儿般爽朗随和，是个活泛性子，有本事让她在的地方立刻热闹起来。偏偏她还特别能忍得了静，不然也不会独自窝在店里自娱自乐的研究菜单。

　　亚瑟应了声好，稍微回忆了一下唐晓知的哥哥唐晓翼。唐家是军队上的一方大户，家里人才辈出，而唐晓翼乃是少年才俊，自小便备受瞩目。这些年来很少听说他回家，但几乎每次休假，他都会来妹妹的餐馆吃饭。

　　正想着，卷闸门那边传来响动，亚瑟坐的位置正好对着卷闸门，他抬眸看去，一抹军绿身影正从那里猫腰进来。亚瑟打了个招呼：“唐晓翼。”
　　亚瑟对面的少女也将目光从菜单上移开，去看新来的客人。
　　他们两个眼神对上了。
　　这是唐晓翼和苏簌簌的第一次见面。

《［查理九世同人］我只是，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