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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陈志辉住在南怀县西边的一条小巷里，这个巷子有一个很恐怖的名字——棺材巷。
棺材巷里即使大白天也是黑魆魆的，一辆堵在巷口的大货车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潮湿的巷道里四随处可见衣服和空调滴下的水渍，几个穿着脏兮兮衣服的小孩在昏暗的巷道里追逐嬉戏。
一个面容污黑，扎着一个小马尾的算命老头蹲在屋檐台阶下，手里摇着根树枝，气急败坏驱赶小孩。
“去去去，跑远点，别挡着我做生意。”
盘颖心想：这种地方能有什么生意做？
路过老头的时候，一直盯着她看的老头突然开口说：“小妹，要算命吗？”
“不算。”
盘颖一口回绝，从算命老头身边穿过去。
老头远远看着她的背影，朝她喊了一句：“姑娘，你身上背的那个东西可是不祥之物，切莫滥用，否则遭天谴。”
盘颖浑身一震，停住了脚步，忍不住回过了头。
那老头看着她笑，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盘颖下意识地抿唇，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开。
离开了那老头的视线范围，盘颖在一家“锦山饭馆”的门口停下来，拿起手中的纸条，再对一下门牌号，“棺材巷98号楼”，确实是这里没错了。
这是一栋五层农民自建楼，老旧潮湿，外表连墙皮都没有上，泥土筑成的墙体裸露着耸在那里，一楼租出去做饭馆，上楼要从旁边一个很陡峭的楼梯上去。
走进楼道，她的脚底便感到一阵凉意，明明穿的是旅游鞋，脚步声却大得出奇，简直就像长长的楼道里空无一人似的。
好不容易走上了四楼，盘颖才和一个提着菜蓝的大妈擦肩而过，盘颖犹豫一下，朝大妈喊了一声：“阿姨！”
大妈疑惑地回过头。
“我想问一下这里有一个叫陈志辉的男人吗？”
大妈朝旁边401室努努嘴，说：“这里。”说完便提着菜篮子噔噔噔地走了。
盘颖把目光转向401室，外面是一道锈迹斑斑的大铁门，跟别的屋子没啥不同，令人奇怪的是里面那道木门，上面横七竖八地贴满了各种奇奇怪怪的符咒。
盘颖瞬间有种不好的感觉，她上前轻轻拍了拍门。
给她开门的是一个穿着浅蓝色细条纹短袖衬衫的中年男人，他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灰白的鬓角加上微微修饰过的连鬓胡，显得气质儒雅斯文又透着点冷冷的成熟感，看上去倒像一个文人。
看见盘颖，他没有一丝惊讶，只是淡淡地说：“你来啦。”
他的话让盘颖大吃一惊，竟然一时傻在原地。她惊讶并不是因为陈志辉的反应，而是他平稳清晰略带沙哑的声音。
“进来说吧。”陈志辉把盘颖让进屋里。
屋内陈设很简单，因为微弱的光线未能从两端的卧室进入黑暗的客厅，所以客厅时刻都亮着白炽灯。一面的小卧室连着厚重的老式要鼓励，靠墙一张大书柜，前面是两张木椅和一张书桌，整间屋子简洁利落又书卷气十足，与屋外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盘颖实在想不明白这样的男人为什么要蜗居在这种潮湿昏暗狼狈不堪的城中村里。
陈志辉端着一杯水走了过来，递给盘颖，说：“坐下喝杯水吧。”
盘颖接过水杯，说：“我好像在哪里听过你的声音，你是不是给我打一个电话。”
“没错。”陈志辉承认地很干脆。
盘颖抬头狐疑地望了他一眼，说：“你怎么知道我那个时候会有危险？”
陈志辉笑了，眼睑延伸出深深的皱纹，参差的牙齿带着烟丝的焦黄色。
半晌，他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盘颖，说：“你身上那部手机就是我给小颖的，上面装着GPS，所以你在哪里我都知道。”
盘颖神色开始紧张起来，问：“你是怎么事先知道我会在电梯被催眠？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陈志辉停顿一下，定定地端详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还知道这个身体原本不是你的呢，你的原名叫李疏桐！”
盘颖愣怔了，像被人撕破了她一直伪装的面具她只觉周身汩汩流淌的血液刷地凝固住了，脊背骨一阵阵发麻。
而陈志辉接下来的话让她的心陡然坠入了黑暗的无底深渊。
“不仅我知道，要杀你的那帮人也知道。”
盘颖手一软，杯子掉在地上，碎片坠了一地。
她之所以这么震惊不仅是陈志辉一下子就看穿了她，还因为她一直在猜对手是谁猜得艰苦卓绝而又痛苦不堪，而对方却对她的秘密了如指掌。
陈志辉看着她，在等她承认。盘颖想了很久，觉得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用沉默和他对抗。
“你放心，我不会把你怎样的，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怎么帮？”盘颖抬头问道。
“帮你杀掉你的仇人，找回你的原身。”
“原身？”盘颖想起了往事，心里再次翻过一阵难言的酸涩。
“对，你的仇人叫颜其鹏。就是他把你杀了，把你的魂魄移到你现在的身体里。”
盘颖心头五味杂陈地翻腾着。陈志辉的话让她理不清头绪，她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一条阴险的谜语里，所有的谜底都会变成新的陷阱。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我和小颖的父母、颜其鹏四人都是大学同学，我们四个人原本都是很好的朋友。”陈志辉目光投向远方，像是在回忆往事。“其实我们三个男生都喜欢田菲，但是田菲选择了盘清平。我想颜其鹏肯定并不甘心，他性格较偏执，我怀疑田菲和盘清平的车祸就是他干的。”
说到动情处，他嘴角抽搐，微垂眼睑，眼含热泪，神情很是痛苦。
盘颖瞅着他，猜度着他这表情有几分真几分假。她想起那本日记最后那一页确实也写着颜其鹏的名字，不过她没准备把日记给陈志辉看，她暂时还信不过他。沉吟片刻，她抬起头说：“你有证据证明他就是凶手吗？”
陈志辉苦笑一下，眼神一黯说：“如果我有，我现在就可以报警把他抓起来，而且我也不是他的对手。他是催眠高手，恐怕还没靠近已经被他杀死了。”
随即他话锋一转，“但是你可以，你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
.“哦？什么东西？”盘颖明知故问。
“就是你身上那个可以吞噬生命的黑洞。颜其鹏他想利用你身上的那个黑洞，打通一条通往阴间的路。”
“颜其鹏？”
陈志辉摇头表示不知。
“那我该怎么做？”
“明晚十二点，在椰子村上等我，我会教你怎么做？”
说完这句话，陈志辉开始下逐客令：“你该走了，你在我这里呆太长时间，我会暴露的。”
盘颖心事重重地从楼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那个乌鸦似的老头还蹲在原来的地方，微闭着眼，眼睛上耷拉着几绺乱皮，正在给一个女孩算命。
看见盘颖走近，老头抬了抬微垂的眼睑，对那个相貌普通身材矮胖的女孩说：“你活了二十多年也没谈过恋爱，相亲无数次就失败了无数次，你想算算到底什么时候能嫁出去，对吗？”
女孩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说：“对，对，我就是想算这个。”
老头闭上眼睛，三根手指并拢，嘴里喃喃自语了半天才说：“你今年没有什么桃花运，我教你个法子，大年初一时在一棵桃花树下转三圈，摘一棵桃花枝摆在床头，明年必定时来运转。”
女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抽出二十块钱给老头，一声不吭地走了。
女孩走后，盘颖就在这时，也走了过去，坐在女孩坐过的位置。老头看都没看她一眼，低头翻看他手中的相书，说：“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找我的。”
“我不信算命，你刚才说的那些其实都是骗术心理学。”
“甭管你信不信，你又回头找我了，不是么？”老头挑起一边眉毛看着她说道。
盘颖递给他一张百元大钞，说：“你刚才说我背上背的那个是不祥之物，是什么意思？能给我说说吗？”
老头抬起头，目光落在她手中那张百元大钞上，又缓缓地挪到了盘颖的脸上，说：“我算命只收二十块钱一次。”
“我知道。”盘颖点点头，说：“你天天蹲在这里日晒雨淋的也不容易，这一百块也够你算五次了吧。天色不早了，帮我算完这一次，你也可以早点收摊回家了。”
老头乜斜了她一眼，把钞票收入口袋，用哀求的口气说：“能再给我买包烟吗？好几天没开张，快买不起烟了。”
盘颖嗖地站起来，把老头吓了浑身哆嗦了一下，老头嗫嚅着说“不要也行。”。
盘颖瞅了老头一下，没有作声，转身朝巷口走去。
不一会，她拿着一小盒“中华”回来，老头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盘颖把整盒烟都递了过去，老头抽出一根，点燃烟，惬意地吐出一口，然后眯起眼说：“说起你身上那个东西嘛，我曾经在以前一本古籍里面看过，那个在古代被称之为‘魂界’，拥有‘魂界’的人便是‘阴差’，他们负责把魂魄送至阴间，所以世间都在传说‘魂界’是打通前往阴间路的一座桥。”
“类似于传说中的奈何桥？”盘颖接上他的话说道。
话音刚落，老头的眼睛很明显在眼眶里跳了一下，点点头。
盘颖接着问：“如果有活人想去阴间，他们到底要怎样才能进去呢？”
“这个嘛，”老头沉吟一阵，说：“一般只有死人的魂魄才能进去阴间，活人是进不去的。包括‘阴差’，他们只是阴间的使者，只负责带路，自己也是进不去的。如果他们想进去只有一个办法。”说到这里老头停住不说了。
老头说一半留一半的引起盘颖强烈的好奇心，她凑上前说：“到底是什么方法？”
“这个……不能说。”
“你这不是故意卖关子吗？枉费我又送钱又买烟的。”
“我要说的是失传已久的一种邪术，恰好我看的那本古籍就有，如果你想知道，除非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盘颖脸上掠过一丝明显的不悦。
“做我的徒弟，我可以教你这个法术。”
“……”
老头又递过来一张名片，说：“我姓娄，人称娄半仙，你不必急着答复我，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电话，我的手机24小时开机的。”
盘颖接过名片，离开了棺材巷，再门口拦了辆出租车。
上车前，她把包里的粉红翻盖手机扔进旁边的垃圾桶，然后长长得舒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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