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人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初晴严肃地看着顾言。如果这个人能帮上御哥哥当然是好事，但她不能轻易相信一个绑架她的人说的话，只能先探清他的目的再做打算了。“不过，我听说孙奎并非爱民的明主，而且多疑嗜杀，这是真的吗？”

　　顾言道：“这是你在京城听到的吧，不错，这是真的。”

　　初晴心中有些踏实了，暗暗提醒自己不能掉以轻心，又问：“那你为什么不为朝廷效力，反而追随这种人？”

　　顾言开口，缓缓吐出一句简单的话:“因为我的身世……当初我以为，这是我唯一的出路。”

　　“你的身世？”

　　“家父曾是卫国公的部下，虽然未参与卫氏谋逆，却被当成卫党处死，我随家人被流放到岭南，终身不得回京。”

　　原来是这样，初晴沉默了，她知道九年前那场谋逆，受牵连者不下万人，也包括她的父亲……

　　她一时心里不是滋味，又听顾言道；“孙奎败局已定，我知道追随他也不会有出路，便决定再赌一次。”

　　“所以你想投靠秦王？”初晴这样问道，对这个人又多了几分信任。

　　“不错。我刚才就说过了，如果计划顺利，夺城之功便可归秦王。”

　　初晴不客气的说；“你想投靠秦王为什么绑架我？秦王可是我的义兄！”

　　顾言叹了口气，声音带着满满的歉意与诚意：“抱歉，这不是我的本意，是他们要利用你威胁秦王。你应该能感觉到，这一路上我一直尽我所能照顾你。”

　　“你的意思是，你的同伴和你并不是一心？他们不知道你的计划？”

　　顾言颔首，“这是当然。”

　　初晴突然想起在洛府收到的那封不明来信，便问；“我在京城的时候，曾收到过一封不明来信，内容是大皇子容瑄与孙奎早有勾结，是不是你送给我的？”

　　顾言摇头，他也有些惊讶，“我收到的命令就是劫持你再诬陷秦王与孙奎暗中勾结。”他顿了顿，继续说；“其实信上所言才是真的。不然你以为孙奎为什么能和朝廷对抗多年？”

　　“原来是这样。”初晴惊讶之余也稍稍松了口气，“难道送信的人并不是要对付秦王？”

　　顾言猜测道；“幕后之人可能是想利用你们对付容瑄吧？孟广虽败在我手上，但慕辰风见孟广的军队被围竟见死不救。孟广大概什么都不知道，才会不要命的突围，也算是死在自己人的手上。而过去几年朝廷派出的平叛将领和孟氏多少都有些盘根错节的关系。孙奎现在打着反朝廷的旗号，一旦容瑄在京城登上皇位，他便会堂而皇之投降朝廷。”

　　这番话里暗示的消息太多，初晴消化了一会，“孟广竟对孟氏的秘密一无所知，也算是一个正直的人了。”她有些惋惜，顿了顿又问；“可你们怎么知道我会离开洛府，我什么时候离开洛府？难道洛府有容瑄的眼线？”

　　顾言摇摇头，看她脸色有些苍白，用安慰的语气说；“你不用担心，容瑄在洛府应该没有眼线，因为你离府的时间是慕皇后告诉他的。所以，洛侍郎和孙奎应该没有关系，也不可能被诬陷，即便孙奎和容瑄暗中勾结的事被公开，洛家也不会被牵连。”

　　初晴想了一会，喃喃地说；“慕皇后和容瑄表面上还是母子，慕氏暗中这样算计容瑄，表面却装作为他好，让他利用我对付秦王。容瑄虽然有她的算计，竟还相信慕氏在真心帮他。他一定觉得最大的威胁不是慕氏和晋王，而是秦王。”

　　顾言听了她的分析，嘴角微扬，露出赞许的微笑；“这样冰雪聪明，不愧是秦王身边的人。”

　　冰雪聪明？初晴的脸红了红，这还是第一次听人夸她聪明呢。过去容御虽然没说过她笨，但她也能感觉得到在他的眼里自己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他从不露出不耐烦的样子，却总是敷衍她。如果她可以通过顾言立功，他该对她刮目相看了吧？

　　顾言第一次见她笑，嘴角微微上扬，双眸也有了神采，比室内得烛火更加明亮，仿佛也将帐外的黑夜点亮了。他想摸摸她的脸，又意识到这是非常无礼的行为，微微伸出的手又落下去。

　　初晴想着心事，没注意到他看她微变的眼神。“你到底想如何投靠秦王，你有办法送我回晖州吗？”

　　顾言回过神，解释道；“我想用秦王的令牌劝降孙奎的部下，孙奎虽然是容瑄的人不代表他的部下都和他一样。”

　　初晴说；“我可以帮你做说客。”

　　顾言微微一笑，说；“不必了，有秦王的令牌就够了，带你一路奔波实属无奈，我有办法将你留在这里。”

　　青城已经被慕家军围了五个月，城内据说还有几万守军，在粮草充足的情况下，守上一年半载是没问题的。有传言说孙奎在幕家军抵达城下前就将王位禅让给了他的儿子孙禄，自己带部分精兵离开了青城。

　　深夜，一辆马车驶入慕家军的军营。众目睽睽下，一个头戴帷帽的白衣女子在士兵的引领下进入慕辰风的帅帐。

　　慕辰风坐在案后，走进来的少女年纪最多不超过十五六岁，从帽檐垂下的轻纱遮住了她的半张脸孔，露出的肌肤玉雪晶莹，如蝉翼般剔透，一双明眸映着烛火，流出的光芒璀璨如星。

　　少女见到慕辰风并不下拜，只揭开面纱，露出绝美倾城的容颜。慕辰风怔了怔，仿佛被乍见的明媚迷乱了心神。

　　这样美的女子，却是秦王的人，与慕氏不共戴天……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你就是洛初晴？”他淡然开口，瞬间的失神后，英俊的面孔又恢复了开始的冷峻。

　　“不错，我是前尚书省丞相之女，也是卫夫人的义女，秦王殿下的义妹。”初晴神色坦然，仿佛在告诉他，不管是被罢免的丞相之女，还是被废的前皇后的义女，她都以此为傲。

　　说话间，她走上前，将令牌递向他，“这就是秦王的令牌。”

　　慕辰风拿过令牌看了几眼，又递给她，“本将军相信你是代表秦王来劝降叛党的，不过你要想清楚，如果叛党宁死不降，你在城中将性命不保。”

　　初晴微微一笑，道；“我虽然说服了劫持我的那些人，却并不打算亲自去冒险，将军可愿成全？”

　　慕辰风还在犹豫；“本将军自然会护你周全，至于其他的事……”

　　初晴问；“将军指的是劝降？”见慕辰风不语，她诚恳地说；“只要有希望，就该试一试。虽然慕将军胜券在握，然而攻下青城不是一时半刻的事，强行攻入城中也会损兵折将，一将功成万骨枯，受苦的还那些无辜的平民百姓。”

　　慕辰风肃然道；“慕家军只杀叛军和外敌，从不杀无辜妇孺。”

　　初晴言辞恳切；“我相信慕将军和令尊大人都是谦谦君子，可一旦拖久了，纵然将军不下令屠戮百姓，也未必能管住饱受苦战的士兵在攻入城中后不拿无辜百姓泄愤。何况陛下或许还会质疑慕家军的作战能力，向青城增调援军，用武力难免要损兵折将，既然有兵不血刃的方法，为什么一定要血流成河呢？”

　　慕辰风看了她片刻，嘴角慢慢溢出一丝微笑，“你的话也有些道理，不过你要我宽限几天？”

　　“三天即可。如果三天后青城还不投降，将军再攻城也不迟。”

　　慕辰风爽快的答应；“好，就三天。”

　　初晴松了口气，走出帅帐，将令牌给了顾言的一个随从。此时的顾言已经化妆成一个长满络腮胡子的不起眼的随从模样，他毕竟和慕辰风交过手，在昔日敌人的地盘上，只有低调，才不会引人注意。

　　初晴一直将他们送到慕家军的大营外。城楼上的守军听说他们是秦王的人，经过层层禀报，得到孙禄的同意后才放下云梯，让几人借着云梯登上城楼后，人影很快消失不见。初晴随士兵返回大营。慕辰风已经为她准备好了一座单独的营帐，就在他的帅帐附近。

　　帅帐里，几个将领面色阴沉，其中一个人怒气冲冲地说；“将军，如果三天后守军不降，首先被杀的就是他们，他们敢冒险定是胸有成竹。如果守军投降，属下说句不中听的，”在场的人都是幕淮远提拔起来的，只认慕氏不认朝廷，在慕辰风面前说话毫无顾忌；“不管孙奎还是其党羽，都是死罪难逃，谁知道秦王和他们有没有勾结？即便叛军真的不战而降，降的也是秦王，弟兄们苦战几个月反倒吃力不讨好。”

　　慕辰风冷冷一笑，眼中寒芒涌动，“我自然不会给他们三天时间，传令下去，叛军投降将领一律不追究，再过三个时辰，青城还不投降，就立即攻城。我不会将战功拱手让给容御。”他的如意算盘是，如果青城真的在三个时辰内投降，劝降的首功要归秦王，他慕辰风也能分得一份功劳。何况三个时辰内劝降全部叛军几乎是不可能的，若用武力攻下青城，他还能在朝堂上告秦王一状。

　　慕辰风低估了顾言的能力。

　　在离开慕家军的营地后，顾言便杀了另外几人，拿到秦王令牌，独自一人回到青城，并很快见到孙禄，谎称他在京城见到了秦王容御，孙禄不了解京城近况，见顾言手持秦王令牌，就信了他的话。

　　顾言代表秦王承诺对投降将领的优待，更加诱人。投降将领不但不受惩罚，还可以在朝廷的军队中任职，随秦王镇守北疆，只要有能力一样可以凭军功晋升。

　　孙禄被顾言说服，下令投降。三个时辰后，慕家军整装出发，却见青城四处城门都开着，城楼上有白旗飘扬。

　　慕辰风难以相信眼前的一幕是真的，而率先入城的前锋部队并没遇到埋伏。于是，慕辰风带着军队没打一仗就进入外城中。

　　这于情于理都该是皆大欢喜的一幕，却让慕辰风好不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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